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眼皮的老父亲,无所谓地说:“只是最低级的咒灵,顶多是感个冒。”
“你不去祓除,那我去——”
得,这小子的犟脾气绝对是随樱的。
伸长胳膊把走出两步远的麻烦小孩扣了回来,手罩在其的头上给扯出几个踉跄的后撤步,一路拉进他架起的两膝间。
甚尔纳闷:“你哪来的这么多责任心?”
别是跟小刘海学的,成天把要拯救谁挂在嘴上。
都讲择优而取,自家儿子总是被那些高专生带出去玩,结果现在可倒好,一点好的东西都没吃进肚子里……算了,那两个臭小子也没什么可值得学的。
惠别扭地挥开他的手,与蹲在眼前和自己平视的甚尔说道:“妈妈不是有说过,忍者就是要守护别人的吗?”
“别拿你妈唬我。何况就算是,那说的也是忍者。”
鼓起脸蛋的惠表示很生气,被一直否定拒绝的滋味也非常让他委屈,眼眶徒然氤氲,却又倔强地不移开目光与混蛋老爸对视。
这样的时刻打惠出生后都是少见的,架不住被这双积蓄起潦水的绿眸凝视,强装镇定的甚尔问:“哭什么?”
“……没哭。”
生硬地揉起惠脑袋上生长的的黑发,俯身看挂在自己身前的号码牌,一会儿还会有惠给他报名的家长百米竞赛,而他们所在的角落外充满了幼儿园学生为自己班级应援助威的呐喊声,今天是十月十日、是公认的运动会举办日。
甚尔用膝头支起小臂,屈指轻轻去弹惠的鼻子,语气至意地说:“在你不知道的地方,遭受诅咒侵扰的人多了来去了,你是想把所有人都救下吗?”
撇开眼神,看着自己在地面上翘起又放下的脚尖,惠小声道:“……至少,在我看到的时候,我想去帮助别人。”
无声地叹气,他怎么有这么个认死理的儿子。
“也许以后不会觉醒术式。”
“才不会!”惠坚定地反驳他,“你前几天在路上碰到那个金头发的大哥哥时,还当着我的面说我是天才来的。”
金发,是说追随时尚风潮染了头发的禅院直毘人的儿子啊。半路会碰到纯属倒霉。
“那是骗他的话。还有,别喊那人哥哥,你连六眼都不这么称呼。”
眼泪都缩回去的惠选择性无视前半句,带着点鼻音,说话糯糯的:“哦,可我又不知道他叫什么。”
“禅院直哉。”
“你本家的人吗?悟说那里全是他的手下败将。”
“随便他怎么说都行,以后记得离姓禅院的都远点。”
“知道了。”
话毕,两人陷入沉默的对视。
甚尔再度举手,擦拭起小孩脸上微不可见的泪痕,重新启齿说:“不管你想救多少人,看看你妈、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能知道,这条道无论怎么样都不好走。”
“妈妈他们可以走下去,我也能。”
他哼出气音又笑道:“小鬼说大话。”
惠听此,立即使出浑身解数欲要料理甚尔,虽然在后者的角度感受都是雨点似的、不痛不痒的捶打。
“在你长大后想要怎么做,我不会管。”架起惠的双手,示意他留点力气等会儿还要参加运动会的项目,甚尔继续说,“但在你还需要被父母保护的时候,我和你妈都不会允许你去冒险的,知道了吗?”
“……嗯。”
小孩点头。
甚尔也算是满意地点头。
他直起膝盖站好,又把放在自己腹中的咒灵给吐出来,随手在其的异次元空间里掏了掏,然后找出一把轻便的、小刀样式的咒具,夹起刀片的一方冲向自己,将柄部递给惠。
“这次有我看着,准许你靠自己去祓除诅咒。”
“……”
惠嫌弃地端量那粘连着口水的匕首。
颠动两下利刃,甚尔:“家长百米竞赛是不是快开始了,速战速决。”
被用眼神示意要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的惠,咬咬牙,接过咒具。
心中却在想:迟早会觉醒生得术式的!
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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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春野家真正的大忙人,正在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里完成着本职工作。
今天连家入硝子都跟着两位特级一起出任务去了,许久没有一个人独处在医务室的情况还让樱有些不适应,她头疼地看着眼前来归还活蝓的一年级生。
尽管外表没有负伤的迹象,但精神面貌可不太好啊。
面色不显,但语气轻缓地问道:“伊地知同学,任务期间有遭遇什么事吗?”
伊地知洁高扶住眼镜,面露出有口难言的神态。
哎呀,她也不是很擅长琢磨人心的。
抓抓头发,尝试换了个问题:“近期悟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
据她所闻是受到夏油杰闲暇时间都在专心备考的因素影响,某位学长大人便常常会“拜托”学弟们帮忙购买零食或陪同打游戏。
这位自打入学起就不太惹人注目的少年摇头,言行拘束地说:“我只是认为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做术师,祓除诅咒和心理承受的能力的阈值都很低。”
这还真是咒术界里少见的性格,尤其是高专内部,毕竟不管是就读的学生还是教师们,都会被校长夜蛾要求要必备强悍的心理素质,所以樱其实也很少会遇到来找她吐诉这类话题的人。
稍作思考后,有所顾虑地说:“人都会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伊地知:“在一年级就当逃兵是不是太丢人了。”
“能认清自己究竟适合、想要什么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就算是去当辅助监督?”
樱顿了下,眨起眼睛:“这不是相当重要的工作吗?你也知道现在还存在不少误报情报的事件,能有更细心和谨慎的辅助监督在,当然就会减少很多这种情况吧。”
“——这不仅是对前往执行任务的术师们的帮助,同时还是在减轻我们这些后勤人员的工作量。”
比她所预想的要好上很多嘛。
粉发女子谈笑而道:“放轻松,每个岗位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没什么丢不丢人的。”
伊地知重重地点头,看上去没那么紧绷绷的了。
“谢谢您,春野小姐。那我——”
已经挂在嘴边的话却被倏然截断,身着高专校服的少年,瞠目结舌地看向突兀地出现在医务室内的两位奇装异服的男子,在此之前他没有发现半点的蛛丝马迹。
而后者中的金发胡须男,洒脱不拘地笑道:“樱酱,这次我和佐助特意来接你们了!”
“你们两个……”
这下让樱更头疼的事情真的出现了。
她扶额跟着慌乱的伊地知摆手,赶紧解释:“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我会通知夜蛾他们进入高专校内这件事的,不用紧张。”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与学生告别,樱执起桌上的手机给通讯录中的夜蛾正道传送消息。
等操作完成后,这才看向悠闲的鸣人和佐助,问:“怎么没有去我家,传送的坐标不是一直都固定在哪里的吗?”
佐助用眼神向她暗示这是另一位的主意。
自豪的鸣人叉腰:“因为我有感知到樱酱的查克拉在这里,就想直接过来嘛!”
还一副该表扬他现在感知查克拉的本事有得到大幅提升的表情。
反手对着桌面戳动圆珠笔的笔头,接着把笔抛掷进笔筒,吐槽无力的樱向后瘫倒在座位的椅背上,面朝兄弟二人:“惠跟甚尔在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我让他们在结束后就直接开车来高专吧。”
“运动会是什么?”
“就是……进行一些亲子互动类的比赛。”
后知后觉的家伙这才小心翼翼地搔首:“我们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樱酱?”
拉开滑轮椅子坐下的佐助,又填补:“是你。”
“喂,怎么就全怪在我头上了!负责施展时空间忍术的人是佐助你吧!”
“停停停!”
樱比划出闭嘴的手势,平铺的掌心叠在食指上,赶紧打断这场初具规模的争执,恼火地质问鸣人:“你真的是来找我们去赴约你的火影就任仪式的?”
“别忘记今晚我的生日聚会的说。”
眼神极其真挚。
“……我觉得水门叔叔还能再工作几年。”
“诶——!!”
第58章
生得术式会被分为相传术式与非相传术式。
御三家以世代相传的传统术式为傲, 并借此巩固家族的权势与威望。经过上千年对相传术式的传承与钻研,使继承强力术式的家族者相较于野生术师,可以更轻松地掌握对术式的操作和扩张,甚至是生得领域。
有地基的房子总会是更稳固的。
甚尔从旁给正握住匕首的惠比划出刀的姿势, 横切一斩就好。
看两遍就有模有样挥出刀锋的惠, 略有疑惑地抬头看过来:“就这样?”
“不然?”
他敦促地推推惠的后背, 又说:“那只是个低于四级的蝼蚁,足够了。”
穿着半袖短裤运动服的男孩, 斜侧起头去再次打量跟自己脑袋差不多大的低级咒灵,又重新端详手掌中的咒具, 他想着平日所见五条悟玩格斗游戏时的招式与套路, 提起口气, 待缓步绕背以后,痛快地给予那只蝇头一击。
背脊被刺进凝聚有咒力的匕首后, 弱小的咒灵转眼间便化作成浑浊的芜秽气体, 溶解在空中消失无踪。
不可否认四岁的惠已经展露出了不凡的天赋,看到那些模样诡异的诅咒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至少不畏惧这点就已经证明他的心理能力足够了,而方才能够在短暂的时间中就学会使用咒具也是,还能靠自己想出作战的方式。
这足以见得,就算未来没有禅院家的相传术式、更甚就算没有生得术式的加持,在今后也足以成长为实力不俗的术师。
说不定真是个天才。
继后知后觉妻子是天才后,甚尔兀的察觉到他的儿子没准也他娘的是个天才。
不是指早有展示的头脑聪慧这方面, 而是包含了对其熟悉咒力和祓除诅咒等方方面面的评价, 如此推演下去, 禅院的相传术式就已经有半截被镶在惠的身上了。
甚尔扶住下巴,开始思忖之后是否该去找禅院直毘人索要记载有家族术式的使用和开发扩张的手札。
记得纪真用的御先役术也是相传术式之一, 看惠喜欢狐狸的程度,觉醒这个也不赖。
意识到自己祓除成功,惠眉开眼笑地亮起眼睛,瞳瞳绿眸飞快地找到了一直都立在他身后的甚尔。
从自我沉思中回神的甚尔,说道:“干得还不错。”
虽然看上去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小打小闹,但他对于自家儿子首次祓除诅咒的结果,还是没有吝啬褒奖的,伸出掌心招招手指,示意表现值得收获小红花表扬的惠把咒具还给他,毕竟有资质去成为术师和年幼不能独自除灵,依旧是要被分开的两回事。
心满意足但对武器依依不舍的惠问他:“还有下次吗?”
把咒具塞回饲养咒灵的肚子里,甚尔从然回复道:“有待考虑。”
“切。”
不爽的小表情被立刻挂在了脸上。
甚尔看在眼里,但没有多言,只是跟随着惠一同走出幼儿园的这块未被他人瞩目的角落。
天与咒缚可以使他完全地摒弃咒力,但并不意味他的所言所行不会被附上束缚,在这个世界中一切会施加在语言与思想的约定,皆存在被视作诅咒的风险,何况连爱意都有被扭曲的可能,所以惠这种年纪的小鬼头还是少些枷锁在身为好。
惠走在前面:“一定要我觉醒生得术式才可以?”
“非得做术师不可?”
闻言止住步伐,惠严肃道:“我说过要保护好我想保护的人的,说到做到。”
“……”
结果还是八九不离十地给自己下了束缚,这小子。
年少老成的惠目视奔跑在操场上和他同龄的萝卜头们。
继续说:“因为有这份能力,所以才会希望像妈妈那样去拯救需要我帮助的人。”
他扑闪扑闪的眼睫毛犹如逐风而行的雏鸟羽翼,虽未丰满却奋力不弃,若有所思后再度补充:“还有你。”
“我?”
“宇宙警察。”
对这个头衔早有耳闻,但迄今为止都尚且未被当面喊出来过,始料未及的甚尔根本没有招架的机会,他顿住片刻反应,随即就被惹得笑出声来,架起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全盘投降:“好好去崇拜你妈吧还是,我不该成为你人生抉择的出发点。”
“为什么?”惠发出不认同地辩驳,“虽然我没有身体上的天与咒缚,但也可以像杰和悟那样跟你学习近身战斗和咒具的运用吧,就像刚才那样。”
“不是这回事。”
面对眼前这道澄澈光明的灵魂,甚尔不愿多讲。他的过往究竟如何,以及得到妻子的接纳、引领前又在如何地自甘堕落,这些连现在的他都很少再去回想,但从不代表往昔会烟消云散化作泡影,无法抹除的事实就摆在那里,深陷过泥沼中的他不值得被当作惠的肇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