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挺敬佩地跟棠昭说:“你好牛啊姐姐,高三还拍戏,看起来成绩也不错吧。”
那天,等戏的时候,棠昭在旁边背单词,被吴星杭看到。
棠昭没告诉他自己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有机会就不想错过。”
吴星杭说:“对啊,这一行就是这样,只要一进这个圈子,就是不停地拍拍拍,连轴转,虽然忙碌,但也算是个好事吧,要是有哪一天突然没活儿接,那才叫完蛋!”
毕竟算是个小童星,关于职业上的事,他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吴星杭说完,又去跟导演插科打诨。
他挺会耍滑卖乖的,棠昭看不出这个男孩的底色,但能够从他的身上窥见这个行业的一些面貌。
“哎呀我练了我真练了。”吴星杭坐在小文的钢琴旁边,筒子楼的窗户缝缝补补,黄昏的光被切割得细碎,落在琴键上。
“给你们表演一段儿啊,噔噔噔,克罗地亚狂想曲~”
然后屋里就开始吵了。
棠昭听着他弹琴的声音,觉得有些崩溃。
单词也背不下去了,还是看会儿剧本吧。
今天要演的是个大尺度的戏,少男少女初尝禁果。
在这栋衰败的筒子楼取景。
面前一张单人床,棠昭坐在沙发上。
她把37-45场勾画出来,一页纸上寥寥几笔的描述,写的全是让人脸红心跳的文字。
甚至不能够一口气读完,好似她单纯如纸的心思会被那太过直白的色.欲烫破。
在文字里尚且要喘一喘气,棠昭攥着拳,她很难想象这种戏要怎么演,紧张得像第一次面对镜头。
她想起刚刚吴星杭偷偷跟她说——“没事儿啊,咱们到时候自己删几段,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呀,咱俩还没成年呢,不可能真在镜头前做.爱吧,那观众怎么想啊,广电给不给批啊。”
棠昭被那个词吓懵了,慢慢才恢复一点理智:“可是戏里的人成年了。”
吴星杭懒得跟她多说:“放心,不能。”
棠昭过后才知道他的笃定来源于什么。
吴星杭签了公司,要卖纯情少男的人设,走明星路线,他的老板不会批准他演这种暴露戏份。
即便真拍了,后期也会谈妥,全部删掉。
吴星杭没跟棠昭说他留的这一手。
她稍显忧愁地盯着他的背影,听着不知道哪门子的狂想曲。
让棠昭比较亲切与安心的是能在这个片场看到李迟。
李迟是周延生派过来,给他学生当摄影指导的。
他这会儿刚跟摄影讲了会儿事,实在受不了,点了点吴星杭的钢琴,说:“得了啊你,别吵人耳朵,就你这还,还还还克罗地亚狂想曲,丢人现眼。”
吴星杭手下的琴声一断,正要狡辩。
李迟忽然看向门口:“哟呵,小少爷今儿来主动帮忙啊。”
棠昭眸光一亮,抬头看被人推开的那扇门。
狭窄的筒子楼单人公寓,破旧的陈设被昏黄光影染成复古的橙黄。
周维扬挎着书包进来,一身冷凝的色泽,让背景的基调都跟着沉了沉。
周维扬扫视一圈,看到了坐在旁边老沙发上的棠昭。随后,他回答李迟说:“探班。”
室内很暖和,因为要拍夏天的戏。
周维扬还是头一次见棠昭穿的这么清凉,一件杏色的吊带,布料只能遮住该遮的地方,脱下来放他手里,估计也就跟握一块抹布似的。
他的视线浅淡扫过浮凸的曲线。
“怎么穿这么点儿?”
周维扬在棠昭旁边坐下,给她递了一瓶热烘烘的牛奶。
她接过,偷偷跟他说:“我今天拍情,欲戏。”
周维扬目色一晦,愣了好一会儿,说:“那我来得还挺不是时候。”
见他外套上有雪粒,棠昭问:“外面又下雪了吗?”
“嗯。”
吴星杭是个会看眼色的,立马过来寒暄:“你就是周维扬吗?你好,我叫吴星杭。”
周维扬扫他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他又看着棠昭说:“你俩成年了吗就拍激情戏。”
吴星杭纠正道:“是情.欲戏不是激情戏啦。”
周维扬挑眉:“区别是?”
“情.欲是你侬我侬,耳摩斯鬓,可能要借助一部分光影的表达,然后拉灯——啪,第二天,天亮了。激情戏那可就太直接粗暴了。”
周维扬抱着胳膊,半晌应一句:“行。”
这场戏要清场,只能留几个摄影和导演在。
场记过来清了一圈人。
周维扬没动弹,也没人请得动他。
棠昭问他怎么不出去,他说:“没见过激情戏怎么拍啊,长长见识。”
这儿清着场呢,那头导演跟吴星杭讲戏的声音越来越大,俩人都快吵起来了。
“就不能穿着衣服拍吗?”吴星杭说。
肖策冷冷:“你自己觉得合理吗?穿着衣服怎么上床!”
肖策这个人雷厉风行,说公司不允许是吧?那就打电话给公司,结果得到仍然是不太融洽的回应,他冲电话说:“事到临头了,你让我改剧本是不可能的,这段儿必须得拍,而且非常重要。人女孩儿都不怕人说呢,你们少在这儿犯矫情!”
吴星杭在一旁,双手抱着拳,像个小狗狗在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导演,我真的拍不了啦,改一改嘛,好不好好不好。”
肖策挂了他老板的电话。
其实这事儿,要是硬逼着他演也行,只不过麻烦的是吴星杭签的这公司是联合出品方之一,到时候人想一刀剪了,哪儿还能这么跟他打商量啊。
棠昭一直没插话,就低着头安安静静看剧本。
场记过来,给看热闹的周维扬解释了句,说这人是童星,还未成年,拍这种戏害怕影响风评,将来要当偶像的。
“摆谱是吧?”周维扬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嘴角带点冷笑,“长得不怎么样,牌儿挺大。”
肖策正在那儿一筹莫展。
倒是李迟,眼睛在屋里滴溜溜一转,拿了个主意:“周维扬。”
被点名的少年目光一沉。
“你别在那幸灾乐祸,还笑呢,把衣服脱了过来。”
周维扬皱了一下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肖策跟着看向角落里的男孩女孩。
李迟跟肖策说:“让他替一下试试?——这周维扬啊,周导孙子你不记得了?”
又转而看向一脸懵逼的周维扬:“别耽误大家时间啊,赶紧过来。全脱了,一件别留。”
李迟说着,驱赶着旁边搅混水的男孩儿:“吴星杭你不想拍就快点儿出去,闲杂人别在这儿逗留,赶紧的。”
吴星杭如蒙大赦,拎包就逃:“谢谢导演谢谢李老师,我撤了。”到门口还看了眼周维扬:“加油啊哥们儿,看你了。”
周维扬手往旁边探,攥住他书包的带子。
他看一眼旁边没关严实的门,还没来得及起身,李迟倏地扑过来,按住他手里的包,露出一副“小兔崽子你这回可栽我手里”的表情,獠牙可憎。
李迟怕拍他的肩,鼓励说:“来吧周少爷,别害臊,不拍你脸。”
第22章 黄昏雪20
肖策有点奇怪, 事情还没解决呢,李迟怎么就把吴星杭那小子放走了。
李迟有私心。
作为一个摄影师,最大的职业理想就是拍出美好镜头。
李迟语气不无骄傲:“说真的,我们家小孩儿身材可好, 绝对比那小子有美感, 我还正愁着吴星杭身上那几块排骨要怎么拍呢。”
肖策将信将疑:“真的?”
“我带大的人, 我当然知道。”李迟又瞥一眼那边角落,发现那儿的人压根没动弹,他啧了一声——“过来啊周维扬,给导演看看你腹肌。”
周维扬压着眼,语气冷冷:“你做梦呢, 我怎么可能给那货当替身?”
还是裸.替。
这事儿万一传出去,周家少爷的身价要跌停了。
李迟:“瞧你这话说的, 不礼貌了啊。”
他话音刚落, 周维扬的耳侧传来女孩子略带抱歉的一声低喃, 他紧压的眉眼松了松,听见她问:“是不是我牵连你了啊。”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周日, 周维扬略有兴致, 本来打算去上个晚自习,结果半路收到棠昭发的消息, 她就发了几个字:好无聊, 想喝牛奶。
她其实没有那么无聊, 也没有那么想喝牛奶。
只是有点想他。
想他就想点点他的头像,说一些废话。
没想到周维扬行动力超强, 真带着牛奶来见她了。
前后不到一刻钟。
在这个节骨眼上, 事情紧接着就这么尴尬地发生了。
棠昭说,“对不起啊, 我没想到你会当真……”
周维扬还抱着手臂,一脸冷傲,一时半会儿没说话。
他没理会李迟,过了会儿,扭头看向棠昭,问她:“要是我不拍,你打算怎么办?”
棠昭说:“我怎么打算没有用啊,还是要看导演怎么决定,你不拍,吴星杭也不拍,他们可能会找别的替身吧。”
“你还要跟别人拍?”
他语气偏冷,有点质问的意思。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惊讶,甚至生气的吗?
“那没办法呀,总不能不演吧。”
外面雪意变浓,天光渐渐开始暗了。再拖下去,今天没法儿开工。
周维扬最后迟疑了半分钟,半分钟里,做出了决定。
他把外套脱了。
拉链利落地滑下,发出一声脆响。
所有人看过来,唯独棠昭没有抬头。她的手指点在剧本的字迹上,软软的指腹被粗粝纸面真的磨出一道灼热。
热意攀爬,蔓延到了耳根。
周维扬起了身:“裤子也要脱?”
有人忙说:“别别,裤子不用,别耍流氓啊。”
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都笑了,不苟言笑的肖策也笑了下。
周维扬:“……”
谁耍谁流氓啊,服了!
棠昭坐着低头,余光里,外套被丢到沙发上,紧接着是里面的校服,最后,是一件卫衣。
他一边脱一边说:“演员表别写我名字。”
肖策丢过来一份剧本,让他抓紧时间琢磨一下。
周维扬原封不动甩回去:“不看了,您直接说怎么演吧。”
肖策过来给他们讲戏的时候,房间里所剩无几的几个工作人员对着少年美好而新鲜的肉.体交头接耳:“说真的,这少爷身材真不错啊。”
李迟一笑说:“练好几年了,够不够格?”
“就是太白了,细皮嫩肉,也不像修车的啊。”
“没事儿,反正大特写,拍出来都是黄的。”
“啊?黄的……”
李迟愣了下,冲那年轻女孩儿啧了一声:“我说黄色,暖黄!色调!能别那么下流?!”
“哈哈哈笑死我了。”
……
要拍的两场戏。一场事前,一场事后。
李迟怕肖策碍于面子不敢训周维扬,于是亲自上场看监视器。
第一场戏,他从浴室走出来,到床沿,轻轻摸一下她的脸。棠昭坐在那儿,她看不见,只能听着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走位的时候,摄像问:“李老师,拍到裤子可以吗?”
李迟说:“可以,这没事儿,本来刚洗完澡么。”
周维扬语气凉凉:“我裤子三万。”
“……”
“……”
李迟甩手:“摇上去摇上去。”
镜头拍到他背影的一半,另一半,是女孩子沉默地坐在他身体的阴影之中。棠昭讲了两句台词,然后被要求站起来,两个人站到一个画面中。
棠昭低着头,听导演安排。
她不需要再脱什么,就穿着刚才那件小巧的吊带衫,披散着黑发,镜头里外一样柔弱。
她没有看周维扬的表情,水平的视线里只有他运动裤的腰带,细绳打了个活结,束住了紧实的腰线,腰腹部线条流畅,肌理分明。
她的眼睛就像一个小比例画框。
画框里,少年双手插兜,跟她距离不足半米。
虽然没见过吴星杭的肌肉,但是从两人穿着衣服也不难判断,周维扬的线条看起来就比吴星杭有力量许多。
确实是很好看,很诱人。也难怪李迟会跟捡了宝似的非把他摁过来演戏。
李迟说:“不行啊,维扬个儿太高了,吴星杭是不是低一点?得给昭昭脚底下垫个东西。”
肖策打断说:“等等,别垫。”
他揣摩了一下:“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不挨肩膀,挨怀里,反而更靠着心脏位置,她贴在他心口听他的心跳——不对,不是听,是数。”
两人商量着,然后下了命令:“周维扬,把昭昭抱怀里。”
顿了两三秒,裤袋里的一只手拿出来,一把揽过她的腰。
他抱得很虚,没怎么用力。
下一秒,肖策喊:“抱实点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