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如何确定这不是师兄的心魔?”
说多了都是泪,燕归尘又叹息一声:“你师姐生过心魔,我自然知道心魔是什么模样。”
叶聆远眨眨眼,一个心魔,一个双魂——
她的眼神突然惊恐起来,那她作为剩下的那个徒弟,不回日后就是那个魂裂的吧?
显然燕归尘跟她想到一处去了,虎着脸说道:“别胡思乱想!”
叶聆远老实点头,乖巧问道:“师父,那师兄的双魂该怎么解决呢?我在他识海中觉得另外一个魂很危险的样子,好像随时准备杀了师兄。”
“只有他自己才能解决双魂的问题,外人什么都帮不了。他变强,他体内的魂魄也会跟着变强,要么将魂魄化为己用,要么彻底将其斩杀,否则注定后患无穷。”
燕归尘明媚飞扬的眉眼间也有了淡淡的倦色。
“小叶,路平澜虽说是你的师兄,但心智尚不成熟,想事情也很容易一根筋,日后需要你照料他的地方还有很多。”
叶聆远笑道:“不妨事,师兄也在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师兄。”
“路平澜不挑剔,能吃苦,虽然跟人动起手来不要命,但其实很怕疼,让云道川给他治伤的时候手脚放轻一些。”
叶聆远略有迟疑地点头:“师父放心,我肯定会转告云道川的。”
“路平澜不怎么会说话,但人心思不坏,他说话不客气的时候,你也不用客气,跟他吵便是,做师兄的,总该学着让一让师妹……”
叶聆远的困惑愈甚,她打断燕归尘接下来的话:“师父,你现在交代这些做什么?”
燕归尘深吸一口气,眉眼间的疲倦转为深沉郑重:“明月卿小友,日后也要劳烦你多多关照。”
明月卿糊里糊涂地应了一声:“归尘长老,这是何事?”
燕归尘抬眸:“我与门主,以及其他几位天极门长老商议过后,决定在仙盟会换届正式结束之时,让你、叶聆远、路平澜、云道川等人离开山门。”
叶聆远正要问为什么,燕归尘接着说道:“叶聆远,还记得你在遗迹洞天内开启的祭坛吗?”
叶聆远颔首。
“这个祭坛是绝地天通之前的人留下的,我与门主推测,这个遗迹洞天也与万年前的修仙时代有关,因此决定让你们离开宗门寻找进一步的线索。”
叶聆远眉头微蹙,但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就是路平澜而言,他也不过是个元婴初期,如何能跟修真界这多大能抗衡较量?
燕归尘继续说:“你们留在山门,只会是旁人的活靶子,离开天极门反而会安全些。眼下知晓祭坛蹊跷的人并不多,尚便于你们打探行动。”
叶聆远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燕归尘叹一口气:“好吧,我说实话,仙盟会长老团换届之后,九大宗门和其他门派之间必然会迎来势力洗牌,届时混乱异常,门主不希望你们牵扯其中,也希望你们能趁乱找到当年绝地天通的真正原因,找到三百年前风苏明飞升的真相。因为——”
“修真界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世有三大劫难,水劫、火劫、风劫,大劫之后,天地轮回重开。祭坛中所记载的修仙时代,正是在水劫发生之前,而眼下火劫将至,修道者都在寻求破解之法。”
燕归尘讥讽地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仙盟会那几个老不死的家伙为何如此猖狂?”
叶聆远大概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困惑:“但是,我们几个人能做到吗?”
燕归尘明艳动人的脸上难得有柔和的笑意:“还记得你在遗迹洞天内拿到的那面先天五色五方控灵宝光旗吗?”
叶聆远老老实实拿出旗子:“师父,我其实都叫它小彩旗……”
燕归尘颔首,从善如流地改口:“小彩旗加上仙盟会给你这个第一名的奖励,他们会指引你找到正确的方向。”
“仙盟会最初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叶聆远惊觉,“遗迹洞天里,四大阵营的任务是不是都跟火劫有关?不管最后是谁拿到第一,都会在小彩旗和罗盘的指引下为仙盟会卖命跑腿?”
燕归尘再次颔首:“正是如此。”
“仙盟会为什么要让其他宗门的弟子来做这件事?他们就不怕机缘被别的宗门抢走吗?”叶聆远问。
“仙盟会恐怕还有别的后手。”燕归尘沉吟道。
【因为仙盟会长知晓探路的年轻修士必然会成为牺牲品,因此将所有人都视为棋子,仙盟会手中,有掌控他人的方法。】
系统的声音刚刚落下,天极门营地之外就起了微微的骚动。
叶聆远正要出去一探究竟,被燕归尘按住。
“离开宗门之后,照顾好自己,你师兄身体里的这个恶魂恐怕也跟祭坛的秘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道符给你,若路平澜体内恶魂失控,这道符能彻底镇压。”
“在你们找到重开天地通的方法之前,无论宗门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叶聆远垂眸,看向印在自己掌心的这道金符。
金色的符文缓缓消逝,最后不见踪迹,叶聆远心神微动,又再次浮现在她的掌心。
她骤然握拳,向帐篷外追去。
然后,就听到营地内传来议论。
“被关在地牢里接受审讯的二长老和三长老突然死了!”
第51章
死了?
斗玉陵的地牢里, 守卫重重,机关重重, 如此多顶级修士齐聚在此,怎么可能让人钻了空子?
更有柳行春这样足以傲视的医修坐镇,就算再怎么酷刑,都应当能保下一条命来。
结果竟然死了?
就这么突然的死了?
“真死还是假死?”叶聆远问。
来传话的小弟子也满头雾水,挠着脸颊说自己也不知晓。
叶聆远转头看向燕归尘,燕归尘向其他人颔首,以示自己知道了这个消息。
如果两人是真死, 那就说明是幕后之人按捺不住,所以痛下杀手,准备斩草除根。
如果是假死——
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
将两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的难度, 远高于潜入地牢刺杀。两个长老若是假死, 说明对于幕后之人而言,他们两个还有价值, 且如今的修真界根本不值一提。
就连仙盟会这样影响深重的势力都能随意舍弃, 意味着他们本身的势力已经壮大到可以对仙盟会不屑一顾。
叶聆远忍不住问系统:“真死了?”
【真死了。】
还不待众人松一口气, 系统又说道:
【但还能活。】
很好,要被系统吓死了。
“还能活是什么意思?”
【可以凭借另一种方式复活, 舍弃当前的肉身,然后寻找新生。】
叶聆远想起当时在天极门中, 风长息似乎也是用了类似的方法自绝生机,然后想用魂魄逃离。
【不是兵解, 而是另一种秘术。】
兵解说到底是修士化劫的一种方式, 通过提前应劫来消解死劫, 寻求新的转生机会。
是触碰到合道门槛的修士才能掌握的方法。
但秘术不同,秘术只要满足某些条件, 几乎可以做到不挑施术对象。
叶聆远思忖片刻,下意识问系统:“是不是还跟风家有关?”
【有关。】
很好,现在所有的线索全都指向了这个在二百多年前被灭门的风家。
然而风家最后一个传人,风长息死了,他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是个孑然一身的浪荡子,除了那缕留在她识海中的执念外,什么线索都没能留下。
【风家还有血脉留存。】
系统这句话一出,整个斗玉陵内的氛围都变得紧张起来。
来参赛的天极门弟子都知道自家门派出了个有特殊能力的怪胎,也大概知道只有他们天极门的人才能随便听到这些秘闻,而其他宗门的人,只有在靠近天极门人的时候才能听到一星半点。
当即,所有天极门人不约而同地从各个方向往自家营地折返。
他们又不是宗门的叛徒,没道理这么重要的消息让旁人听去。
一时之间,天极门人就像是被追捧的香饽饽一样,走到哪儿都有一群人凑上来套近乎。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线索,修真界中,有不少修士都掌握血脉追踪的法术,仅凭一滴血就能找到无数线索,至于仙盟会有没有利用风长息找到这个人——
谁也不知道。
叶聆远也好奇:“是谁?”
但系统却安静下来,一声也不肯出了。
任旁人再怎么抓心挠肺,系统都安静如鸡。
徘徊在天极门营地附近的人等了半晌,见实在没动静了,这才悻悻离开。
严阵以待的天极门弟子这才松一口气,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逃过一劫的松快。
某种程度上来说,叶聆远的出现,让一年不如一年的天极门变得比往日更有凝聚力了。
共同的特性、秘密会强化群体的意识和认知,会让身处同一处境的人更加有阵营感、集体感。
天极门,就这样在不断吃瓜的过程中,重回修真界第一宗门的宝座。
……
短暂的骚动过后,燕归尘作为天极门的带队长老要去斗玉陵中心开会。
仙盟会长老团换届在即,各个宗门每天都有说不完提议,时不时就来个奇思妙想,想着改动目前修真界的审判律法。
有时,一天甚至能发起四五个提议来。
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没得半点新意。
临走时,燕归尘满脸烦躁,觉得这些无用的事情简直就是在浪费她宝贵的时间,可又不得不去。
燕归尘难得准备做个称职的师父,总要为自己的弟子谋划,而她的三个徒弟都将离开宗门,她必须提前为他们安排。
至少不能让那些老东西们的突发奇想,成为他们行走游历的阻碍。
叶聆远是懂燕归尘的烦恼的,她微笑挥手,还认真叮嘱:“师父好好开会,回来记得给我们传达会议精神。”
燕归尘:“……”
她转身就走。
是她太天真了,三个徒弟,没一个人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叶聆远当然懂,但她觉得温情脉脉不是兰苍峰的风格,还是相爱相杀更适合些。
叶聆远拉着明月卿,准备回去找云道川,她今天忙了一整天,连口热饭都没吃上,现在饿得五脏庙造反,实在是撑不住了。
刚走没两步,就有人挡在她面前。
是路平澜。
路平澜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但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叶聆远敢打包票,路平澜绝对是在防着她跑路,看似不经意的一站,将她的出逃路线堵得死死的。
然而路平澜只是站在她面前,抱臂而立,一句话不说。
“什么事?没事我就要走人吃饭了,玄一宗连顿饭都没准备,我快要饿死了。”
路平澜下意识说:“云道川已经准备了晚饭,在火上温着,随时能吃。”
“多谢师兄提醒,那我们就先吃饭去了。”叶聆远从善如流地接话,微微一笑,就要跟明月卿一起去吃饭。
路平澜眼前人影一晃,这才想起自己拦人的目的:“站住。”
叶聆远装没听到,脚底抹油似的跑。
但路平澜是谁?
他在燕归尘跟前受教这么多年,身法颇得真传,哪儿是叶聆远能比得过的?
不过两个瞬息,叶聆远就被路平澜拦住了去路。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这么快就被拦住果然还是让她心里有点不爽。
明月卿倒是直接,拇指用力,推剑出鞘,大有路平澜继续拦着,就跟他打一架的架势。
路平澜眼睫微垂,状似不经意道:“师父跟你说什么了?我也不是很关心,也不是很想知道,你如果硬要说的话,我勉强可以听一听。毕竟我是你师兄。”
叶聆远就是个不爱跟人配合的,她微笑:“师父什么都没说。”
路平澜的脸色瞬间沉了,如果表情能骂人,那他一定骂得非常脏。
如果叶聆远不是路平澜的师妹,那她肯定会挨揍。
“没关系,你可以说,我勉为其难听一听。”路平澜别扭道。
叶聆远好奇:“你想知道师父说了什么,为什么不去问师父?你不怕我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