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泽:“没有可是。”
烟淼眼尾耷拉,瞥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高兴地道:“你也太霸道了。”
闻泽凝视她:“今晚教学和独立完成二选一。”
烟淼苦着脸不情不愿点头,两人去了二食堂。周末大家去校外吃大餐了,食堂没几个人,显得很冷清。
烟淼点了小份跷脚牛肉,两勺小米辣加里面,配上米饭和泡菜,她端着满满当当的托盘过去。
烟淼坐下来,看见闻泽餐盘里有凉拌鸡片,指着问:“这个好吃吗?”
闻泽:“还行。”
烟淼眨巴眨巴眼,“你确定?”
闻泽淡“嗯”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烟淼审视他半晌,闻泽忽地抬眼,无声地问她看什么。
“你怎么就不懂呢?”烟淼气愤道。
闻泽夹起最后一块鸡片,“懂什么?”
烟淼:“当然是给我尝——”
话音未落完,鸡片就进了闻泽的嘴里。他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拿出来但又觉得没必要。
烟淼盯着他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没再和他搭话,边吃饭边看某app。
闻泽回头看了眼打菜的窗口,过了会儿,冷不防问:“你想吃?”
烟淼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不想。”说完,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嘴角缓慢上扬,脸颊也泛起红晕,似极力想忍住但又忍不住,喉咙里溢出半声尖腻的笑。
接着,唇瓣咬得紧紧的,手也激动得握起拳头,啪的一声,筷子坠地。烟淼“啊”了一声,弯腰去捡,攥住的手机随之放平。屏幕里裸`着上半身的男人出现在闻泽视线里。
筷子掉在椅子后面,不方便捡,烟淼干脆将手机搁在桌面。然后闻泽就看了三遍循环播放的肌肉美男卡点灯光秀。
烟淼捡起筷子,发现闻泽的视线停留在手机上久久挪不开,“你也好这口?”
“你喜欢看这种视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在各自的频道沉默半晌后,烟淼大方承认,“喜欢啊,就跟男人都喜欢看美女扭屁股一样。”
闻泽:“……”
烟淼起身从消毒柜里拿了一副新的筷子,坐下的瞬间对面男人开口说:“不要以偏概全。”
烟淼动作变得像延时电影一样迟缓,反应过来是对上一句的答复以及话外之音后,微妙地笑了下,“你不正常。”
又内涵他,“没有欲望的人不是人,连动物都不是。”
闻泽冷睇她一眼。
“其实你也不是没有。”烟淼改口道:“你的欲望太特别了,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当然你也理解不了我们。”
谁他妈欲望是数学啊。
想到这儿,烟淼将筷子倒转当做话筒采访对面的男人。
“能回答我三个问题吗?”
闻泽没说话,烟淼默认他同意。
“除了数学还有其他爱好吗?”
闻泽:“没有。”
符合烟淼的猜测,果然只对数学感兴趣。
“第二个问题。”烟淼的眼睛像两颗晶莹璀璨的宝石,牢牢地盯着他,充满了专注,似不想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
“为什么喜欢数学?”
“因为……”闻泽哑然了很久,当他缓慢抬起眼皮看过来时,那种拥有着磨砺过后的不变信念以及难以言喻的深邃静谧,让烟淼的灵魂随之一颤。
“解决费米尔难题是我的毕生梦想。”
他用了毕生梦想四个字,烟淼缓缓笑了,发自内心的艳羡,“真羡慕你。”
闻泽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为什么?”
烟淼撇撇嘴,“你有目标有梦想,有坚定不移的心,当然,你还有这个能力。”
这世上有多少人没有想法,有多少人光说不做,又有多少人半途而废。
像他这样的人,烟淼敢打赌,就算末日来临丧尸抱着他脖子啃噬,他还纹丝不动地研究数学。
“最后一个问题。”烟淼问:“你以后要是娶了老婆,数学和老婆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可回答性,毕竟落水难题的两个主角都是人。但烟淼非常好奇数学对他的重要性。闻泽没有回答,看表情像是有几分无语。
顾青说得对,他不可能有老婆,有也是数学。于是烟淼换了种问法,“你妹妹闻也和数学选一个。”
闻泽默然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不想回答就算了。”烟淼也是一时兴起随口问问,翘脚牛肉还未吃完,她继续边吃边刷美男视频。脸上的姨母笑就没停过。
忍不住咯咯笑出声后,一道淡得听不出是反问句还是肯定句的声音响起。
“有什么好看的。”
烟淼看他一眼,点开擦`边美男的主页,找了个最显身材的视频怼到闻泽眼前,“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块块好看,女人看了尖叫,男人看了流口水。”
闻泽:“……”
闻泽:“肤浅。”
说谁肤浅呢?
烟淼将手机揣回兜里,低头捧碗喝了一大口汤,发出舒爽的叹息声后才叭叭杠回去:“你就是酸别人。”
闻泽:“酸?”
烟淼换了个词解释,“你没有你嫉妒。”
食堂没什么人,只开了一侧的节能灯。
不算亮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缀在闻泽眼里,加之阴影下显得愈发深刻的鼻梁眼窝,使得烟淼觉得他看向自己的表情很是晦暗不明。
几秒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第27章 不追了
食堂窗口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清脆低冽,但远没有闻泽的声音吸引人。
他的嗓子像被森林深处隐秘的溪水潺潺涤过。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让烟淼有一种他在认真解释的错觉, 可脸上的表情又太冷淡了。
或是灯光的缘故, 也可能是天生没有表情。
烟淼拿不准他什么意思, 但心跳真切地漏了一拍。
“一块腹肌是吧?”烟淼心说成日坐在办公桌前,有肌肉才怪。
不过闻泽是个衣架子,无论是穿西装还是大衣, 又或是普通的休闲装, 比旁人有气质太多。
烟淼回忆起去辛梓林那次,他穿了一身黑色家居服, 室内应该是开了中央空调,高瘦挺拔的身姿将衣服衬得更薄也更显身材。
他单手插兜,衣摆慵懒地垂着。
虽然只看了一眼,但烟淼能想象出脱了衣服的闻泽是什么样。
修长高挺, 皮肤冷白, 腹部有一层薄薄因为体脂含量过低而显出的肌肉。
但是。
烟淼不喜欢这种, 太细狗了。她喜欢肌肉男, 不过不能练得像双开门冰箱,高个子加中等程度的训练痕迹是她的最爱。
奈何当时太吃闻泽的颜,选择性忽略他是个瘦竹竿的事实。
闻泽从兜里摸出一张湿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块腹肌是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不相信和嘲笑,但他觉得没有反驳的必要。按照烟淼的个性,十有八九要让他撩开衣服自证。
“还有多的纸吗?”烟淼喝完最后一口汤, 回味般地伸出舌头卷了下唇瓣。
闻泽递给她一张新的,在看见她这个俏皮的动作时, 眼神无意识地凝滞一瞬。
烟淼抽走一看,居然是医用75度酒精消毒湿巾。
心说真讲究。
随身带纸的男人都很少,更别说揣医用酒精消毒湿巾的,他像飘在云端,一点也不接地气,和普通人格格不入的高级另类。
她撕开包装擦嘴巴,酒精挥发带走皮肤上的温度,湿湿凉凉的感觉,像涂了薄荷油,唇角也有些刺疼。
又无端想起她强吻闻泽的那一次。
怪不得如此生气,在他眼里,自己可能是枚病毒。
算了算了。
顾青真是好眼力,和这种男人谈恋爱不仅无聊还心累,亲个嘴可能舌头都不愿意伸。
更不用指望他亲别的地方。
没劲透了。
烟淼天马行空地想着,闻泽见她一会儿蹙眉一会儿撇嘴突然又笑起来,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无事发生表情也可以如此丰富,活力满满。
两人走出食堂。
烟淼侧头问:“去哪儿?图书馆?”
问完又自己回答自己,“可是图书馆不能说话。”
接近晚上七点,天空呈现颇深的灰蓝色,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笼罩在头顶,他们站在食堂门口的台阶上,头顶背后是瓦数极高的照明灯。
光线将闻泽的影子拉得很长,烟淼像是陷在了阴影里,独属于他的气息将她扎实包裹。
她屏了屏呼吸,又问了一遍,“去哪儿?”
闻泽:“研究所。”
烟淼斟酌片刻,“去画室吧。”
画室偏僻狭窄,灯光黯淡,并且离这儿很远。
闻泽:“为什么?”
烟淼煞有介事地道:“大家又该传我们的八卦了。”
闻泽轻呵一声,“传得还少吗?”多一句少一句他已经无所谓了。
烟淼闷闷道:“不少。”
从她开始追闻泽那天起,八卦满天飞,给他带来的困扰不言而喻。
那个时候的烟淼没想太多,一面之缘让她奋斗了整整一年,爱意满盈贯穿心脏,因此考上A大后不管不顾像头牛似地冲向闻泽。
满脑子都是追到手,一定要追到手。
可是。
再炙热的喜欢被冷水一遍又一遍地兜头浇下也会变得沁凉。
她不想再陷入流言蜚语中。
“不去研究室,去画室。”烟淼拍板道。
闻泽说了声行,烟淼问:“我先去宿舍拿电脑,你是在楼下等我还是先走?”
宿舍楼离二食堂只有一个篮球场的距离,去画室需要经过十栋女寝。
在女寝楼下等人像是男友之举,烟淼想当然地认为闻泽肯定会选择先走,但是他敛起眼睑,迈步往前走,丢下两个字,“一起。”
烟淼莫名其妙跟在他身后。
担心闻泽等得不耐烦,烟淼火急火燎跑上楼,喘着气将笔记本和鼠标放进包里。
顾青推门而入,寝室一片漆黑,烟淼的手机扣放在桌面,发出微弱的光芒,“怎么不开灯?”
啪的一声,寝室骤然大亮。
“我马上就走了。”烟淼拎起包。
顾青钥匙往桌上一扔,叫住她问,“闻泽等的是你?”
她进宿舍楼时看见闻泽了,立在樱花树下,肩宽腰窄的,吸引了好多女生的目光,连宿管阿姨都忍不住从窗口抻出个脑袋打量。
不过她没打招呼,觉得没必要,也不想打。
烟淼回头,嗯一声,“我让他指导我近代史论文。”
“他答应了?”顾青问。
烟淼又“嗯”一声。
顾青拉开椅子,颇好奇,“他为什么会答应你?”
“我是他妹妹的绘画老师。”烟淼呵一声,理所当然地道:“他敢不答应吗?”
顾青坐下,“为什么不敢?跟他有什么关系?再说你们不是签了合同违约要高价赔偿么。”
言下之意是和用钢笔威胁不是一回事。
她扫视烟淼,有理有据地问:“你赔得起吗?”
“我……”
没等烟淼回答出个所以然,顾青接着说:“我觉得他有点喜欢你了。”
烟淼愣愣的,将肩带往上提了提,哑然半晌后,略苦涩地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顾青看着她,“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烟淼脚底跟黏了胶水似的怎么也挪不开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那天你喝醉了闻泽抢着和段一鸣抱你。” 顾青抱着胳膊道。
这句话跟惊雷似地在烟淼脑子里炸得嗡嗡响。
“真的?”
顾青嗤一声,“狗骗你。”
虽然没她说得这么修罗场,但那个味儿有了。
“我先走了。”烟淼扬起唇角,“回来再细讲。”
然而走出宿舍楼大门,外面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散发着淡淡的忧郁光芒,飞虫浮尘飘在空中。烟淼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下,真疼。
说好的在楼下等怎么又一个人先走了?骗她好玩是吧?烟淼硬着拳头步履匆匆往画室赶,要不是想着论文一个字没写,她绝对立马掉头回宿舍。
“闻泽,你个狗东——”烟淼咬牙切齿推开画室的门,眼前的黑暗让她把骂人的话噎了回去。
人呢???
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她掏出手机给闻泽小号发消息,等了十几分钟对面杳无音讯。
回寝的路上有挟着花香的微风吹过。
当失望变成一种习惯,暖春也能变成寒冬。
-
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室外,灯光刺眼,气氛冷肃。
闻泽接到阮唯君的电话后飞速赶来,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他到时门外已经站了一排人,阮唯君牵着闻也站在对面,婶婶秦紫则推着刚做完化疗的叔叔闻正光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位近亲。
不算宽敞的通道上面像是笼了一层乌云,大家表情凝重,周遭气压极低。
爷爷闻宏闵不久前才做了第三次心脏手术,手术很成功,但做完就感染了风寒,加之年纪大本就一身基础病,身体虚弱不堪,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静养。
也幸好是在医院,能及时发现抢救。
闻泽走到母亲跟前,小声询问:“现在情况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