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燕麦拿铁，一杯卡布奇诺，谢谢。”他将手里的单子给了服务员。
“你不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沈驰是个儒雅温和的人。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与他的相处还是很让人舒服的。
但他们并不是普通同学——
她清醒的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和他见面已经很不妥了, 何况沈驰总是这样看着她。一想到他的身世和那些他为她做的事情, 对于他, 她心里就克制不住产生怜悯和歉意。
“最近还好吗？”他问，“我听说你换了工作。”
“嗯对。”她淡淡道。
“抱歉。”
“因为我妈……”
不想再想到那些人那些事情。
她摇头, 洒脱道：“不关你的事情, 还没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帮助。”
“别这么说。”
“其实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他们从前也不是这样的说话口气，南秋越聊越尴尬。
没办法再坐下去, 她稳了稳心神, 直切正题道：“刚刚你电话里说的, 我爸的案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我爸的死是不是有问题？”
“他不是自杀的？”她一口气问到了底。
她对爸爸的感情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从小那么疼爱她, 把她捧在手心里, 几乎对她有求必应，恨的是他又沾染赌博。但是她一直都不信他会死, 他不是那么没有责任感的人。
可她的猜测是一回事，警方的定案是另外一回事。
警方的结案材料上有尸检报告，她的爸爸符合高空坠亡的特征，是自杀的。
“是有些线索。”沈驰犹豫了一下。
从包里拿出一份资料，推到她面前：“我前不久接了一个案件，我这个当事人遭遇诈骗，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你爸也是其中一个受害人。”
资料是复印件。
这是南秋这样的当事人不可能拿到的。
她扫了一眼，点头道：“我爸当时是遭遇了诈骗。”
当时爸爸公司资金链断裂，急着想办法补救贷款，但是银行迟迟不放贷，最后没办法借了小额贷来应急，可没想到这会是个噩梦，借款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诈骗人员，他又一次入套了。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到上面的内容，蹙眉：“生前与北城雷家有债务纠纷，还受到过威胁？”
“是的。”
“雷家？”
南秋倏然抬起眼眸，看向他：“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盛亦淮……”沈驰欲言又止。
南秋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声线一落：“你是想告诉我，盛亦淮和我爸爸的死有关？”
沈驰一怔，紧接着，他松了口气。
“看来，你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我知道。”
“不过，”她斩钉截铁，“他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盛亦淮吗？
她的语气顷刻间变得这样凌厉，是觉得他说这些话在挑拨离间？
沈驰也知道自己没立场。
说这些，好像真的包藏多大的私心。
面前女孩的脾气从来不加遮掩。
事已至此，他顾不得她会怎样看待自己，还是说下去：“我不知道盛亦淮和你爸爸的死有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北城雷家不简单，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和他有关，你和他在一起非常危险。”
“沈驰！”
她忍无可忍。
平心而论，他们做个朋友可以。
但不代表他可以没有分寸地干涉她的生活。那还不如不见！
送咖啡的服务员见他们这般，小心翼翼地放下咖啡杯。
“你先听我说完。”
沈驰也站起身来，温声劝说。
这一番动静，咖啡馆的人都瞧着他们。
南秋忍着脾气坐下。
沈驰将那杯拉花拉得极好的咖啡送到她面前，细细说道：“在公安局调查我当事人案件时，因为两起案件有关联，我顺手要来了你爸的卷宗看了看。”
“漏洞百出。”
“所以，我怀疑你爸爸的死，不正常。”
甚至他做刑警的同学看到这些，都觉得结案结得非常潦草。
“比如说，叔叔在出事前，给你买了蛋糕和礼物，至少那个时候，他是没有轻生意愿的。”
“还有，他出事之后，蛋糕和礼物去了哪里？”
父亲去世的那天，她拿到舞蹈比赛冠军。
她嚷嚷着要一份礼物，父亲也是答应了的，可哪里知道，她最后等来的会是那样一个噩耗。刚才的情绪平复，她点头道：“其实，我也一直怀疑。”
只不过当时——
警察说没有别的原因，尸检报告也没有问题，劝她们早点签字也能让她爸入土为安。加上当时债务缠身，实在没有精力再要求警方往下查，就这样草草了结了。
沈驰的话给了她一些希望。
至少她的爸爸不是懦夫，不是故意把债务留给她们母女的！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说到底，这些都是她家的私事，她不想麻烦他，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牵扯。她颔首道：“我会调查清楚的。”
“北城雷家的情况很复杂，”沈驰知道她要走，语气也有些急，“我不知道他和你坦白了多少，但现在的容城很混乱，不少人在背地里调查他。”
“你要小心点。”
调查盛亦淮？
调查北城雷家？
这个雷家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树大招风？
“我知道了。”
在他面前，她仍然保持着平静。
沈驰还想再说什么，不过她已经听不下去了，起身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你最近有看新闻吗？”他猝不及防来了这样一句。
“？”
沈驰对上她诧异的眼眸，停顿一下。
“容城要大降温，注意身体。”
“……嗯。”神经。
南秋没心思跟他多掰扯，离开咖啡馆。
沈驰目送她离开。
想到刚刚她冲自己发火时的样子，纪飞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你掺和进去干什么，没准人家根本不领情，反而觉得你破坏他们夫妻感情，觉得你绿茶！如果你真的担心，那也不需要你亲自去，我让我雯雯给她提个醒就行了。
不过，他拒绝了。
他必须亲自见她一面。
***
打车回去的时候。
南秋的眼泪克制不住地涌出来。
对于父亲的事，她当初有过这个怀疑，可惜没有任何证据。爸爸的死就像是一片阴霾笼罩着他们，虽然她和妈妈都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懦夫，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不是自杀的。
沈驰看过爸爸的卷宗。
他居然也认为爸爸的死非正常！！！
既然这样，前面的借高利贷、赌博，会不会也有问题？
经过小时候的事情他都已经很后悔，也改过自新了，这样的错误，他怎么能再犯第二次，他明明就很爱他们的家庭，赚更多的钱，也只是为了让这个家更好啊！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流泪，慌忙将车上的纸巾递过去给她。
“没事。”南秋擦了擦泪。
出租车停在培训中心的门口，她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就付钱下了车。
立在阳光下，南秋的心却宛若停留在阴霾里。
父亲死后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天仿佛都塌了一般。好在亲戚朋友甚至老师都帮了不少忙，才让她们母女在绝望中感受到了一丝生机。
淡忘的记忆一瞬间涌上心头，她根本不能控制情绪。
“南总，您怎么了？”
刚好有位老师提前下班，见她这样，慌忙关心两句。
南秋被这么一打岔，也觉得自己失态了。
她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摇头道：“家里发生点事情，不过没事了，你下班了？”
“对，我去接孩子。”
她这个培训机构实行弹性制工作时间，不用打卡，南秋看了下时间都快四点半了，点头道：“那你快去吧，路上慢点。”
“好的，南总拜拜！”
南秋看着她离开，深叹一口气转身进门。
回到办公室后却再也没有心思工作，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跟盛亦淮说这件事情，一方面她迫切地想问问雷家的事情，另一方面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她见沈驰而生气。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跟他打个电话。
电话是响了十几秒才被接通，她听到了他略疲倦的声音：“秋秋，我在开会。”
“啊，那你忙。”南秋忙将电话挂掉。
仅在片刻后，他又打过来：“怎么挂掉了？”
“你不是在开会吗？”
他出差的这半个月，总时不时来个电话，问她适不适应现在的工作，不过这两天他应该是很忙，所以电话相对而言少了很多。
“你生气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换平日她可能还会跟他开开玩笑，当下因为父亲的事情，她也没有这种心情，只是道：“我生什么气啊？有那么敏感吗？快开会去吧，别累着。”
她还关心着自己……
盛亦淮才相信她的没事，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再过两天就回来。”
“真的吗？”
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电话里就说了父亲的事情，既然他还有两天就回来了，她也就不着急了，玩笑着道：“有给我买礼物吗？”
“当然。”
有些话还是当面问清比较好。
南秋挂完电话后继续忙工作，下班时刚出门，发现小成在门口等着她。
“太太。”小成迎上来。
南秋这段时间都是自己开车来的，倏然见到他，她愣了愣：“你怎么在这儿？”
“盛总说现在天黑得早了，让我来接您回家。”
“接我？”
他怎么那么刻意？
联想到盛亦淮说的什么让她别胡思乱想。
她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她去见沈驰的事情被他知道，不过也不至于吧，莫不是他派人监视她？
“那当然！”
小成为她拉开车门，笑嘻嘻道：“盛总那是关心您！”
前段时间怎么不让小成来接她，偏偏就今天。真监视她？她心头一凉，彻底不高兴了。
商务车渐渐穿过车流，往家的方向驶去。
南秋愈发坐立不安。
当时沈驰说话的那个语气……
她知道他那个人，有的时候说话还挺含蓄的。
当下在车里没忍住，她先问了问：“小成，你实话告诉我，北城雷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雷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第63章 绯闻
“太太问这个做什么？”
横竖不是他该多嘴的事情, 这会儿，轮到小成不安了。
“这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吗？”
“那也不是……”
“你们总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好像真的有问题。”
南秋暗暗后悔，还不如直接问沈驰呢！
当下她不弄清楚晚上也会睡不着, 看他犹豫来犹豫去的, 干脆来一剂狠的：“盛亦淮现在在开会, 没空接电话，他让我问你。”
“这……”盛总都让他说了，他能不说吗！
稍微思索了下，他就都给交代了：“其实没什么，说到底盛总从来都没掺和进去过, 他是老太太亲自抚养长大的，雷总的那些事情, 他基本上都是不知情的。”
“雷总到底怎么回事？”
总不能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盛亦淮要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也太恐怖了！
小成吞了口唾沫, 尽量美化一下：“雷总其实是个潇洒仗义的人，早些年在道上混, 手里也有一些势力, 在北城大家都要看他几分面子……”
“所以——”
“雷家涉/黑？”
“倒倒、倒也不是，”小成磕磕巴巴地说着, “雷总也就是开设一些娱乐场所, 绝对绝对没有干犯法的勾当。”
“至于他进去了几年, 那也是被仇人给阴了一把，一时气不过把人给重伤了, 出来之后没有多久就因病去世, 雷家的势力早几年就已经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