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淼回头,满脸问号。
闻泽知道这个举动不太合适, 下意识松了松,但没完全松开。他手掌本就大,虚虚圈着她细腕,力度不会弄疼,也不会让她轻易逃脱。
“正好我也饿了。”他平平静静地说道。
段一鸣用力将人往自己跟前拽了一小截,现在烟淼离他更近。
“是没有营业执照的路边摊。”段一鸣碎发挡在眉前,神色挑衅,“你要吃?”
闻泽“嗯”一声。
段一鸣似乎是觉得惊讶,上下打量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他洁白无瑕的衬衫上,戏谑地道:“劝你别去,你吃不下的,菜全摆在马路上,车经过扬起厚厚的灰尘,老板串肉不带手套,上了厕所也不洗手。”
闻泽皱了下眉,段一鸣唇角扬起胜利的弧度。
“啊……”烟淼的左右手分别被他们牵着,像一只扑腾起翅膀的鸭子,“那我也不吃了。”
段一鸣神色一顿,“……其实也没那么脏。”
烟淼挣脱开两人的手,指向不远处亮着灯的招牌。
“吃这家吧。”
不说吃烧烤还好,一说肚皮就在反抗了,而且现在已经十点过了,宿舍有门禁,烟淼想赶紧吃完回去。
于是三人来到对街名为“菊姐烧烤”的小店。
门面非常小,好几张桌子摆在外面。刚走过一波客人,地上全是烟头和酒瓶。
看情况,卫生没比段一鸣说的那家好多少,冰柜上全是黑色的油垢,灯也黯得不行。
老板娘过来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们先去选菜。”
烟淼倒是不挑,小烧烤店都这样。她拿起选菜的盘子,转头看向闻泽,狐疑地问:“你确定要吃?”
“怎么?”闻泽:“我不能吃?”
他吃不吃得下和自己没关系,因此烟淼没有再接着问。
冰柜很小,三个人挤作一团,烟淼将手里的盘子扔给他。
“你们选。”说完她走到外面的桌前拉开椅子坐下,然后低头玩起手机。
闻泽保持原有的姿势,手臂僵着,皮肤和铁盘接触,冰凉又滑腻,边框处沾有似蚊子尸体一样的小黑点。
下意识的抗拒然让他手指松开,但在盘子即将滑落前又紧紧抓住了。
他告诉自己,试着尝试一下,或许只是看着脏。
桌子是长方形的。
段一鸣和烟淼坐一边,闻泽坐对面。
两人相谈甚欢,烟淼的头发垂在段一鸣肩头,
闻泽看着发丝扫动。他记得那种感觉,很轻地落在衣服上,随着动作发出微小的摩擦声,脖子也会触碰到,有时是柔软,有时是酥麻的。
闻泽默了默,起身找老板要来壶热茶,准备拿走烟淼的那副碗筷时,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水壶。
段一鸣笑着说:“我自己来。”
闻泽看着他将烫好的碗推给了烟淼,抢先完成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举动。
烟淼感动地抬起头:“小段你太暖了呜呜呜。”
“小段?”段一鸣屈指掸了下她脑门,“叫哥。”
烟淼捂着脑门不服气,“凭什么?”
段一鸣哼笑,“比你大。”
烟淼想了会儿,长睫轻眨,“叫哥给零花钱么?”
“先叫再说。”
笑容刺痛了对面人的脸。看着两人贫嘴打闹,闻泽唇线抿成冰冷的一条。
“很吵是吧?”段一鸣忽然看过来,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平时在一起都这样。”
烟淼也跟着看过来,闻泽的脸色像他身后的夜空一样黑。嫌脏也好,嫌吵也好,是他自己要跟过来的。
烟淼撇下尾睫,不悦地道:“道什么歉?有病才道歉。”
护犊子的语气让闻泽特别想用什么东西将她的嘴堵住,让她不要再为别的男人说话了。
此后三人一直沉默。
烟淼垂眸在寝室群里回消息,闻泽和段一鸣无言对望。
直到烧烤上来,段一鸣将一小捆五花肉放进烟淼碗里。
“她不吃葱。”闻泽冷不丁开口。
段一鸣手臂顿了瞬,烟淼也掀起眼皮。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过了半秒,段一鸣扭头看向烤架前的大叔,大声道:“老板,后面的不要放葱。”
老板拿毛巾擦着汗,应了声好。
烟淼直勾勾地看着闻泽,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乱说什么,”烟淼无语地道:“我明明吃葱。”
段一鸣在旁边幸灾乐祸,“数学天才不是记性都特别好吗,过目不忘,这也能记错?”
闻泽懒得理会段一鸣的阴阳怪气,但依然解释了,虽然算不上解释。
“没记错。”他说。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和烟淼吃饭,烟淼挑出了汤里的葱花。
烟淼回忆一番。
不是不吃,是吃了怕和你说话有味。
不过现在不在意了,她看向大叔,“老板,说错了,要放葱。”
“到底是放还是不放?”老板问。
烟淼:“放,多放点!”
……
这个小插曲过后,闻泽没再吭声。
烟淼和段一鸣两人热火朝天地边吃边聊。
“看我比赛没?”
“看了,看的直播。”
段一鸣挑眉,“真的?”
“嗯。”烟淼啃着烤鸡爪,“你不是上热搜了吗,我还去看了,评论区统一得像机器人发言,全是说你帅叫你老公。”
“机器人?”段一鸣思忖片刻,“你是说我买水军?”
烟淼放下鸡爪,一脸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的无奈感,“我是说你帅。”
段一鸣缓缓地勾起唇角,“是么?”
“嗯!”
段一鸣又问:“那你评论没?”
烟淼:“当然评论了。”身边的人成为顶流体育明星,她很骄傲的好不好,那还不得给段一鸣狂加热度。
段一鸣眉梢微抬,“评论了什么?”
“我评论了好多。”
烟淼擦了擦手指,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下,点开大眼仔手机念起来:
“看见小段跨栏后,我就变成一台挖掘机: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绝……”
和想象中的评论很有出入,段一鸣嘴角撇下一截。
闻泽从胸腔里闷出一声难以察觉的轻嗤。
“还有呢!”
“小段真是四套减三套,迷人得有一套。”
“什么体育生,明明是我的一生。”
“飞人段一鸣,宝贝我爱你~~!”
“……”
段一鸣笑得合不拢嘴,闻泽没听完就起身抽烟去了。
-
吃完将近十一点,晚上不堵车,段一鸣保证二十分钟内把烟淼安全送到女寝楼下。
段一鸣去结账时被告知已经买了单,他对闻泽说:“多少钱?转给你。”
闻泽没看他,“不用。”
“多不好意思。”段一鸣点开微信,强硬地道:“我扫你。”
闻泽看向烟淼,冷淡着嗓子说:“转给她。”
烟淼凝了一瞬,以为是转给自己,然后再转给闻泽。
“整这么麻烦。”烟淼冲段一鸣挑挑眉,“不用给。”
三人往外走,闻泽走在前面,烟淼和段一鸣并排跟在后面。
烟淼掀眼皮看了眼前方衣着矜贵的背影,小声跟旁边的人嘀咕,“他是大少爷,富得流油。”
没等段一鸣接话,她又继续说道。
音量还不自觉拔高了点,像是真的觉得惋惜。
“我们该全拿贵的,”
“你拿太多素菜了,素菜不值钱,那个虾十五一串,全部拿完才对,还挺好吃的。”
“下次记住了。”
前面的人忽然停脚,回头看来,目光落在她脸上。
没什么表情地问:“还吃吗?”
不曾想他会听见,明明已经压着嗓子说话了,烟淼被噎了一噎。
“没有下次。”闻泽说,“还吃再回去点。”
不仅没表情,语调也没有丝毫起伏。
整个人冷冰冰的,很可怕。
烟淼摆摆手,小声礼貌地说:“不了,谢谢你。”
段一鸣的机车停在绿化树下,闻泽的汽车停在路灯前。
一前一后只隔了不到两米的距离。
烟淼跟在段一鸣身后,闻泽往车的方向走,转着手里的车钥匙,没急着解锁,而是走到离驾驶座还有几步之遥时回头看了烟淼一眼。
烟淼正准备上车,视线和闻泽碰撞上。
他眉眼深邃,看她的目光也极深。
烟淼笑着挥了挥手,“拜拜。”
夜色阴冷,迈巴赫前灯闪了两下,掩盖了闻泽瞬间变化的表情。
烟淼等段一鸣先上去,她站在机车尾巴后。忽然什么东西打在了额头上。
她伸手接住。
大家同时察觉到了什么,段一鸣戴头盔的动作停下,闻泽开车门的手也顿住。
他脚尖微转看向烟淼,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不容置喙。
“下雨了,坐我车回去。”
烟淼看着他摇摇头。
闻泽:“为什么?”
烟淼没回答,径直跨上段一鸣后座,双手紧紧环抱住他腰。
在这时才扭头看来。
“心理阴影懂吗?”
视线落在很久没见的迈巴赫上。
“尤其是晚上。”
“下雨的时候。”
第32章 不追了
烟淼赶在宿管阿姨关门前的最后一刻回到寝室。
“你们聚餐聚这么晚?”张佳宜从阳台进来,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我睡哪儿?”烟淼将包取下挂在衣柜上,解释道:“吃烧烤去了。”
张佳宜啧一声,“活动真丰富。”又看见她肩上有些湿润, 面露诧异, “外面下雨了?”
“嗯, ”烟淼打开台灯,拉开椅子坐着换拖鞋,“不过下得很小, 毛毛雨。”
刚说完, 外面轰隆一声,雨点骤大。
烟淼洗漱完爬上床。一体式床帘隔出狭小黑暗的空间, 她侧躺裹着被子紧靠墙角,怀里抱着个玩偶,手机屏幕发出的冷白光投在她脸上。
朋友圈很多未读消息,全是轰趴别墅的广告点赞。
她消除红点, 意外发现小也的头像也在其中。
顿了顿后转过身, 躺平看着贴满帅哥海报的帘顶。又过了一会儿, 烟淼重新捞起枕头边的手机确认。
她确实。
屏蔽掉了闻泽。
想起他说的那三个字, 烟淼大脑短暂地空白了几秒,但心底升起的纳闷渐渐被另一种更浓烈的莫名其妙代替了。
手机在这时无声地震动了两下。
消息接连弹出。
段一鸣:睡觉没有?
段一鸣:今天的烧烤没有我说那家好吃,下次带你去吃那家
段一鸣:清明放假回家吗?
烟淼翻了个身, 趴在枕头上回他。
三水喵喵:我要带小孩儿
段一鸣:小孩?
三水喵喵:家教学生
段一鸣:带四天?
三水喵喵:不,就清明一天
三水喵喵:但清明后我要回家
即将十二点,烟淼打了个哈欠,结束了和段一鸣的对话。手机前放下前, 又呜地震动一下。
烟淼以为是段一鸣,结果是闻泽。
他问:到没
惜字如金,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烟淼看了半晌懒得回复,将手机充上电塞在枕头下,闭眼睡觉。
……
此时此刻的林书别院。
闻泽起身接了杯水,手中马克杯折射出冷倏的光,他走到落地窗前,手动将帘子拉开。
雨点敲打着窗户,水滴顺着玻璃往下流动,形成无数条弯曲凌乱的轨迹。
叔叔闻正光忽然打来电话,开口便是冷声质问: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
闻泽皱了下眉,不知道叔叔在说什么,略显疑惑地问:“怎么了?”
两日前,宁康药业董事专程来看望病榻上的闻宏闵。近几年国内医疗需求巨大,宁康药业发展迅猛,一跃成为成为南方最大的制药公司。
宁康董事前来主要为一件事:
风盛股市蒸发,重点项目面临撤资叫停的危险,宁康愿意入股。
在事情商谈到一半时。
宁董不经意问了几句闻宏闵独孙的近况,在闻宏闵摇着头叹息说闻家后继无人之时,宁董笑着说起自己的孙女,话里行间带有夸赞之意。
大家族常利用子女间联姻进行商业捆绑,达到利益互补,巩固家族势力和地位的目的。但闻家显然不在此列,一贯的态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