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身伤寿’这一词出现之后，五百川绮月清楚的看见刚刚还一脸和善的老人变了脸色，在意识到她并没有什么价值后，刚刚还带着一点虚伪温度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他轻声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一脉本来就没什么天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看的过去的，还不愿意好好利用……算了，随你们去吧。“
在得到了不甚满意的答案之后，坐在上首的老人对他们两个五百川家的小辈也失去了兴趣，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和其他人简单地，用令人不舒服的语调问了两句他们家族的近况之后，就让他们退下了。
*
而等到拜完年出来，感觉自己在这样的大家族里怎么呆都呆不习惯的五百川绮月拍了拍自己和服的下摆，实在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用大约挑不出错的语气问：“平山，我的术式真的伤身伤寿吗？”
依她在现实生活里的习惯来说，她是不会说‘哥哥’这种称呼的，这款游戏又主打‘真实’，所以她下意识选择了直呼其名，就算到时候问起来，也可以用紧张搪塞过去。
果然，五百川平山对这个称呼并没有显露出任何的不适来，笑着看了她一眼：
“伤寿当然是假的，我只是用这个来吓他们的。我猜想，他们这次大概是为了给五条悟选他的未婚妻又想保持血脉纯净，才大费周章把所有和五条家沾亲带故的适龄女生叫过来，所以我特意和他们说你的术式伤寿，他们自然会有所顾忌，不愿意选你了。”
正当五百川平山带着点得意和她解释时，好巧不巧，五百川绮月正好看见刚刚遇到的少年穿过石拱门走进来。
五条悟没有撑伞，身上却一点雪都没有，和刚刚在树底下雪落满身的样子很不一样。
在他进来的这一刻，道路旁的仆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对他躬身行礼，他却看也不看。
而在他那双依旧璀璨的湛蓝色眼睛扫过五百川绮月和他的哥哥的这一刻，五百川平山已经拉着好像还愣着的妹妹侧过身给对方让路，并压着她的肩膀，和道旁其他人一样，很尊敬地对他鞠躬。
擦肩而过，在鞠躬将背压下去的的一瞬，五百川绮月总感觉，这个少年过去的时候好像多看了自己一眼。
但大概只是她的胡思乱想吧。
等到离开那间院子，将要走出这整座大宅院之时，五百川绮月确定这里人不太多后，才悄悄靠近自己的兄长，为了彻底证明自己的猜测，毕竟她也不能排除这个家族里有好几个少爷的可能性，因而低声询问：“平山，刚刚过去的，那个白头发的男生是谁？”
这在五百川平山听来大约是个奇怪的问题，他低头瞅了她一眼，还是回答她了：“他就是五条悟，五条家的现任家主，听人说，他是史上最强六眼，他们家族的人拿他当神子看。”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好像也带着点恭敬，却实在浮于表面，让五百川绮月不由得猜想他们两家之间是否有什么龃龉：“你很讨厌他？”
“也没有，毕竟这个人脾气很大，很不服管，和之前的几任不同，不是什么老封建，我没必要讨厌他，只不过他家的其他人总是狐假虎威，拿家里的六眼压像我们一样已经分出五条家的家族，让我顺带也讨厌他了而已。”
说完，五百川平山才想起这样的话不太适合和妹妹讲，又回过头来安慰她：“你不用担心，反正我们早就不做咒术师了，不用去管他们。”
然而，和他所担心的不同，他妹妹的关注点其实完全不在那里，她皱了一下眉头，问：“他脾气很大？有多大？”
“恣意任性，好像上个月才把他们家的几个长老打一顿，我看他刚刚脸色不好，进去恐怕又要闹了。”
五百川绮月回想了一下之前他们两进去拜年的时候那几个老头对她的态度，虽然知道五条悟和自己没关系，却还是觉得解了一点气，小声感叹道：“……真好。”
“嗯？绮月，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这样欲盖弥彰完，橙粉色头发的少女又对他很乖巧的眨了眨眼，嗫嚅着，好像想说又不敢说，终于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冲他开口：“但是，如果是他的话，哥哥，我其实，还挺想成为他的未婚妻的。”
毕竟是攻略对象，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成为他的未婚妻肯定近水楼台，为一点前期的好感度换未来的相处机会，是多值得的事情啊！
第3章 五条线
2006年2月3日，五条家主宅门口。
由于五条家结界的缘故，五百川家的车送到这里就只能停下了，五百川平山下车后，特意绕到车子的另一侧给自己盛装打扮的妹妹开门，一边伸手扶她下车，一边忧心忡忡地看她：“绮月，你真的要去吗？”
他对这场见面从头到尾都不抱以期望，甚至到了这里都想继续劝她。
然而五百川绮月却没注意到对方的言下之意，一边低头理了一下因为久坐而生出褶皱的和服，一边很坚定地点头：“那当然。”
毕竟是攻略游戏嘛，难道不应该有机会就把握住，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见面吗？像这样的什么未婚妻候选人选拔，那当然是想也不想就要参加的才对，更何况，她现在不参加，万一在一群NPC里真选出来一个未婚妻可怎么办？
一想到可能要她攻略有未婚妻的角色，五百川绮月恨不得现在就把退出游戏了。
可得到回答的平山仍不死心，又忍不住问：“真的真的要去吗？”
五百川绮月点点头：“嗯嗯，我该进去了。”
“但是，妹妹，你真的真的真的——”
因为他恳切的言辞，本来已经走出两步的五百川绮月终于忍无可忍，踩着木屐一转身，气冲冲地冲站在身边的兄长很不满地质问道：“到底怎么了嘛！平山！！”
‘从五条家独立出去的家族的女儿’以及‘完全不接触咒术界的潜在咒术师’这样的初始身份本来就让五百川绮月的攻略之路颇为艰难，虽然在说服家人上没有花费太多时间，但为了他们把她塞进今天的未婚妻候选人的选拔，其实已经废了不少力气了。
因而，她这一次是一定要去参加这场选拔的。
也不要求自己被选中，只要五条悟不选中任何人就好了。
但这样的原因，想也知道是不可能和NPC说的，所以五百川绮月只是双手叉腰，略有些不耐烦地睨面前的兄长一眼，猜测似的开口：“难道，是平山你和五条悟之前有什么私人恩怨？”
被误会的平山连忙摆手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
意识到在说不该说的话后，剩下的半句话便被他吞进了肚子里，他挺不忍心地看着为了这一刻已经期待了好久，也特地在今日打扮得精致非常的妹妹，犹豫踯躅了几秒后，还是硬着头皮劝道：“唉，只是虽然妈妈同意了，但是，我在想，也许，你不该去的。”
因为心理压力大，他这段话说的吞吞吐吐的，让本来就着急进去的五百川绮月一跺脚，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连忙接上了回答：“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们家不太适合和他沾染上嘛，但也只是‘不太适合’，爸爸妈妈都说没关系啊，所以你就不要再担心啦！”
大约是看出了五百川平山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她又再添了一句话劝他：“再者，如果我不去，五条悟他定了别人做未婚妻怎么办嘛！那我到时要追求他，岂不是显得道德上很有问题了！”
虽然说追求有未婚妻的男主角在乙女游戏里也不少见就是了，还有人觉得这样很刺激。
可是五百川绮月不太喜欢这样的设定，更何况，如果有未婚妻的话，攻略五条悟的难度显而易见就又要再提升一层了，这游戏本来就是众所周知的困难，她虽然觉得新手福利可以不要，但也不能这样浪费了。
而在棕发少女对未来忧心忡忡时，五百川平山还鼓着勇气想对她进行最后一轮劝诫。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你有没有想过——”
然而，对着妹妹灿灿的红色双眸，本来还有许多话想说的五百川平山最终只叹了一口气，把千言万语吞进肚子里，冲她摆了摆手：“唉，算了，你去吧。”
反正试试也不错，而且其实本来在家里也说好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却为什么突如其来一股冲动让他要劝她不要进去。
五百川平山摸不着头脑，可在棕发的少女将要走进去之时，那股冲动突然又卷土重来，牵引着他开口：“那个，阿月。”
五百川绮月很乖巧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他，而这一次，他的叮嘱很流畅地说出了口：“你要知道五条悟，他，可能一下子不会选你，这次，也可能……”
“我知道！要是他一下子就喜欢我，那还有什么意思？”她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了，我去了！”
*
因为刚刚在门外的那一段对话，五百川绮月进入室内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她算是姗姗来迟的那几个人之一。
不过，她稍微看了一下室内，并没有看见五条悟，既然这位主角在此时还没有登场，那么想必她来的还不算晚。
至于那些自视甚高的长老们，在过年的时候就懒得看她一眼了，现在自然也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为一点小事多说什么。
只不过，在五百川绮月的视线扫过面前一片建模虽然也挺用心，但左右看五官都差不多，所穿的大振袖只有花纹不同的少女们后，还是迟来地感到了些许迷惑。
‘为什么一个现代背景的游戏，玩法会这么封建呢？园子之前推荐这款游戏的时候也没说啊。’
按照她以前玩游戏的规律来说，按道理未婚妻这个设定应该一开始就自觉落到她的头上才对，怎么还要她来争取呢？搞得和选妃一样。
少女这么想着，不由得思考是不是其实只有这个名为五条悟的角色所带的攻略线才这样麻烦，又或者说是她开的身份不对，从一开始就不是合理的攻略方向。
不过，考虑到之前园子说的‘这个角色至今没有人打出角色结局’，五百川绮月心中还是偏向前者。
毕竟谁高兴每天在这种家族里虚与委蛇啊，如果说是PC、NS上的游戏还好一点，毕竟只需要操控角色做做选择，跟一下攻略就结束剧情了，难度实在不大。
可这款全息游戏需要她们自己来演，如果本身不是这个性格的人，表演起这种大家闺秀自然会有破绽了。
而在五百川绮月表面端庄跪坐，实则心中胡思乱想胡乱地推理时，古色古香的拉门突然被非常不客气地拉开了。
用力之大，让门框边缘直接撞出了一声巨响，而与此同时，少年气势汹汹的质问也已来到耳边。
“你们背着我偷偷在搞什么？！”
在厅内的所有人都不自主地循着声这一声望去，顺着人群视线的五百川绮月看见的那个少年，也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五条悟并没有穿着符合场合的和服，而穿着一身深蓝紫色的制服，在此之前，她已经知道他在东京的一所咒术高专上学，因而猜测，他是匆匆从学校赶回来的。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回出场他戴了一副奇怪的墨镜，从五百川绮月这个角度，她只能从墨镜侧边看见他一星半点的眸色，但绝大部分还是被遮挡住了。
不过，就算双眼被遮挡，他的愤怒也是很清晰的。
难道说，这场未婚妻候选人的选拔，他其实并不知情吗？
五百川绮月这么想着，突然感觉自己出现在这里似乎真的有些莽撞了，刚刚进门的时候五百川平山说的话可能真的是在救她，可正当她后悔之时，站在厅内的白发少年已经抬手，对着墙壁随手一挥，发动了他的术式。
“轰——”
几乎无法用肉眼捕捉的「苍」擦过那几个长老的头顶，将他们身后的墙壁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如果不是考虑到六眼反馈给他的信息，顾及到在场大多都是咒力流动并不太顺畅的女生，这一间屋子塌了会有人被无辜波及，按照五条悟往日的脾气，早就把这里砸了。
不过毁房子也好，把墙打个洞也好，都只是他发泄和震慑这几个家伙的习惯招数，无论威力大还是小，都不妨碍他在厅里继续发飙。
“过年的时候找那么多女生来拜年，我没说就很给你们面子了，现在居然还敢搞什么未婚妻选拔？？我要是不来，你们是不是直接把人定下来了？是不是活久了当惯了高层就真的以为自己能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了？”
“把她们统统赶走，我一个都不要！”五条悟一边说着，大约是气到不行了，伸手就来拽还跪坐在厅内直面这场冲突，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女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第一个拉的，是离他不太远，也不特别近的五百川绮月。
大约是真正的咒术师，和五百川绮月这种只是设定上有但还没真正开始训练的咒术师不一样，他的动作快的过分，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半拉着站起身了。
他的手掌捏住她的胳膊往上提，看似用力毫不客气，但其实并不太疼。
至少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然而五百川绮月却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对方虽然和她隔着一副墨镜，那双眼睛却好像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似的。
不过这大约是她的幻想。
因为在她还没站稳时，看上去正在气头上的五条悟已经迫不及待地推了她肩膀一下。
像是嫌她站在自己面前碍眼似的，
这一推，也让她不自主地往门那边踉跄了几步。
等五百川绮月稳住身子，回过神来看他时，他却早就已经弯腰去拽别人了。
而厅内的女生也很识相，根本不需要他一个个拽，在他动手拉五百川绮月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自觉地起身了。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她们这些也许是被迫，也许是自愿，总之各怀鬼胎来到这里的女生可以听的了。
时值冬日，最近刚下过雪，院子里有些没人走过的地方还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以看到院中挂了雪的松柏和偶尔能够看到几个脚印的白色，被雪覆盖的草地，好像和之前她来的那一次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她不太需要别人引路了。
在五百川绮月穿过院中的石子路，要离开此处的时候，五百川绮月只听见五条悟非常愤怒，以至于能从厅内传到院子里的警告。
“你们以后谁再偷偷办这种事情，我就要他好看！”
她若有所思地打开面板，看了一眼好感度栏目，还是「锁定」状态。
*
2006年4月2日，东京咒术高专开学第二天。
刚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夜蛾正道在走廊上走了两步，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停在校长门口不跟他走的女生，冲她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的新学生跟上。
听到声音后，橙粉色的少女才将打量学校装潢的视线收回，抚了一下新裙子的裙摆，快步跟在了老师的身后。
“感觉，学校里没什么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