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鸣，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膛。
孔羽升起微弱的“或许会猝死”的恐惧，又逼迫自己忽视这种恐惧，像一个赌徒，盯着赌局，赌注是自己的性命。
真是一个不讲理的赌局，赌赢了明明什么都没有。
孔羽转瞬间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转移注意力，可是就算怀着或许会死的恐惧，还是没能阻止自己想起夏丹砂。
是刚才的夏丹砂。
夏丹砂。
孔羽的脑海中有一个不知名的声音缓缓念出夏丹砂的名字，声音自动转换为图像，是刚才的夏丹砂。
曾经的有关夏丹砂的记忆被渐渐取代，只有刚才的夏丹砂格外清晰。
宛如初识。
被夏丹砂那么不留情面的嘲讽，孔羽一开始是愤怒，但到了后来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庆幸。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就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夏丹砂也不是白的，谁也别笑谁。
不过他可没有找到“同党”的高兴，人类都会讨厌与自己相似的人的，不是吗？
人类不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吗？还说什么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搞得好像每个人都有那闲工夫去观察每一片树叶的不同似的。
愚蠢至极。
孔羽闭上眼，嘴角添了一抹讥诮的弧度。
夏丹砂……
孔羽回忆当初，想要从夏丹砂的言行举止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说他马后炮也好，但被曾经完全不看在眼里的夏丹砂戳穿这件事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说是侮辱也不为过，哪怕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显得有几分可笑，孔羽还是想要找回一点儿场子。
孔羽艰难地回想着，越试图回想起曾经的夏丹砂，刚才的夏丹砂的影响就越发清晰，简直连他的大脑都在明目张胆地帮着夏丹砂嘲笑自己。
孔羽皱起眉，躺了这么一会儿，心跳频率已经落回了正常区间，呼吸也渐渐减缓，只是肌肉的酸痛还在顽强抢夺他的注意力，叫他静不下心去回想曾经的夏丹砂是什么样子的。
他当然喜欢夏丹砂……当初的夏丹砂，这件事是千真万确的。
那么温柔，那么娇弱的女孩子，无论哪个男人都会产生保护欲的，如果能哄得少女破涕为笑的话，那一瞬间的成就感简直可以媲美高·潮。
他也确实鄙视着那样的夏丹砂，像一个高等生物逼视着底层的生物一样。
因为夏丹砂的喜怒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对于夏丹砂的精神具有支配权……说句实在话，孔羽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和那些被激素占据了脑干的毛头小子一样，那么夏丹砂的身体也是他的。
无趣。
不过显然，夏丹砂完美地骗了他，骗了所有人，那个愚蠢的石斯鉴，还有那个摇摆不定的方婷。
原本孔羽能够从别人身上发现无数的优点以支撑他的完美伪装，但现在孔羽没有这个需要，所以他对别人的定义也就变得格外刻薄和尖锐。
如果硬要说的话，现在的孔羽就是海德先生，而孔羽用于伪装自己的形象则是科学家杰基尔。
不过孔羽估计不会认同这种比喻就是了，就算是夏丹砂，或许也会对那个假的“孔羽”是不是“善的”这一点持怀疑态度。
唔……比之前晚了一会儿QAQ
主要是愚蠢的作者君把《化身博士》的书名给忘了所以搜关键字啥的耽搁了好久【笑哭】
啊，最后的“海德先生”和“杰基尔”都是《化身博士》里的人物，他们是同一个人，海德是恶，杰基尔是善。
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瞄一眼~
第40章
真地爱你（8）
在操场上胡思乱想了一通之后，孔羽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
虽然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但孔羽不是一般的少年，他对于自己的情绪有更强的掌握能力，在夏丹砂以胜利者的姿态撕碎他的伪装之后他还能忍着听完而不是拔腿就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可是孔羽并不为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感到自豪。
他原本可以感到自豪的，如果没有夏丹砂的存在的话。
其实设身处地想一想，夏丹砂的行为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孔羽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宿舍走，现在什么好好学生的面具已经无法抢夺他的注意力了。孔羽下意识地，不自觉地为夏丹砂辩解起来，出于某种未知的缘由。
毕竟无论如何，当初先提出分手的人是他。
无论夏丹砂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和他玩了这一场“青涩恋情”的游戏，他单方面的抽身离开终结游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事实上，后面的那场“破镜重圆”也很有趣不是吗？可惜的是他触到了夏丹砂的逆鳞。
没错，夏丹砂不愿意继续“扮演”的原因绝对是这个。因为他交好，或者说放任方婷交好自己的行为触到了夏丹砂的逆鳞，所以她才会发火。
如此说来，夏丹砂想玩的难道是叫他浪子回头的戏码？
孔羽抹了一把汗，眼中透出几丝兴味来。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夏丹砂对他的行为一直忍气吞声，原来筹谋多时只等最后一击。按照夏丹砂的计划，应该是他在分手……对了，在夏丹砂的计划里，分手应该是由她提出来的才对，然后他会不舍会回头。
这不是很简单的推理吗？
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青少年，在失去了一个各方面都算得上优秀的女友之后肯定会不舍得，再依据他那温柔的性格，一定会反省自己，然后就是浪子回头。
没错，夏丹砂的计划没错，他的计划也没错。
唯一错误的地方在于，他们都选择了彼此作为配角。
两个自导自演当主角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一个配角抢占自己的风头？
“哼……”孔羽挑了挑眉，觉得理解了夏丹砂心理之后怒气就慢慢消散了。
没错，他是输了一步，但还没有满盘皆输……
孔羽猛地停住，一种玄妙的沉钝的感觉缓缓压在心头，不自觉地叫他放弃考虑上一瞬间的想法。
比起这种几乎幼稚的输赢较量，夏丹砂本身要更有趣得多。
孔羽如此想到，放弃了重整旗鼓和夏丹砂别苗头的想法。
无论如何，孔羽淡淡想，他可是真心喜欢着夏丹砂呢。
之后无论是夏丹砂还是孔羽都没有自找麻烦地主动接近彼此，就算有时候不可避免地在路上遇到了，也不过是冷漠地交换一个眼神，视线一触即分，仿佛陌不相识。
孔羽觉得这情况有点像两头狮子在各自的领地边界警惕地盯着对手，就好像他们都知道终将有一场你死我活的搏杀，赢的便是草原之主，输的只能沦为养料和垫脚石。
如果夏丹砂知道孔羽是这么想的话或许会笑死也说不定。
少年，你的脑洞比你的人格更扭曲。
说句实在话，夏丹砂还真没把孔羽的真实面貌放在眼里。他为什么要伪装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是经受了什么刺激还是中二病发作，夏丹砂全都没有兴趣，夏丹砂只对孔羽能扭曲到什么地步这一点感兴趣。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性格扭曲的少年的自尊心与一个经历数世从无败绩的非人类的自尊心相比，很难说清楚谁更严重。
但和孔羽藉由“设身处地”来宽慰自己不同，夏丹砂则是更为理智，如果孔羽在她面前说出那些设身处地的猜测，夏丹砂非但不会觉得冒犯，还会觉得孔羽的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设身处地”在某些时候可不是一个温柔贴心的词汇。
夏丹砂敢于承认自己的失败。
事实上，夏丹砂甚至觉得把这件事当作一次“失败”是她太过于小题大做太情绪化了。不过夏丹砂很喜欢自己情绪化的时候，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像个人类。
于是乎，这两个本质上都具有这样那样的扭曲性格的存在就这样不动声色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段时间。
他们安静了，别人可安静不下来。
一直在打酱油，从未被超越的石斯鉴就不用说了，方婷可是在孔羽和夏丹砂最近的表现中发现了苗头。
她把这当作希望的曙光，她会后悔的。
“想和我交往，喜欢我？”孔羽依旧没有抛弃那已经被夏丹砂贬得一文不值的假象，此时他神情温润，重复方婷的话就好像在确认方婷的心意，那柔软的语调叫方婷的心跳不知该快该慢，眼中的不安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明显的期望。
方婷觉得自己触碰到了幸福的模样。
孔羽还在笑着，他的表情动作都无懈可击。无论是围观的人还是方婷本人都觉得孔羽不会拒绝。
他没有立刻回答，但这是为了表示对方婷的尊重，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值得深思熟虑。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啊？方婷和孔羽告白？就在教室外面？！”
夏丹砂教室门口，充当着八卦角色的少女惊讶地捂住了嘴。
来传播消息的人眼尖地发现夏丹砂抬起了头，连忙朝小伙伴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小声一点儿。
小伙伴回过神，还欲盖弥彰地回头看了夏丹砂一眼，恰好撞上夏丹砂平静的视线。她莫名地颤了颤，抓着朋友的手就躲出了教室，直到完全隔绝了夏丹砂的身影，她才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后怕地说：“天哪，夏丹砂的表情好可怕，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是说她和孔羽是和平分手吗？”
“这话你也信？肯定是孔羽为了夏丹砂的名誉着想说出来的，你是不知道夏丹砂有多喜欢孔羽……”
“她要去哪儿？”
“……那个方向……她要下楼？”
“楼下……夏丹砂要做什么？！”
夏丹砂的脚步很快，简直是三步并作两步大步流星地下了楼梯，丝毫没有往常八风不动的模样，但是她顾不上注意这些了。
夏丹砂心里没底，在她做出那么过分的事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后孔羽会不会答应方婷这件事，夏丹砂心里完全没底。
孔羽转身就走的画面还停留在她脑海中，夏丹砂粗鲁地把飘到颊边的碎发抓到耳后，心中后悔不已。
如果当时不那么冲动就好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夏丹砂越想越后悔，恨不能时光倒流。
她明明可以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式的，明明可以选择很温和的方式的，为什么一定要争那口气？！
诚然，她从来没有退让过，但那是因为她不需要退让。
无论是顾峻还是桓希……他们已经是她的了，她自然可以有恃无恐。事实是，她确实有恃无恐，所以在面对难以捉摸的孔羽时下意识地选择了以自我的利益为重的方式。
可是孔羽还不是她的！
夏丹砂简直想把自己揉巴揉巴扔进洗衣机里好好清醒一下。
夏丹砂脚步很重地过了转角，恰好听到孔羽的反问，然后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因为反作用力还踉跄了一下。
夏丹砂扶着墙，看着这一幕。
夏丹砂再也无法觉得这一幕是美的了，郎才女貌好似璧人什么的都给她去死，孔羽是她的！
夏丹砂咬牙，用尽了力气才稳住自己，不要冲上去。
孔羽背对着夏丹砂，没发现她的出现，方婷却是一眼就看到了。
方婷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好似潮水退去，红晕也从她的脸上退去，指尖冰凉到发麻。
夏丹砂夏丹砂夏丹砂……夏丹砂是她的心魔，为什么夏丹砂要出现！
即使方婷再理智再和善，此时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痛恨的情绪，恨不能夏丹砂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孔羽以为方婷的脸色变化是因为自己沉默太久的缘故。
直到现在，孔羽也没有确定好要不要答应方婷。
他并不是一个在道德上值得赞美的人，这一点即使是他也不会否认，因为他根本不介意自己在道德方面的评价。
所以哪怕不喜欢，只要他想，他也可以罔顾自己的意愿同意下来，正如他罔顾了别人的意愿。
虽然是害人害己的行为，不过孔羽是乐在其中的。
正如当初的夏丹砂。
不过还是有一点微小又重要的区别的。
当初的夏丹砂，他是喜欢的。非但喜欢，在主观意愿上，他也是愿意和夏丹砂交往的。但是对于方婷就是既不喜欢也不想和她交往。
孔羽之所以沉默，是因为“不想与方婷交往”这种想法违反了他的人格设定，不遵从自己的计划。
如果说夏丹砂打乱他的计划还情有可原无法控制的话，那么他打破自己的计划就是罪无可恕无法辩解的了。
孔羽依旧在思考为什么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拒绝。
抱歉抱歉嘤嘤嘤QAQ
解释的话真地说来话长了QAQ
总之谢谢小天使的体谅，之后更新时间还是不变么么哒~~
第41章
真地爱你（9）
夏丹砂慢慢地平复了呼吸，她也在等着孔羽的回答。
此时此刻，虽然全部心神都在孔羽和方婷身上，但夏丹砂不由自主地想起记忆中原主对孔羽告白的画面。
那时候孔羽可没犹豫这么久。
夏丹砂安心了一点，也就一点而已，孔羽没有立刻拒绝就代表着孔羽在犹豫。
这种事情，一旦有了犹豫的余地，就代表结果是模糊的。
夏丹砂想她应该上前抢夺一下孔羽的注意力，但是她还没愚蠢到在这种时候成为方婷的助攻。
且不说她这个“前女友”突然出现已经很不合适，要是她上前……就说之前的那次“争吵”，夏丹砂实在不确定孔羽会不会为了一口气冲动之下答应方婷。
夏丹砂既对自己没信心，也对孔羽没信心。
安全感这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也不缺少的东西现在终于显现了自己的面容，嚣张地宣告着自己并不是不存在的。
夏丹砂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了，生怕惊动了什么无形的存在。
无知无觉的孔羽还在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拒绝的想法。
无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他都没有拒绝方婷的理由。
因为夏丹砂的计划？
别开玩笑了。夏丹砂破坏了他的计划，按道理他应该礼尚往来反击回去才是，而他的“彻底变心”就是最好的反击不是吗？
可是话说到这里，孔羽又有些纠结自己现在还扯着花花公子的大旗究竟有什么意义。正如秘密一旦被另一个人知晓就不再是秘密了一样，伪装既然已经暴露在了夏丹砂面前，那么他再伪装下去就没有意义了，还会取得反效果。
他再也无法扮演镜头外的观众了，他现在成了一个破绽百出的劣质演员，为夏丹砂这个唯一的观众献上荒诞的笑料。
这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