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急不可耐地打开房门,结果只看到安然熟睡在沙发上的女子。
像这般虚惊一场的大场面和小场面,在一时间就把他们的生活给填充得满当当的。
直到被翘首以盼的2003年12月22日的到来。
在那天,春野家迎来了小惠。
孩子很给力,如期而至地诞生于早已定下的预产期,而那天恰巧也是年历上的冬至。
春野惠的悄然来临,始于早春的樱期,终于年末的冬至。
樱抱着酣睡的小团子,很高兴:“这下妈妈和爸爸的名字,就都有了呢。”
“——小惠可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哎呀,”她倏然地怔住后,选择整改措辞重新说,“应该是,会靠自己来抓住机会的孩子。”
准父亲的头衔沉甸甸的,如今可算挂足了月份,终于能够划去“预备”的字眼。
甚尔在医院上下忙前忙后地办理手续,属于小惠的出生届、医疗证和儿童补助金还要逐一申请。
养孩子好麻烦。
不过才踏出最初的第一步而已,甚尔就已经止不住要发牢骚了。他想樱说的话总是很有道理,像爱这种感情确实有在被行为的持续而不断削弱着。
但当面对樱的时候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为什么?
他手里捏着一堆手续单推门走进病房,鼻腔已熟悉这里的消毒水的气味,很是自然地垂着脑袋跟着脚步走,在为拯救自己的这份经不起推敲的父爱而进行久违地沉思。
但思考并不会妨碍他的五感,因此樱凝缩着喜悦的声音有真切地钻进耳朵。
“语言或许不能表达全部,所以只能将我们的心情与祝愿都包含进小惠的名字中,而名字就像是爸爸和妈妈,会永远保护、陪伴着你。”
闻言,甚尔微愣,同时放弃再去忖量任何。
也许他的爱是有限的,又是微不足道,但只要有眼前的这个人在,那就会在无时无刻都变作成无限的。
他稳步走上前,坐到病床一侧的矮椅上,低头去看名为春野惠的小子。
襁褓里的幼儿并没有听到樱的话,或者说就算听到也不会理解那些叽里呱啦的声音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他还很小,什么都还不懂。
头顶绒绒细小的胎毛似乎是黑色的,跟他的一样,而偶尔清醒时会频频向四周探头眨眼,有纤长的睫毛与绿眼珠,这跟樱又是如此相像。
凝望着的甚尔感觉自己一夕间仿佛回到了五月,窗外是摇摇晃晃的树影与盎然的光熙,他跟樱并肩坐在忍界的家中,面朝着扇小镜子玩所谓的拼图游戏,彼时不曾想象得出的模样皆已被眼前具体的轮廓所覆盖——
“甚尔。”
望着小惠出神的甚尔被樱唤醒,他瞬目看去。
只见出现在视线内的,是两对如出一辙的同色玻璃珠,正在不约而同地盯着他看。
樱短促地笑道:“小惠醒了。”
第47章
“原来小孩子是这个样子的啊!”
客厅里传来某少年雀跃又新鲜感十足的动静, 樱从厨房中探头出去,眼见儿子被五条悟大大咧咧地托举在双掌上,而那个不满四个月大的糯米团毫无畏惧,甚至还在半空中呀呀拍手为其助威。
观其反应来看, 估计在甚尔带孩子的时候, 没少干过类似的事情。
她当即扔开手中的有机牛乳纸罐, 气汹汹地喊道:“悟,不可以那样去抱小惠!”
“诶——”虽然失落的声音像是在散发抗拒, 但国中生年纪的少年还是有乖乖听话地把小惠放到怀里。
轻飘飘的,他觉得根本不费力气, 而这个高度正巧能让他和后者软嫩的脸蛋贴在一块, 便顺势碰过去, 触感好像是晾凉剥壳后的水煮鸡蛋,有点滑滑的、还有点弹弹的, 五条悟觉得新奇, 于是又凑上去蹭了蹭。
再惊喜地说:“他竟然都不会哭!”
……这家伙到底是在期待看到什么?
樱将做好的草莓牛乳带出厨房,双脚绕过客厅中属于小惠活动区域的爬行垫,用香甜浓郁的鲜草莓饮品和来访做客的五条悟交换儿子。
在重新把小惠安置进自己的肩窝与怀中后,樱侧脸亲了口小家伙。
接着扭头去告知对方:“这不是玩具。”
“只是很好奇嘛。”
“小心我揍你。”
嘬着与玻璃杯配套的透明吸管,可以清楚地看到,有裹着红亮亮草莓酱的淡粉色牛乳穿梭在其间,相对于脂肪与蛋白质等能更快提供能量的糖分在被随之享用,此刻正促使着体内多巴胺的分泌。
摄入甜食是帮助大脑抵抗坏情绪的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更是不断被六眼消耗能量的五条悟的快乐源泉。
他一边用勺子挖出草莓肉, 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惠可是术师, 会很坚强的。”
樱听着一怔,甚尔倒也说过能从孩子的身上感受到有咒力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凝聚, 因此而推测过小惠大概不是普通人,但——
“他才将将四个月。”
“啊,虽然看不到未来的术式会是什么,但术师的身份已经没跑了。”在春野家会自然地摘下眼前墨镜的五条悟,眨着湛蓝的眼睛看着樱怀中的黑发男孩,如是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五条悟的疑惑,樱无奈道:“就算会是术师,但也只有几个月大。你们的认知里,人类小孩是那种出生几个月就能达到成年标准的小动物吗?”
不要给她那么没有常识的带孩子!
“哎嘿。”
试图蒙混过关。
杯中的草莓牛乳快见底时,甚尔回到了家。
推开门后,入目的就是将自家客厅的沙发占为己有的五条悟,而睡得正香的春野惠就窝在其的身旁,怀里还抱着橙色的九尾玩偶,靠着不错的视力,甚尔看到玩偶上疑似带有湿挝挝的口水痕迹。
他在玄关的靴箱上放下钥匙和钱包,不悦道:“你怎么在这。”
五条悟支棱起下巴让甚尔去看那杯甜饮,然后才说:“来给惠送草莓的。”
“……”
惠连乳牙都没开始长出来呢,用什么啃草莓,分明是这小子自己想来凑热闹。懒得听其扯瞎话,甚尔拐弯走进厨房准备做午饭。
大米有被樱提前按三人多的分量放进电饭煲烹煮,现在已经进入保温模式,他就着滚涌而出的蒸汽打开盖子,看其中膨胀的白米所在的刻度线位置,就已然心领神会——今天六眼又要留在他家吃饭。
做咖喱算了,反正樱也喜欢吃。
-
春野惠是个很让父母省心的孩子。
哪怕月份很小,但在方方面面都已经能够窥见到这点的端倪。
会嚎啕的时候不常有,踏踏实实在睡觉的时间很足,虽然偶尔发现有踢被子和流口水的迹象,但尚且都仍在能慢慢纠正的可控范围内。而清醒时喜欢睁着眼睛滴溜溜地看四周,不过扭头还不太自然,时不时就要把自己给带个跟头跌倒,然后樱和甚尔就会蹲在两边,看他能否较着劲慢慢爬起来。
除此之外,还会像模像样地听樱跟他讲话,听不懂也会听。对声音蛮敏感的,如果甚尔和樱有在他的头顶聊天,都知道下意识先去仰脖子找妈妈。
饭桌上听着这些点点滴滴的五条悟有些不明白。
他问道:“很少见吗?”
樱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回道:“是正常的生长情况,只不过相较下会安静些。”
“听起来蛮聪明的。”
“悟小时候大概也这样。”
五条悟眨眼睛:“没听说过。”
“毕竟你都长大了。”
随便吧,反正五条家在意的只有他的六眼与生得术式。
他的眼睛可以看到厨房餐桌外,有阳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跑进室内,干净又明亮,而此刻瘫成块饼状的小孩正在呼呼大睡,想了想,才缓缓地说道:“他的体内没有查克拉。”
“是有点可惜啦,不过如果有查克拉就没办法拥有咒力的吧,如果今后常住在这边的话,也许有咒力傍身会更安全些。”
“那不会好奇术式是什么吗?”
“怎样都好。何况小惠在未来对术师的看法究竟如何,还要等那时候再说。”
“果然啊——”
五条悟突然发出感慨。
太莫名其妙了,所以引得甚尔和樱都去看这个不知道要搞什么的少年。
只听他在两人的注目下,做张做势地说道:“开明的父母也太让人嫉妒得发酸了。”
甚尔听此嗤笑道:“羡慕去吧。”
“按剧本走,接下来应该来安慰我,然后邀请我进入春野家,大叔你好无聊诶。”
当机立断地回复说:“无福消受。”
这人素来不如妻子那般的有耐心,也不会乐得去哄旁人如何高兴,尤其是对待像五条悟这种早早就被甚尔认定是会蹬鼻子上脸的角色,他更是不会在其的身上花任何心思,偶尔时不去拆台就已经很不错了。
而少年就算再机敏伶俐,年龄差距与生活环境依旧在制约他,当下在口舌之争上还是稍逊于甚尔的,只能气鼓鼓地想着去撒娇搬救兵。
樱已经起身去收拾饭后残局的餐盘和碗筷,在洗碗机和餐桌间往返。
听着二人的对话,啼笑皆非:“你们怎么每次说话都要这么剑拔弩张的。”
“是——”
五条悟欲要告状的话语只做了个开头,就被猝然作响的门铃声给吸引走注意,以为是住在对面不远处的犬山実日子,可六眼所见却并非如此,站在外面上访的来者是个他没见过的怪刘海。
“那是谁?”
凭此外貌特征的形容,樱了然道:“是杰啊,之前确实有说过在学校开学前来拜访。”
说完示意闲着的甚尔去开门。
还是个他没听过的名字,有些不大开心地撅嘴:“什么嘛。”
有种秘密基地被陌生人共享的感觉。
要给出下马威。
想着,他也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甚尔的后面走近门口,人是站在玄关处的台阶上的,睥睨地看着男主人为其拉开房门,再猫腰找出在封袋中的一次性拖鞋丢过去,随后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专属的皮卡丘。
好,赢了!
换好鞋的夏油杰被甚尔指挥去消毒,待都妥当后,没想到还有人出现挡住去路。
“……?”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式对上视线的那刻,五条悟呈大字在叉腰站立,同时靠着自己术式的特有能力,抢占先机又落拓不羁地放声道——
“原来是个式神使。记好,我(おれ)的名字是五条悟。”
而自始自终都一言未发的夏油杰,疑惑地看向旁侧摆出事不关已模样的甚尔。
好无语地在想:这个没有礼貌的嚣张白毛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蹙眉并指出其的用语不当:“我们并非是那么要好的关系,麻烦不要使用‘おれ’这个自称,况且对樱姐和甚尔先生而言,也相当失礼。”
“你管我。”五条悟加重起字眼的顿挫。
“五条君,如果你执意如此,我就要把这个当作是挑衅了。”
此时的甚尔已经蹲在落地窗前,以自己的磅礴身躯为儿子挡住直射而来的阳光,双手拎着小孩柔软纤细的手腕高举,在带着其慢颠颠地走路。
刚刚睡饱的小惠非常有精神和活力,很卖力地在借力扭动着。
与少年那边一触即发的紧急氛围不同,这边一步一摔跤的小惠还在坚持不懈地爬起,看的甚尔直笑。
引来同空间下的另外两位的瞩目。
“……”
“……”
以主人身份自居的五条悟大度地挥挥手道:“今天就先算了。”
而感觉似乎被无端碰瓷找麻烦的夏油杰:“你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
“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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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雄辩,任何说教,任何不那么卓越的真理,都不足以长久地约束活生生的物质刺激所诱发的欲望。[1]
而为自己的行为冠以“正当性”,是底气不足和实力甚微的表现,因此“最强”不需要任何的辩解和所谓的正义。
是以,五条悟讨厌空口无凭的大道理。
他早早地就有认识到一个事实——人们只会根据已领教的恶果的反复作用来节制自己,却从不会受到未知恶果的影响。[2]所以说教无用,去保护那些无知又自作聪明的人同样无用,不论术师与非术师。
没成想自己和名为夏油杰的怪刘海,能在这种既定事实上就先一步产生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