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动了一圈,确定没有紧急任务之后,黎月筝才放松下来。
她抬眼看向贺浔,水盈盈的双瞳瞪着他,见他神色自若,毫无做错事的羞愧,直接把手机扔进他怀里,“今天可是工作日。”
“嗯。”贺浔淡声回答,被打也不在乎,反而笑道:“耽误你的时间我赔。”
而后,贺浔伸手要拉她,“现在过来再抱一会儿。”
整个人又再次跌进贺浔怀里,背后是只带着薄茧的手掌,温度微凉。
黎月筝这才发现,同样是在房间里,怎么她就光溜的像鱼,而贺浔就能穿戴整齐,西装革履的模样像个衣冠禽.兽。
“你什么时候醒的?”黎月筝推他一把,想到自己一身狼狈,皱皱眉,故意把他系好的领带扯歪,“还穿这么齐整。”
闻声,贺浔常年冷淡疏离的眉眼漾出笑意,“怎么,看不惯我穿这么多。”
“行,你给我脱,我乐意。”边说着,贺浔甚至还把黎月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衬衫衣领上。
放在腰窝的指尖一点都不老实。
黎月筝抿唇,目光看向衣柜,“睡衣在里面,帮我拿。”
“好。”贺浔点头照做。
不知是不是终于有了点善心,贺浔的服务态度好的不像话,亲自给黎月筝穿好衣服,又抱着她去洗手间洗漱,话依旧很少,但确实体贴。
勾着贺浔的脖子,黎月筝看着他的侧脸,竟少见地发现些温情。
人站在浴室门口,黎月筝把贺浔推了出去,她抬眼看向他,停顿了片刻道:“我下午要去公司,你不能拦我。”
分明不是什么多难答应的要求,到了贺浔这里却需要好好斟酌。
男人的五官轮廓分明,冷硬的眉骨下一双眼睛漆黑,瞳孔的颜色很深,望过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薄情。此刻他微微蹙眉,眼底覆上层淡淡的暗色。
见此,黎月筝沉默良久,无声叹了口气。
谁让她从前给他留下的阴影太深,贺浔后怕也正常。
没关系,来日方长。
黎月筝垂眼,慢慢地拉住他的手。先是指尖的试探,而后紧紧圈住他的手指。
“贺浔。”黎月筝再次望向他的眼睛,声音干净温和,“我这次真的不会走的,也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见面。”
见他不说话,黎月筝又道:“你有我电话,微信,知道我的住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落下,贺浔深深看向他,指尖的力道一紧。
黎月筝微微愣怔,突然没了话。
十年前又何尝不是这样,不过她仍旧走得一干二净。
其实他们之间没解决掉的事情太多,就是现在,贺浔也不见得能完全明白她。
只是他不在乎了,只要黎月筝在他身边就怎么都好。
只要她是她,他就会义无反顾地爱她。
贺浔什么都不问,甚至现在想来,自从重逢后,贺浔甚至都没正面问过她当初离开的理由。或许是不愿意回想,或许是怕听到糟糕的答案,又或许是什么别的原因。
可不论是什么,都让黎月筝无时无刻不感到心涩。
他在给她时间。
甚至于,她永远不想说也没关系。
就算他仍旧害怕,为她再次离开的可能性提心吊胆。
想了想,黎月筝垫脚抬头,在他脸上轻轻印下一个吻,贴着他耳侧,低声道:“贺浔,你信信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贺浔的心口紧缩。盯着她那张脸半刻,贺浔应声:“好。”
黎月筝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她愿意,随口几个字就能让他轻易卸下心房。
老实说,贺浔确实被她迷的五迷三道。
这些年偶尔想起当初的事,黎月筝独独不敢回忆的是抛弃他那天,话太难听,黎月筝这个始作俑者都觉得难言,更何况是贺浔。
隐约有印象的两句,也是最不入耳的两句。
“贺浔,我就是想找个人靠着而已。刚好你上赶着来,我当然来者不拒。”
“不过现在你的价值我利用够了,不想玩儿了。”
昨夜意识混沌,黎月筝却在此刻想起昨夜的一桩事。
当时黎月筝困意缭绕,贺浔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两两,你利用我也行。”
“但是别离开我。”
第54章 缱绻
公寓楼离黎月筝家很近, 原本贺浔是想送黎月筝去公司的,奈何黎月筝拒绝得干脆,根本不给贺浔机会。
为此, 贺浔还自我怀疑了好半天, 以为是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 见不得人。
也就黎月筝,分开前同他温声细语说了几句话,又轻轻松松把人给哄好了。
虽然今天天气好, 但耐不住昨夜落雪, 温度又降了几度,黎月筝打消了步行去公司的打算, 出门就拐进了地铁站。
拥挤的地铁车厢相较室内要温暖的多,就一站的距离,黎月筝站在门口的位置,手握着扶杆, 低头看手机。
手机有条未读信息, 是银行发来的入账消息。《周邮》的工作虽然忙碌, 但是该有的福利没少过。就在前几天, 年终奖刚刚入账。
也是章桐提议要放假出去旅游的重要原因。
记者的工资不高,不过黎月筝今年做了不少大新闻出来,年终奖还算是可观。
检查过银行软件里的余额后, 黎月筝熟练地在手机上操作。黎月筝输入了一串转账金额,在按下支付密码的时候犹豫了下,然后重新输入,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加了两千块。
地铁提示到站的瞬间, 黎月筝收到了转账成功的提示。她习惯性地翻看账户余额,上面的数字相较刚刚少了大半。
黎月筝无奈地弯了弯唇。
老实说, 她是真的没有骗章桐和林思璟,年终奖是真的,但没钱也是真的。
黎月筝到公司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章桐也在。刚下了电梯,就见章桐咬着个三明治从茶水间出来。
“章桐?”黎月筝惊讶道:“你怎么还在公司,我怎么记得你今天有采访。”
章桐摆了摆手,“别提了,采访对象放了我鸽子,我这不就空出来了,来公司剪剪片子,顺便还能蹭个网吹空调。”
“不是刚发了年终奖吗。”黎月筝把包放在工位上,“这么快就捉襟见肘了?”
章桐耸耸肩,高达的个子轻松搂住黎月筝的脖子,“你懂什么,这钱啊要用在刀刃上,你那么敷衍又不愿意和我放假出去嗨,我只能找别的时间喽。”
“我哪有敷衍。”黎月筝哭笑不得,“我那是财务危机了,你跟我较什么劲。”
“平常也没见你有什么娱乐活动啊,钱呢我问你。”章桐轻哼一声,“还是说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
边说着,章桐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黎月筝肩膀上敲了两下,“反正就指着给今年年假攒一笔,能省一点是一点。”
话落,章桐把刚从餐厅贩卖机里拿的旺仔牛奶搁到桌上,对黎月筝道:“正好你来了,陪我下楼买杯咖啡!刚才我一个人实在懒得。”
还没等黎月筝回答,章桐便又挤着眉毛道:“昨天晚上熬夜看了采访提纲,结果今天还被放鸽子,我这么可怜你不会拒绝我吧。”
“……”
两个人结伴下楼的时候,电梯刚好停在下一层。电梯门缓缓开启,黎月筝看到张许久不见的面孔。
自从去年年底慈善晚宴之后,除了必要的集体会议,黎月筝几乎没怎么和薛杭碰过面。
其实她能感觉得到,薛杭应该是有意在避着她,不然怎么像他那样爱出风头的人,只要有黎月筝在,就立刻没了话声又没了人影。
不用做很多的思考,黎月筝就已经能猜到这件事和贺浔有关。
毕竟那天是贺浔专门提醒她,有人在边上偷听。
何况也是那次之后,薛杭开始在黎月筝视野里消失,想来能让他这样有背景的关系户退避三舍,黎月筝身边也只有贺浔能做到。
此刻方一看到薛杭,黎月筝没什么反应,后者倒是不太自在。
也不知是在哪里受了气,薛杭的表情不太好看,浓眉紧锁,看起来满是怒火。见到电梯内的黎月筝和章桐,薛杭先是愣了下,想上去的步子停了停,尴尬地犹疑片刻,咬牙转身离开电梯间。
电梯门再次关上,章桐偏头,“他脑子又抽哪门子风?”
闻言,黎月筝只笑,并不答话。
空气沉默了几秒,章桐突然「噢」了一声,把黎月筝吓了跳。
“我知道薛杭板着这张死人脸给谁看了!”
黎月筝没反应过来,“什么?”
章桐看向他她,表情意味深长,“我说,我知道薛杭发神经的原因是什么了。”
原本黎月筝对此没什么兴趣,不过看章桐兴致高,便顺着她的情绪问了句,“是什么?”
章桐半眯起眼睛,神神秘秘道:“小道消息,我听说薛杭负责的一篇新闻稿子出现了严重的数据失误,要不是最后校对的时候被检查出来,就这么发行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没看他刚才一副死人脸吗,估计是被他们组老大说了,不然你也不想想。”章桐凑近黎月筝,“不然就他背后那关系,谁都顾及着,也就这次,是真犯大错了。”
电梯到达,八卦也就此结束。
晚上下班早,贺浔早早和黎月筝说好会去公司接她。
黎月筝出了写字楼,环视了几圈才在路对面的商铺门口发现了那辆黑色布加迪。
夜色遮掩,又处在树荫下,不仔细找,黎月筝还差点没发现。
刚上车,膝盖上便搭了一层薄毯。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拉开车门后呼啦啦一股冷气灌进来,很快便消散掉。
黎月筝偏头,看向正低头给她整理腿上毯子的贺浔。昏暗中,他五官线条流畅深邃,眼睫压下来,根根分明,眸色极为认真。
注视了几秒,黎月筝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一会儿。”也就在这时,后者退开距离,手搭到方向盘上回应了黎月筝的问话。
不是具体时间也不是刚到,没一会儿就是好一会儿。
看来还真怕她跑了。
车子缓缓行驶,黎月筝突然想起白天章桐和她说的八卦。对于薛杭,原本就是过一耳朵的事,此刻见了贺浔,黎月筝却突然有了点询问的欲望。
冷不丁的,她开口,“你找过薛杭?”
“嗯。”贺浔直视前方,回答得干脆,“他针对你,找你麻烦。”
有害于黎月筝,所以他会帮他解决掉。
和从前一样,贺浔总是默默帮黎月筝解决好一切。
黎月筝忽而想起昨夜的贺璋,她一直没问,贺浔也没主动说,也不知道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也就是白天的时候,汤照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其余就都没管了,可能贺璋会不太好过。
就在这时,车速突然慢了下来。
黎月筝回神,才发现是车前多了辆正在过马路的小白狗。它身上皮毛干净,脖子上还有项圈,想来是家养的宠物。
果然下一刻,主人便从后面追上来。
他们走过后,车速才又重新提起来。
闲聊般,贺浔随口道:“倒是和你以前喂的那只有点像,叫什么来着。”
“对了,岛岛。”
身侧的话声入耳,黎月筝的手指不动声色蜷缩了下,眼神下移,有意回避着。
“嗯,是有点。”黎月筝淡声回答。
从前还在延水县,黎月筝曾认识过一条和方才那只很像的小白狗。
也就是那回两人偶然看到了旅游宣传单,黎月筝同贺浔说她喜欢岛,没几分钟后,宣传单被风刮走,最终落到了一条小狗身上。
或许是流浪的原因,小白狗身上有点脏,瘦巴巴地躲在角落。
当时黎月筝看它可怜,便给它喂了点东西吃。谁成想小白狗竟认了人,到后来,黎月筝也会常常看到它。
既然是因为海岛宣传单让他们认识,那就叫他岛岛吧。
岛岛向来神出鬼没,有时候一两个星期也不见它。不过只要遇到黎月筝,都会兴奋地跑过来追着她的裤腿蹭。
那个时候太窘迫,黎月筝确实没有精力也没有钱去养它。只是偶尔碰到的时候,会喂它些东西吃。
岛岛好像明白黎月筝的意思,也不缠人,不过见了她也总是笑盈盈的。
岛岛生命力顽强,那样寒冷的冬天都捱了下来。
回忆至此。
再简单不过的小插曲,很快就带过了话题。
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贺浔没着急开门。
他看向黎月筝,似乎没有上楼的打算。
“我有事要去栖坞一趟。”
“现在吗?”黎月筝惊讶道:“怎么这么突然。”
贺浔看着她,“不突然。”
原本今早就要去的,生生因为黎月筝推迟了时间,等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最迟也要乘晚班飞机赶过去。
沉默几秒,黎月筝才后知后觉贺浔许是为了自己推迟了行程。
“以后不用这样。”黎月筝温声道:“你——”
“不用哪样?”贺浔明知故问,他微微弯唇,拉住黎月筝的手同她相扣,“你是第一。”
黎月筝哑然,心间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温情。
贺浔蹭着她的手指,又放到自己唇边,细细密密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