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G了吗?
在面板之外,甚尔已经再一次攻来,这一次,他的力道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大,而五百川绮月虽然可以因为伤势过重造成的咒力飙升勉强和他对打,但因为她体术并没有那么精湛,很难对这个人造成致命伤,而她虽然不受伤痛和失血的影响,却不意味着她真的不会失血而死。
要么趁着这个机会努力一试,要么只能等着力竭而亡了。
在五百川绮月被狠狠击到墙上的这一刻,她被咒力增持的扇锋终于擦过甚尔的手臂,划上了一道还算深的伤口。
在濒死之时,她的实力在术式影响下达到了她所能碰到的顶峰。
如果没办法退游戏,那也只能拼命了——
而在她这么下定决心的下一刻,系统提示终于姗姗来迟。
正横在五百川绮月视野的正当中。
「抱歉,在战斗中,玩家无法退出游戏,请脱战再进行相关操作。」
妈的,什么废物系统啊!
下一刻,「残月」的扇面因为这一条提示偏移了轨道。
一点点。
但是,面对甚尔这样的对手,一点点,也足以决定生死了。
咒具立刻被挑飞,尽管五百川绮月立刻做出了反应,用咒力将它迅速召回,然而仍然慢了一拍。
甚尔手上的那把短刀毫不留情地没入了她的胸膛。
回旋而来的「残月」擦过他的脖颈,带出血珠后,死死地钉在了五百川绮月脸侧的墙壁上。
“你,还不错。”黑发男人垂眸,绿色的眼眸在她失去血色的脸颊上停留了两秒,而后,看着面前少女胸膛里的血液慢慢漫上自己短刀上的血槽。
在将血槽填满之后,他摁着她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拔了出来,带出一泼已经没用的血。
也做出了有关她的最后评价。
“但体术差了。所以,对我而言,差太多了。”
他说完,松开了摁着五百川绮月肩膀的手。
失血过多的少女已经很难站立了,她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到地上的时候甚至差点没有坐住,左手已经基本没有知觉了,右手还好一点,撑了一下地面,眼睛好像失焦了,看不太清面前的人,但仍然还能靠咒力催动「残月」。
只是即便它动了,也只能引来黑发男人没废太多力气的一刀而已。
黑发男人蹲下身,之前和她战斗的那把短刀不知道被他收到哪里去了,五百川绮月感受到自己在被注视着,有另一把新出来的刀贴上了她粘腻腻的脖子,有点冷,但也没太冷,她有点努力的想看清这个人的脸,但没能看清。
可预想中的痛也没来。
黑发男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只用刀锋碰上了她的脖颈,拉出一道血痕后,又收了回去。
很奇怪。
五百川绮月都感觉很奇怪。
她不喜欢自己死前还带着疑问,因此努力呼吸了几下,感觉喉咙口灼烧似的痛,但还好,还可以说话。
“为、为什、什么?”
声音像破风箱一样,在说着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脖颈在往外冒血,还好高□□服是深色的,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来,否则未免有些恐怖了。
但她虽然很努力地发问了,甚尔也并不是个会如实回答问题的人。
他不喜欢给死人回答问题。
不过他这一次回答了。
那绿色的眼眸扫过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的咒术师的脸庞。
她的确很好看,很靓丽,术式也好,天赋也好,都不错,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过是三脚猫功夫的体术,现在也能和他过几招了。
但是……
天赋,术式,此刻都救不了她。
既然救不了,就是废品了。
甚尔这么想着,抬手将手中没有用上的匕=首收起,低下身拾起落在血泊里的「残月」,没给她留下,放到了咒灵口中,而后,大概是觉得这点报酬够了,才勉为其难地回应道:“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五百川绮月有点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带着点血,不过笑起来还是很好看的,只是有些嘲讽:“看、看不出来……”
甚尔没理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落在地上,屏幕已经碎开的手机,上面有她紧急发出去的求救短信。
“撑的久的话,「六眼」还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
他这么说,最终也没有再在她身上补上两刀。
毕竟已是将死之人,在家入硝子远在北海道的现在,他动不动手,不过是此刻和一分钟后的区别了。
第20章 五条线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是巷子里喷射状的血迹,以及几乎快蔓延到他脚下的血泊。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人能流出这么多血来, 好像把所有血都流尽了。
在见到这一幕时, 他的心肺像都被什么人攥住,又或者无下限失灵开始阻碍空气流通, 总之, 五条悟突然觉得喘不上气了。
而大概是听到了他没有掩饰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依靠在墙壁上,双眸几乎要失焦的五百川绮月微微偏过了头。
她脖颈处的伤口本来因为上面糊了太多学已经快要凝固, 此刻又因为她的动作撕裂开,汩汩地落下血来, 显得恐怖又狼狈。
她的脸色惨白,一向柔顺又打理得当的长发此刻乱糟糟脏兮兮的,血溅的她满身都是,脸颊上也有,她这幅样子, 让五条悟都不愿意去认她。
可当她开口的那一刻, 即便五条悟再不愿意, 也不得不承认了。
“……悟?”
这是并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然而每一次这样称呼他的名字, 她好像都很高兴, 带着那种灿烂的,傻乎乎的笑容, 只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她似乎想笑,但眉头却深深地拧在一起, 像疼到除了皱眉以外再也没有动作可以做出来似的,她绯红色的眼睛凝视他,瞳仁似乎要有扩散的先兆了,可在勉强聚焦后,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好痛。”
而五条悟像是在此时才惊觉,彻底认清面前的那一滩血是来自面前的少女似的,从不知为何的神游里抽回身,迟来地感受到空气里浓郁到让人无法忍受的血腥味。
他快步走过去,蹲下来,半跪在地上,膝盖浸在血泊里也没察觉,他伸手想要捂住她脖颈处流出的血,但除了把自己的手掌弄脏以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样的出血量已经足以致死,他非常清楚这件事,但也许是五百川绮月现在还活着,让他生出了一点也不专业的期盼,伸手就要抱她。
“我,我带你,我带你去医院……”
他这么说着,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穿过她的膝盖,可在此时,五百川绮月却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很勉强,似乎还想说话,但看上去很困难。
所幸,在此刻,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五条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就像她刚刚语焉不详,他也知道她到底在说哪一家店一样。
无需多言。
他的手臂还环着她的肩膀,隔着被血染湿的高□□服感受她逐渐变冷的体温,没有再做移动她的动作,没有无下限,她胸口贯穿伤流出来的血很快也浸湿了他手臂上的衣料,还是温热的、
似乎过了一会儿,又好像只是两个呼吸,五条悟已经镇定了下来。
他把墨镜摘下来放到一边,此刻,在他脸上再也看不到哪怕一点惊慌,他只是垂眸,用那双湛蓝的,剔透的眼睛凝视五百川绮月绯红的,而今却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色浅的眼睛,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说不出来是愤怒还是其他什么,只是抱怨,说了无关紧要的一句话:“杰不该和你换任务的。”
这大概是在迁怒了。
在此刻,他没有问凶手是谁,也毋须多问,在五百川绮月濒死的这几刻里,说是不屑也好,不愿也好,他由衷地,有些孩子气地希望,对话里不要出现任何无关紧要的人。
然而,就算在这个时候,五百川绮月也依然会忍住喉咙里传来的血腥味,压下不断浮上的血沫为她的好友声辩:“和,和杰没关系。”
“那就和硝子有关系。”
像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五百川绮月看着五条悟的下颌,眨了眨眼,似乎之前在战斗中有血飞溅到她脸上,让她连眨眼这个动作都艰难了起来,但她还是努力地摇了一下头,用气音感叹道:“你……总是这样。”
“我总是这样。”
五条悟点点头,像是承认,又好似带着点阴阳怪气。
他这幅模样让五百川绮月不自禁地笑起来,像之前每一次,又和每一次不一样,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支持她做出笑的动作,有血从她被割开的脖颈处冒出来,他伸手去帮她捂,可直到碰到她还能感觉到脉搏的脖颈,他才恍悟这是徒劳无功。
而在此刻,五条悟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发抖。
这很难得。
因为五百川绮月不是他见的第一个死去的人。
之前他也见过无辜的受害者被咒灵啃咬,他来的时候已经回天乏力的情况。
但是,那些人他都不认识。
他们没和他相处过,没和他斗过嘴,没和他一起吃过一顿饭,没戴过他送的项链,没和他并肩走过一段路,没和他说过明年还要一起。
没和他在几分钟之前说再见。
只是几分钟之前。
她刚刚和他说他要回家,他同意了,她说要他帮她买甜品,他也同意了。
然后他收到短信赶过来,就已经是这样了。
他说要埋怨夏油杰,可真正应该被埋怨的又哪里会是杰呢?
可是,埋怨,懊恼,憎恨,又有什么用呢?
他应该顺着气息,顺着任何蛛丝马迹追过去,还能依靠六眼,依靠五百川绮月在那个人身上的残秽追上他,给那个该死的家伙很多发「苍」,为她报仇。
但是他不能。
他做不到把还活着的她扔在这里。
她的术式让她支撑到现在等到他来,也让他无法去追寻凶手。
但在此刻,在她还活着的此刻,追寻凶手,又怎么会是重要的事情呢?
……好像脑子坏掉了一样。
五条悟感受着自己纷乱的思维,突然莫名的想笑,但他最终没有笑,只用干净的手背蹭过她染血的面颊。
五百川绮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依靠自己不算精湛的本事观察他的表情了,因为在此刻,她只感觉很冷,混沌的大脑在拼尽全力在供给她的意识,让她还能做最后的思考,于是,在最后,她小声地叫了他的名字:“悟?”
“嗯?”
“如果,如果……”她猛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血流了太多了,好像快干涸了,她的声音也太低,需要人凑近了才能听见,“如果有下次,见面的时候,先喜欢我,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磕磕绊绊的,说出来的话也好像很奇怪。
太奇怪。
人死了,哪里还有下次呢。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和她对视,用视线描摹她的眼睛和睫毛,如果要说痛苦,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但只是在此刻说不出话来。
说不出来,张开嘴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好呢?
说真心话,说谎话,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都是一样的了。
于事无补。
也早就无法转寰。
“不。”
他摇摇头,并不顺着她最后的遗愿说,好像在此刻还在任性一样。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五百川绮月瞪大了眼。
“下次见面,我不要和这次一样。”
他这么说,低下身,在她彻底死去之前,抱住了她。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很用力地收紧手臂,环着她的肩膀,她的伤口处也许还在冒无关紧要的血,那还温热的血液沾染上他白皙干净的面颊,把他弄的很狼狈。
但已经不再重要了。
五百川绮月很努力地抬手想要回抱他,却没能做到。
但也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五条悟抱的她很紧,抱的她喘不过气,因此,也算把她没做到的补上了。
她最后,在他的拥抱里,翕动了一下嘴唇。
五条悟抱着她,没有能看见她的口型,但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她无声地,最后叫了一次。
“悟。”
他点了点头,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应她,叫了她的名字。
“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