能让温婵出来走走,而且看她走动时腿部并无异常,宋兰月高兴得很。
这丫头倒是比叶长风看着有情有义的多了,温婵时常在想,当初她为什么会喜欢叶长风,分明按照他的性格,真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难道五年的求而不得被权势压制,让他整个人变得这么多。
若是当年的她,与现在的叶长风相遇,她可能不会动心。
[风哥哥,我们已经暗中交往这么长时间,你却还不来提亲,过了年我就十八了。]
两人脚步停下,互相对视了一眼,宋兰月顿时窘迫,不敢看温婵表情,转过头已经猜出那女人是谁,心中一片恼火。
[你放心,再过半个月我便去提亲,让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我对知儿的情谊,知儿难道不知晓?]
宋兰月气急败坏,想要冲出去,问个清楚明白。
温婵拉住了她,阴着脸对她摇摇头,反而将她拉到假山之中,透过假山空洞,看到不远处的两人,一个便是口口声声说只爱温婵一人的叶长风,而另一人是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袭紫色衣裳,生的倒是清秀可人。
那女子居然哭了出来,拽着叶长风的衣服想要靠在他胸前。
叶长风明显有点不情愿,蹙着眉,没有抱住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知儿,你我还不曾成婚,这样亲近未免不好。]
[风哥哥不喜欢我了吗?抱抱我都不肯吗?]
[当然不是,我是怕污了你的名声,这难道不是在乎你才会珍惜你?]
女子破涕为笑,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并未发现眼前男子眼底满是敷衍和不耐。
[那我们说好的,你不日就来我家提亲。]
叶长风微微一叹,好似很是苦恼,在那女子连续追问之下才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现在看似掌握岭南,实则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百夷一直在追问我讨要好处,我现在头疼苦恼的很。]
女子冷哼一声。
[呸,一群打的好主意的夷人,就想着把他们那个圣女嫁给风哥哥好赚便宜,百夷只会些蛊啊毒的,能凑齐士兵只有两三千的兵马,还只擅长山林战,哪有我们高氏,能替风哥哥训练骑兵呢,我叔父家还是整个云南的土皇帝,高家才能帮风哥哥的最多。]
叶长风叹气,似是很苦难且难以取舍。
[可百夷乃是众多夷族之首,若无百夷压制,万一夷族生乱,我要如何压制,岭南骑兵在夷族领地作战,可没有任何优势,如今岭南安定局势得来不易,若因为此事叫岭南又陷入战乱,岂非是罪过?你那么明白事理,一定会懂我,是不是。]
那女子声音委屈极了。
[风哥哥心怀大义,我怎么会不理解,但我要做正室,我们高家女儿可没有做妾的,至于那个百夷圣女,风哥哥放心,联合高家的势,他们会服软的,风哥哥,你会只喜欢我,只爱我一个吧。]
叶长风叹气。
[你非要我说出口,我一个大男人,怎好意思说出口。]
[那风哥哥府里那个女人呢,我听说你可是对她宠爱极了。]
[那是我的远方表妹,她失了丈夫孩子,来投奔我,如何能跟你相比?]
假山内,温婵神色如常极为平静,反而是宋兰月,现在已目眦欲裂,恨不得冲出去跟那两人对峙。
第107章
[我表妹是寡居,嫁过人的,如何能跟你相比。]
宋兰月跟随叶长风多年,见识过他结交权贵时带到那副假面具,此时叶长风便是那副有些虚伪笑着的样子,但他生了一张好相貌,并不是说有多么的绮丽,而是因为他相貌端方,是那种长辈最为喜欢,会让人觉得亲切可靠。
然而,即便叶长风是虚与委蛇,也让宋兰月觉得难受。
温婵死死拉住她,不让她冲出去。
冷眼看着叶长风哄完那位高姑娘,他呆立片刻,捏住眉心重重叹气,耗尽力气似的肩膀都垮了下来,呆愣许久,才离开了此处。
等叶长风走的远了,宋兰月双目通红,转头质问温婵:“温姐姐,你为什么要拉着我,高云知那个女人在编排你,叶哥哥居然还赞同,若我刚才冲出去,便立时可以撕烂她那张嘴,叫她勾引叶哥哥,叶哥哥也是她配勾引的吗?”
温婵冷静至极:“她为什么不配?她是高家六姑娘,虽非嫡妻所出,却是宠妾之女,岭南高家家主年过六十,六姑娘之上的五姑娘,年纪都已经三十余岁,早已出嫁,那宠妾在他这样岁数生下一女,自然宠的如珠如宝,叶长风来岭南时,这位高姑娘只有十三岁,可高家也只有她年岁合适联姻,只要略等几年,只要叶长风往上爬,而现在就正是时候。”
宋兰月几乎崩溃:“叶哥哥怎么可以这样,高知云、百夷圣女,难不成他都想娶?”
合纵连横,联姻本就是很有利的手段,萧舜当初娶她便不是联姻吗,分明萧舜并非夺嫡热门人选,可娶了她之后,因为有温家做支持,都开始领兵打仗了。
叶长风要稳住自己的地位,通过岭南高氏与云南高氏成为姻亲,又用百夷圣女以夷制夷,是很明智的办法。
想要做诸侯,成为霸主,甚至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娶几个女人算得了什么,而在完全强大起来,很少有诸侯婚事可以完全不受人掣肘,姜行不就是这样,他还是实权皇帝呢,如今的确宣朝没有能左右他意愿的人,可他后宫那几个妃子,都是在定京时,前朝没成为他的一言堂之前娶的。
便是汉武帝,年幼时求窦太主的支持,为了登上皇位,不也娶了自己的表姐陈阿娇。
“只要为了地位稳固,有什么不可以?”
“温姐姐你怎么可以如此淡定,叶哥哥把正室的位子给了高云知那个女人,你怎么办,而且,而且,叶哥哥怎么能这么污蔑你?什么寡居,什么死了丈夫,他那么爱你,那么爱你,为了你五年不娶,居然自己来作践你的名声吗?”
“若不是你们把我带到岭南来,我还是宫里的贵妃,温侯的亲妹,可不是什么娘家没了,无人做主,寡居的表妹冯氏。”
温婵似笑非笑,将宋兰月看的低垂了头,满脸愧疚。
“对不起……温姐姐。”
她以为温婵是被迫的,她是被强取豪夺,不得已为了孩子和娘家人才委身姜行,她在西京后宫作为和安小郡主时,见到温婵,她总是安安静静的,不愿多说话,眉宇间总是笼着轻愁,她那日问温婵愿不愿意离开,得到否定的回答也不以为意,她只觉得,是温婵被胁迫,言不由衷。
她在帮她逃离魔窟,帮她和叶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在做成人之美的事。
可现在这一幕,却打破了她多年的幻想。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宋兰月泪眼婆娑,心中迷茫无比,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她在助人为乐还是助纣为虐?
温婵默然:“你确实做错了。”
她直言不讳。
宋兰月越发难受:“叶哥哥难道在骗我吗,可若是骗我为什么要骗这么多年,还废了这么多人脉把你带出来,他明明跟我说,你才是他此生的唯一,他只爱你一人,因为他那么爱,求而不得又那么痛,为了你守了多年,我纵然不甘心也理解了你们,愿意成全你们,只要,只要温姐姐能大度一点点,让我留在叶哥哥身边,我当牛做马都是愿意的,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
“他没有骗你。”温婵掏出手帕,给她擦拭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男人的爱和身体,本就分的清清楚楚,纵然心里有最爱的白月光,也并不妨碍他们为了利益或是其他的目的,娶别的女人。他可能会对我有一点真感情,过去那些年求而不得的痛苦,或许,也是真的。”
“那为什么,叶哥哥他要娶别的女人?”
而且看样子,早就跟高云知暗通款曲。
温婵摇摇头:“他或许是真的爱我,但爱这个东西,在他生命中只占很小一部分,若把我当成全部,他可以放下一切,权势、地位,与我隐姓埋名做一对寻常夫妻,但他承诺不了,说到底,也只是没那么爱我罢了,我都还没生气,你却先受不了。”
温婵大概明白宋兰月为何会如此愤怒,同情她对她愧疚只占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觉得叶长风变了,背叛了曾经的他,变得不像他。
这孩子所幻想的,被皇权黑暗势力分开的恋人,其实互相都没那么爱,根本不是他描述的那样,离开了彼此就会活不下去。
“我对叶长风说,若他娶别人,就莫要再打我主意,我的确倦了,若要娶我,便把后宅收拾的干干净净,再来娶我,我不愿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他嘴上含糊,没应承我,我刚来那一场接风宴,为何他会让我穿侧夫人的衣裳,若我没猜错,侍女告诉我土司府在宴请客人的事,也是叶长风搞出来,模棱两可的纳妾宴吧。”
宋兰月没想到,面前这个柔弱女子,几次三番打破她的认知,她这样聪慧勇敢,识破了很多事却什么都不说,明明柔弱纤细,却敢在疯马上救人。
“我听我乳娘讲过一个故事,在一个偏僻村子里,一男孩爱慕一个女孩,在村里大肆宣扬女孩与他是恋人,两人早已定下婚约,那女孩是外来户,没了亲爹亲娘,又因性格羞涩,足不出户不爱与人交际,也唯有那男孩多次主动跟女孩说话,女孩有些反感他,却顾忌影响,每次只是嗯一声,等到十六岁,男孩家中办宴,邀请女孩,女孩去了,进了他家院子就被簇拥着换了新娘装束,她大声呼叫说自己与男孩不是恋人关系,却已经没人信她,就这样,那女孩被迫嫁给男孩为妻。”
温婵笑语吟吟:“你听这个故事,有没有觉得似曾相识?”
宋兰月低下头不说话。
“像不像是你的好叶哥哥对我做的事呢?先对外放出模棱两可的消息,叫大家都以为我是他的妾,为此深信不疑,而我无依无靠,一个寡妇表妹,谁会信我,我便是说自己不是他的妾,别人也不会相信了,只会觉得我这里有问题。”
她点了点脑子,轻轻一叹:“你的叶哥哥,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从来没尊重我,给我别的选择。”
宋兰月脸色惨白,垂下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这样对坐良久,她忽然问:“温姐姐打算怎么办?”
温婵微微一笑:“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被困在这府中,一举一动受人监视,我能怎么办。”
不,她分明是有选择的,宋兰月要紧牙根,喃喃自语,也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叶哥哥不能那么对你,我不会让他欺负你,你们就是天生一对,该好好在一起。”
这孩子心里动摇的厉害,嘴上却还在要强,温婵但笑不语,什么都没说。
还不到时候,要再等等,再等等。
过了不久,将军府果然办了喜事,但温婵住的凭栏院却静悄悄的,没人敢对她提起,叶长风不允,透出一丝风声便要诛杀所有人,甚至连宋兰月都不允许她来见她。
温婵也就当做不知,静静等待时机,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沉得住气。
被困在将军府,除了宋兰月能对她说几句实话,她接收不到任何消息,不论是西京的还是越州的,就像被豢养的金丝雀,主人什么都不说,她便什么都不知。
姜行御驾亲征,手中兵马分为三股,一股为他的玄甲军,一股为袁不惑的苍铭军,一股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带队的骠骑骑兵,监军便是被封了侯跛了腿的温家二哥。
温家二哥领兵打仗也算有天纵之才,却在彭城之战为温如兴断后,双腿俱断被俘,若非姜行大度,派御医给他治伤,后半辈子即便活着也不良于行,如今只是跛了一条腿,是不幸中的万幸,而姜行还愿意重用他。
距离骠骑骑兵中军大帐约十里之地,一处偏僻帐篷中,温家二哥只带了一个侍卫,出现在此处,而帐篷中带着兜帽的黑衣男子,已经等候他多时。
那男子掀开兜帽,温二哥顿时大惊失色,嘴唇翕动,喊出声:“爹……”
第108章
爹没死,还活着,温二哥止不住的激动,虽然曾经也怀疑温如兴这个做爹的,带着自己两个亲子一起报销朝廷,忠君爱国,却导致一子惨死一子残疾,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无论对不对,爹都已经死在战场,身为人子却不能说生养自己父母的不是,从小就孝顺的温二决定不再想保全大家还是小家这种问题,现在看到父亲还活着,从来都是孝顺儿子的他,激动不已。
然而高兴过后,他看到,温如兴黑色斗篷下的衣服,是前梁制式的将军服,温二沉默下来。
温如兴见到精神不错的二儿子,紧紧只是腿有点跛,动作不大时都不大看得出来,有些高兴,但两军交战他才来看儿子,告知儿子自己还活着,还有正事要做。
“子正啊,爹有话要对你说。”
温二心中一沉,脸上面色不显,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爹没死,是陛下救了我,咱们温家世世代代效忠大梁,是忠臣,如今乱贼姜家当道,扰乱超纲,我等为大梁臣子,要匡扶社稷,完成使命,我们温家乃是元成皇后后族,深受皇恩,如今正是我们温家为大梁肝脑涂地的时候啊。”温如兴说的激动,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爹口中的陛下,自然是曾经的三皇子,豫王萧舜,他的好妹夫。
温二心中轻嗤,大宣那位皇帝陛下姜行,自来被西京贵族嘲讽,说是山大王出身的泥腿子,庶出的狗崽子,狰狞可比夜叉样,可悲贬低的大宣开国皇帝,在定京几乎与前梁划秦岭淮河而治,领土比前梁还大,都没有公开登基称帝。
他的好妹夫,一直恭俭温良的三皇子殿下,灰溜溜的跑到福越沿海之地,只占三郡,连一州的领土都没有,便登基了,自封皇帝,姜行都没有如此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