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状——是今【完結】
时间:2024-03-07 14:38:31

  莲波顺势道:「那你现在应该相信青天塔上真的有神仙吧。」
  「我还是不信。」
  「为何?」
  「如果送信人和我一样能查阅遣回原籍的罪犯卷宗,再根据孟家的口供,做一番推断,不难确定凶手是楚定坤。比如知县和典史,都有可能成为这个所谓的仙人。」
  莲波心里暗暗一惊,轻笑道:「沈大人开什么玩笑,知县和典史为何要去当仙人?既无功绩又无俸禄。前任知县还因为温秀才的案子丢了官,说出去也很��颜面。连着八件命案都是靠仙人信才知道凶手是谁。」
  「说到前任知县宋鹏飞,」沈从澜顿了顿,无意道:「其实,他最有机会假冒神仙。」
  莲波愈发心惊,忙道:「怎么可能?」
  「对我来说,破案不是最难的,半个时辰内让字迹消失也不是难事,古法有之。最难的,就是如何弄到褚纸。这是朝廷严格管控的东西,没有人能轻而易举的拿到,私藏超过二十张便是大罪。算起来,共有九张褚纸都交到了宋鹏飞的手上,据说都被他烧掉了,可是没人亲眼见到。或许散落在外的褚纸根本没有那么多张,是在重复使用。」
  莲波暗暗吸了口气。他果然聪明,一眼识破关键所在。
  沈从澜若有所思道:「很巧,那天他去了一趟孟家,随后孟家便收到了仙人信。」
  莲波听到这些话,暗暗庆幸青檀非要让她来见一见沈从澜,否则她根本不知道沈从澜居然会怀疑到宋鹏飞。
  她反问道:「宋大人若有能力破案,早就该趁此机会一路高升平步青云,何必要去借助神仙的名头来指认凶手?对他有何好处?」
  沈从澜笑了笑,「是啊,所以我只是说他有机会而已。」
  莲波松口气,笃定道:「宋大人绝不可能做那种事。读书人怎么会轻易舍弃数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和前程。」
  沈从澜闻言,面色微变,「莲波,你是不是埋怨我不肯为你放弃功名。」
  莲波没想到他把话头拐到这里,反问道:「我为何要埋怨你?」
  沈从澜目露悔意,「若我当初能舍弃功名前途,也不至于让你嫁错人。」
  莲波横他一眼,「是我遇人不淑,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当年不肯答应我,是因为你不能离开幽城,不想耽搁我的前程。」沈从澜语气又酸又遗憾,「如果我肯放弃前程,你又怎么会嫁给高云升。」
  莲波面色一沉,「那我更不会选你。我看不上脑子里只有情爱的男人。」
  沈从澜一怔,转瞬便忍不住笑了。
  莲波正色道:「你别忘了你的志向。你说过要做一个为民请命青史留名的好官。」
  沈从澜定定望着她,「我没有忘。但是,我也忘不了你。」
  莲波脸色一红,瞬间便忘了下面要说什么。
  沈从澜柔声道:「莲波,你妹妹已经找回来了,有她陪着你娘,你是不是就可以跟着丈夫一起去外地赴任?」
  莲波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禁脸色绯红,嗔道:「你胡说什么?」
  沈从澜如实道:「高云升刚死不久,若不是怕流言蜚语对你不利,我早就过来找你了。我已经错过四年,不想再,」
  莲波立刻打断他,「我不会再嫁人了。」
  沈从澜一怔,急问:「为何?」
  莲波毫不讳言,「我不能生养。」
  「必定是高云升不行,是他不能生育。」沈从澜大言不惭道:「你嫁给我一定能生。」
  莲波羞窘不已,红着脸斥道:「闭嘴。」
  沈从澜认真道:「就算你真的不能生养,我也不在乎,日后过继我弟弟的孩子也可。」
  莲波听到他这些疯话,根本坐不下去,红着脸颊起身就走。
  沈从澜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恋恋不舍地望着她布满红晕的脸蛋,「你不是很孝敬母亲么,你娘答应了你肯定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吧?」
  莲波急了,「你不许去找我娘。」
  「我母亲一直在催我的婚事。等一过上元节,我便请媒人上门。」
  莲波吃惊道:「你疯了么!」
  沈从澜毫不迟疑,「当然没疯。既然四年后我们又在一起就是命定的缘分。」
  莲波没好气道:「你不信神仙,还信什么缘分?」
  沈从澜无赖道:「你让我信我就信。我听娘子的。」
  莲波面容如霞,甩开他的手,疾步而出。直到跨越对街,走回书坊,她依旧觉得脸上滚烫,心口狂跳。
  沈从澜今非昔比,前途无量,而她却是嫁过人的妇人,且不能生育,他居然坚持要娶她。她既震惊又感动,随之而来的是酸楚难过和难言的遗憾。
  莲波站在影壁后,吹了会儿冷风,直到静下心神,方才去找常福。
  她担心被青檀发现,长话短说道:「让青鸟安排宋大人尽管离开幽城吧,我担心会把他卷进来。」
  常福压低声道:「怎么了?有人怀疑到他?」
  莲波后悔道:「那天迫不得已让他去送信,实在是一步错棋。」
  「大娘子不要自责,谁知道第二天城门就开了呢。没有任何证据,也解释不通动机,不会牵连到他的。」
  「宋大人已经断送了前程,绝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还是安排他们尽快离开吧。」莲波匆匆说完,疾步离开,回到后院。
  青檀见到她忙问:「阿姐和他谈的如何?」
  莲波无奈道:「我还没说到正题,他突然冒出一些疯话。算了,还是你去说服他吧。」
  青檀好奇,「什么疯话?」
  莲波欲言又止,脸色已经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青檀明白了,抿着笑打趣道:「是不是对阿姐旧情难忘,想要和阿姐重续前缘。」
  莲波瞪圆了眼睛,抗议道:「你是不是又去偷听了?」
  青檀笑道:「还用得着偷听么,我闭着眼睛一猜就能猜到。」
  莲波:「……」
  青檀转了转眼珠,「其实阿姐嫁给他也不错。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保全你。」
  莲波直言不讳,「我不会再嫁的。我不能生育也不能容忍男人纳妾。」
  青檀哼道:「未必是阿姐不能生育。可能是高云升不能生。」
  莲波再次瞪圆了眼睛,「好啊,你还说你没有偷听!你和沈从澜一个调子。」
  青檀大呼冤枉,「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偷听。不信你问问书香墨香,我是不是一直都在这里。」
  她趴在莲波耳边道:「高云升和他表妹偷情那么久,他表妹肚子都没个动静。难道不会是他有毛病?」
  莲波心里有点松动,或许真的是高云升有毛病。她坦言道:「即便我能生养,也不可能嫁给他。」
  「为何?」
  莲波脸上有种看破一切的淡然和冷静,「我虽在高云升死前已和他和离,不是寡妇身份,但毕竟曾是高云升的妻子,我若嫁给沈从澜,即便他和我之间清清白白,也可能会引来流言蜚语,日后成为他的耻辱。年轻的时候,还有几分情热,等日后我不能生养,他的仕途又被牵连,恐怕就是相看两生厌。」
  青檀赞同地点了点头,「阿姐说的有道理,只是,谁又能预测到日后呢。总不能因为日后会死,今日就先把饭给戒了吧。」
  莲波噗嗤笑了。
  青檀粲然一笑:「阿姐,我们这些江湖人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知道何时会没命。所以,我从来不想那么多,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的事那就等睡醒了再说。」
  莲波笑着点头,「你这样才好。我总是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青檀柔声叫了声阿姐,「你别想那么多,当下快活就好。日后若不快活,只要阿姐说一声,我就带你走。天涯海角,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的。我答应过阿娘,这一辈子都会护着你。」
  莲波心头一热,缓缓抱住青檀,轻声道:「我知道。」
第48章 48
  韦无极在风云镖局待了一天,把看家雀装好之后,翌日又给江进酒的镖车上装了几个小机关,防备有人偷袭。
  张夼一边看他干活,一边和他闲聊,「其实白天有人偷袭倒也不怕,镖行的镖师个个身手不凡。我们就怕夜里遭贼,出行在外,露宿野外也是常有的事。留人守夜总有打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防贼?」
  韦无极道:「这个容易。江镖头可以用雷火机关,只要盗贼一碰就会被炸的尸骨无存。」
  江进酒笑道:「雷火威力太大,虽然能让盗贼送命,也会炸毁东西。最好是不伤人性命,却能让盗贼显形,利于我们去追。」
  韦无极思索片刻,笑嘻嘻道:「不能用雷火,那就用烟火。只要盗贼碰到机关,烟火就会炸开,借着光亮看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再在烟火中掺入流星粉,粉末散落到盗贼身上,有无数亮点,镖头便可以循着亮点追击。」
  江进酒暗喜,和张夼互相递了个眼色,这法子不错。
  张夼马上道:「无极老弟能否替我做四个这样的机关。」
  青天塔上有四个窗户,每个窗户上设置一个这样的机关,他就不信抓不住那个取信人。
  韦无极想了想,「再过两天就是元日,我得先回家一趟,过了年再来。」
  张夼连连点头,「这是当然,不能耽误无极老弟和父母团聚。」
  两人正在说话,阿松走了进来,对江进酒道:「沈大人派人来请张夼去一趟县衙。」
  张夼忙问:「所为何事?」
  「说是请你前去验毒。」
  张夼换了身衣服,赶去县衙,大堂上已经站了一堆人,其中大多数他都认识,孟家和贾家孩子的父母,还有青檀和莲波,以及仙人信指认的凶手楚子长。
  看来,鬼园枯井的案子要结了,难道凶手真的就是人人都说不可能是凶手的楚员外?张夼盯了楚子长两眼,有种直觉他像是练过武,虽然面容平和,眼神却很阴沉。
  沈从澜命人把一个小瓷瓶端了上来,对张夼道:「这是楚员外在他弟弟楚定坤原先的卧房里翻找出来的东西,怀疑是毒杀刘氏兄弟的毒药。」
  张夼点了点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包,从瓶中倒出一些毒液,撒了一些药粉进去,等毒液慢慢变色,这才向沈从澜禀道:「回禀大人,这瓶中盛放的正是毒药,且存放时间至少有十年之久。至于是不是毒杀刘氏兄弟的毒药,在下无法验证。因刘氏兄弟死亡时间太久血肉都已腐败。」
  沈从澜听罢也不失望,让张夼先行回去,然后接着询问楚子长,「除了这一瓶毒药可还有别的物证证明楚定坤才是主谋案犯?」
  楚子长道:「我已经把他原先住过的房间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只发现这个瓶子比较可疑,所以立刻就来告知大人。」
  说着,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青檀,「大人,溪客书坊的二娘子一口咬定我是凶手,无非是因为我和楚定坤是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她当年见到的人不是我,而是楚定坤。大人可去青城查探寻访,洪英七年我一直都在青城,未曾离开过。」
  青檀没有理会他,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他的左手。楚子长立刻不自觉的把手握成了拳头。
  沈从澜也早就注意到他小手指上带着一个金戒指,比普通戒指要宽上许多,上面还立着一只貔貅。
  他不急不缓道:「你说的没错,楚子长的确没有离开过青城,所以凶手不是他,而是楚定坤。」
  楚子长心头一紧,有种不妙的预感,因为沈从澜突然变了称呼。
  「楚定坤洪英七年二月离开了楚家。他因为好堵,已经输光家产,四处借钱,但是临走时,却没有卖掉楚家老宅,彷佛已经不缺钱。因为这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孟家,贾家和楚家的赎金,共计一万五千两。但是他没想到这中间有假银票。」
  「他拿着假银票在邻水县置办田产时被人告发,获罪入狱,三年后被遣回幽城,不久投水自尽,但是没有找到尸体,只留下一份遗书。楚定坤死后不到两月,楚子长从青城回到老家,因妻儿被烧死心性大变,深居简出不与外人来往,偶尔去普渡寺布施。」
  沈从澜说完,举起案上的一份名册,对楚子长道:「这是普渡寺方丈送来的一份名册,上面有你的一笔捐赠,你写了两个名字,楚子长和楚定坤。」
  楚子长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个册子居然会作为物证出现。
  沈从澜盯着他问道:「不知楚员外为何要写上楚定坤的名字?」
  楚子长叹了口气,「我那时并不知道他身负多条人命,做了很多恶事,念在兄弟情分上,想把他名字刻在功德碑上,替他赎罪祈福。」
  沈从澜冷声道:「不错,也有些香客为了替家人祈福,将家人名字一起刻在功德碑上,但那都是活人!楚员外为何要写一个死人的名字?是因为楚定坤根本没有死对吗?」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声响在耳边,楚子长终于面露紧张,「他自然是死了,投河自尽。」
  沈从澜知道他轻易不会认罪,举起青檀给他的借据,「这是楚定坤当年写的两份借据,和楚员外在这份名册上写的字,竟然一模一样。」
  楚子长道:「不错,我和他字迹几乎一样。」
  青檀嘲讽道:「没想到你还能这么狡辩,你不妨再写一份一模一样给沈大人看看。」
  「倒也不用再写。」沈从澜拿起另外一封信,冷冷一笑,「当年楚定坤投河自尽,族老给楚子长去了一封信,这是楚子长写给族老的回信。两人的笔迹完全不同!」
  楚子长顿时哑口无言。
  「楚定坤早已把家产败光,靠举债度日。楚子长不过是一个主簿,俸禄有限,如今你却衣食无忧,还时不时去寺院捐香火钱。这些钱财从何而来?」
  楚子长再次吶吶无语。
  「楚定坤当年被恒昌赌坊剁了一根手指,而你的尾指上常年戴着戒指。」沈从澜冷冷道:「那根尾指是假的吧,楚定坤!」
  骤然被人喊起这个名字,楚定坤心口猛地一跳,脸色有些发白。
  「我手指也是被火烧掉的。」
  沈从澜冷笑:「那么巧?大火只烧掉你一根小手指和你脸上的罪刺?」
  楚定坤语塞,不知如何狡辩。
  「你原本就是声名狼藉被人唾弃的赌徒不孝子,脸上刻着罪刺回到幽城,更加声名扫地人人喊打。所以,你起了杀心,要以楚子长的身份活才去,得到尊重和声望。」沈从澜厉声道:「楚定坤,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直旁听的两家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要撕打伪装成楚子长的楚定坤,被旁边的衙役紧紧拦住。
  「我没有什么话说,沈大人你想要我脱下这枚戒指么?」楚定坤古怪地笑了笑,「沈大人你看。」
  他把那枚戒指从小手指上脱下来,果然露出一截断指,戒指上的那一节手指上假的。
  奇怪的是,戒指从袖口里还牵出来一根火红色的线,楚定坤冷冷笑道:「沈大人,这个戒指是炸药的机关,我只要一按这只貔貅,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全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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