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不是为了结婚吗？”易擎的语气依然很平静。
他看见对面的女孩猛的把勺子插进甜点里，半透明的布丁露出一个大洞。
“你这是什么古老的思想……”
时意舀了一勺甜品，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要不是他，我才不来战区……”
易擎垂下眼睛，说道：“你和他出去玩，不开心吗？”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时意和他聊天依旧没什么顾忌了，闻言小脸一红：“他长得确实很帅嘛，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当然会开心——不过他对我没什么感觉。”
女孩的语气低落下去，像是把他当作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样，小声道：“这种家里人安排的对象，大概很多人都不好喜欢吧。”
帝国对AO的匹配度是60%，而AO随便测测都有40%，所以只要双方愿意，结婚是很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Alpha和Omega之间无法忽略的，是信息素的吸引，据说匹配度很高的AO，在第一眼看到对方的时候，就会被对方吸引。
时意说起这种夸张的吸引，觉得有些不真实，自从生育率跌破及格线后，人类的基因似乎为了防止濒危，开始了进化——
信息素对六种性别的影响，都开始减弱，越来越多的Alpha和Omega不再执着的选择AO结合，优质Beta大量出生，让这几百年的生育率好看不少。
谁知道易擎却开口了：“也不是不存在的，匹配度超过90%，就会产生这样的吸引……不通过信息素，第一眼就能确认。”
时意皱着眉头：“真的有这种存在吗？就像机器匹对一样，信号一传递，就对接上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存在吗？”易擎给她换掉空盘子，将一碟牛肉放到她面前，“这个味道不错，你可以试试。”
时意喔了一声，拖过盘子，用筷子夹起一块饱满多汁的是肉块，咬了一块眼睛都亮了：“真的不错唉！”
她擦了擦嘴角，回答男人的问题：“我不是不喜欢，每一个Omega都期待匹配度超高的对象啊，我也很好奇这种所谓的基因选择，但是……总感觉那像是一种动物的野性，一种强制的发……”
时意顿了顿，意识到他们俩聊的有些深入了，应该换一种说法。
但是易擎很平淡的接了下去：“强制发情？”
时意佯装喝水的动作一滞，然后开始疯狂咳嗽。
椰子酒的酒精度不高，但是不小心呛了，就很难受。
易擎给她递了一张纸，看着女孩满脸通红的面容，说道：“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确实，换做其他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提到发情，绝对会被认为性骚扰。
但是他的表情太正经了，和他们平时讨论虫族讨论星战一样，甚至像是在讨论严谨的科学研究。
他是一个很理智很认真的聊天对象，见识广博，思维也很特别，不囿于成见，所以时意一点也没觉得被冒犯。
“我知道，”时意稳了稳呼吸，耳朵尖还是红的，因为咳嗽声音有些哑：“虽然很多专业人士都不认可清洗标记这种手术，但我很支持，Alpha标记他人后，只要他们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就可以毫无芥蒂的去标记下一个人……那么Omega为什么不能洗去标记呢？”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一个Alpha聊这种事，时意心跳的很快。
易擎点点头：“确实，感情应该是一件公平的事情。”
他知道这是此刻最完美的答案，果然，时意露出一个欣喜的表情。
“就像Omega特殊时期的信息素对Alpha是无可抵挡的诱惑，那对Alpha也很不公平，所以尽管洗标记对于Omega来说要痛苦的多，但是相对而言又公平了。”时意认真道，易擎说感情需要公平，但她觉得只能尽量做到公平。
“其实意志力足够坚定，是能抵挡那样的吸引的。”易擎低低的声音传来。
时意有些惊讶，她忍不住笑了：“我爸爸说过同样的话，但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抵抗住我妈妈的信息素吸引……”
她父母的结合，一开始源于太后娘娘的强势和主动，据说时父年轻的时候还是个不婚主义者，结果遇到她母亲，无可自拔的沦陷了。
易擎点点头：“我的父亲也没有那样的意志力。”
时意被他逗笑了，忍不住逗他：“那你呢，你觉得你有那样的意志力吗？”
她想的是，易擎这样冷静自持的Alpha，从他刚刚那一番话完全看出他对感情没有什么需求，但是易擎却摇了摇头。
“嗯？”时意咬着一块绿叶蔬菜迷惑的看着他。
“我没有那样的意志力，从一开始就会沦陷。”他的语气很平静。
时意吧唧吧唧啃着蔬菜，总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
易擎很快转移了话题，他似乎对蒋余很感兴趣，问时意：“蒋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这个大贵族子弟其实见过，只不过第一次从时意嘴里听见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时候他的大脑被相亲对象冲击了很久。
这个问题时雪柳经常问她，不过纯属八卦，时意觉得他不像八卦的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大概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积极向上，也很正派，能力很强，对Omega也很体贴。”时意不得不承认，蒋余是一个很优秀的Alpha，他们相处的时候，时意也会小小对心动一下。
总觉得和一个Alpha聊另一个Alpha怪怪的，时意于是岔开这个话题，问他关于雇佣兵对事情，她对雇佣兵很有兴趣。
易擎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和外界描述的差不多，只要付出的代价足够，就可以在混乱星域得到你想要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描述的吸引力，时意仔细听着。
“顾客会在专门的网站发布任务，付出一定比例的保证金，任务难度越高，金额越高，不过也不仅仅是金钱，也可以以物易物。”
“然后就会有雇佣兵来挑选，系统会审核任务等级，只有等级足够的人才能接任务，等级高的任务和雇佣兵都是热门对象。”
“你来曼拉帝国之前，等级是不是很高？”时意好奇道，这是她的直觉。
易擎顿了顿，只道：“离开前不低，不过现在已经跌的差不多了——长时间不接任务，会自动降级。”
他现在应该跌倒十几名了。
易擎给她简单科普了下，不是所有的任务都是杀人越货，恐怖袭击那样，大部分都是很正常的任务——帮老奶奶过马路也不是没有。
时意被他的比喻逗笑了，她发现易擎虽然说话言简意骇，但是很会讲冷笑话。
“你处理好证据的事后，应该会回到雇佣兵吧？”就在易擎想着怎么在时意面前改善一下雇佣军凶狠滥杀的名声时，对面的女孩咬着勺子，漫不经心抛出一个问题。
易擎一怔，他看着时意的眼睛，淡蓝色的眸子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
这个问题他应该否认，但是和时意一对视，他就明白这个女孩已经猜到了什么。
时意见他不说话，心里就知道答案了，她是个直觉很准的Omega，这得益于她远超旁人的精神力。
她和易擎朝夕相处这么久，到底还是能摸清一点这个男人的性格的。
不过这个问题，也是一种试探。
易擎很快察觉出了她的试探，但是他没有否认，承认了：“对，我会回去。”
时意心满意足，很体贴的不去追问，他是一个充满谜团的人，时意在小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后，便不会逾矩。
“我来这里，一半是出来见识见识，一半是完成任务。”男人早就吃完东西了，正看着她慢慢吃。
时意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你不需要对我坦白一切，我刚刚只是验证一下我的直觉。”
她那个问题只是验证自己的猜测，加上拿捏着对方的精神力治疗，所以肆无忌惮问了出来。
谁知道易擎会错意，以为她是质问什么。
时意才不想知道他和大贵族，和雇佣军那些弯弯绕绕，她虽然已经牵涉其中，但是只涉及他的特殊治疗。
如果易擎真的太危险，她知道了太多，周家都保不住她。
被强行打断的男人，许久才道：“我不想隐瞒你，你的帮助，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看样子他又要说什么太危险了你一个Omega还是快回家吧这样的话，时意兴致缺缺，语气不太好：“没关系，银河哥哥都说没事，我可比你安全多了……”
周银河是这一代的嫡系，地位举足轻重，时意给他打电话其实就是向周家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有危险，周家不敢拿她冒险。
时意终于吃完了东西，她摇了摇已经空了的椰子壳，脸色浮起一丝红晕，酒精开始发挥作用，她很认真的对易擎道：“我们应该算是朋友对不对，所以帮你是应该的对不对。”
易擎不说话，她真的很漂亮，年纪虽然小，但是难掩那一份独特的美丽。
像个不食烟火的小仙女一样。
男人喉头滚了滚，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
第12章 余光
吃完饭后，两个人就回去了，时意喝了点酒有点晕乎，易擎直接把她送回宿舍。
洗完澡后，正好时雪柳的通讯进来，时意躺在柔软的床上懒洋洋接了。
时雪柳一接通就紧急通知：“快快快，帮我完成一下今天的任务！”
好吧，是直播平台的任务，时雪柳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这样殷勤。
时意开了光脑，慢吞吞点开网页，把大大小小礼物送了一遍，页面显示今日S级任务已经完成。
投影里时雪柳正在直播，拼到这个点，真的挺敬业。
时意想了想，又给她刷了两千星币的礼物，看见自己进了粉丝日榜前十。
“感谢十一不喜欢周一，我亲爱的～美丽的～仙女姐姐送的甜蜜星舰～”虚拟投影里时雪柳甜甜的感谢，然后笑着问她：“今天我的仙女姐姐怎么这么大方？”
时意懒洋洋发了一条弹幕：“因为你上次和我打的赌输了，提前安慰下你。”
弹幕笑嘻嘻一片，都在问什么赌约。
时雪柳是AC直播平台新锐主播，因为前身是虚拟歌姬雪月的音源和皮下，所以跳槽后还带了不少粉丝过来，时意这个堂姐也很光荣的成为她的管理员之一。
可惜这个管理员没有一点福利，还要时常帮她做任务送礼物，时意每个月一半的开销都需要供给这个小祖宗。
时雪柳尖叫了声，难以置信道：“什么！是我输了？”
她脑子转的很快，有些坐不住了，黑着脸跟弹幕说：“我要去求证一下！你们不用管赌约，跟你们没关系……”
时雪柳粗暴了关闭直播间，时意忍不住笑了，发了条弹幕：“赌注是直播跳皮卡丘舞，不用感谢～”
弹幕一片欢呼。
然后她的光脑上，时雪柳通讯就传来了。
时意一接通，就听见时雪柳难以置信的语气：“他跟你承认了？”
“其实他早就承认了，而且差不多都交代了。”时意语气里有些得意。
“所以，他一个雇佣兵，跑来曼拉帝国——总不至于是体验人生吧？”时雪柳脸上的面膜都皱了，显然很狐疑。
她总觉的自家堂姐对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病人过分关注，于是跟时意打赌这个男人绝对隐瞒了什么——赛米亚星袭击战的内幕她有所耳闻，对这个看似普通的幸存者一直很怀疑。
时意脸上红晕弥漫到脖子了，时雪柳才注意到她喝了酒，惊呼道：“你怎么喝了酒啊！”
她这个堂姐，酒量可差了。
时意从床上爬起来，伸出手指头，笑的很甜：“只喝了一点点的……”
哪怕时雪柳和她一样是Omega，都受不了这个笑容，忍不住咳了声：“你一个人？不用担心你那个病人？”
时意歪着脑袋，嘟囔道：“和他一起呀，他下个礼拜就要去训练了，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来复查一下，所以请他吃个饭……”
时雪柳露出一个很诡异的表情，不过时意这会子酒意上来，完全没注意到，自顾自抱着柔软的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时雪柳摇摇头，心里不住地叹气。
本来听时意说，这个相亲对象是个超级大帅哥，她还以为要成来着——现在看，大约要出什么意外了。
第二次的治疗很顺利，这一次时意全程盯着每一个数据，易擎没出现上次的情况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收敛自己的信息素。
时意把气味稀释剂递给他的时候，还觉得很奇怪。
她没有谈过恋爱，学校里的Alpha只比Omega多一点点，都很规矩，从来不会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时意对信息素的了解，仅限于书本。
恢复训练在A区进行，易擎走的那天，正好下雨了。
隔着雨幕，她只看见男人离去的背影，竟然有些舍不得。
大约是太无聊了。
这几个月，她除了和时雪柳聊的比较多，就没什么人了。
时意没什么朋友，虽然周围人都很喜欢她，时雪柳总说她看起来温柔，其实对人拒之千里。
易擎走后，她也没有新的病人，找她做心理咨询的人也少了很多。
时意无聊了几天，找赛斯师兄要了一些研究所的资料来看——托这次特殊治疗的福，索门已经原谅她了，甚至表示这次事情结束后，就破格录取她。
以正式研究员的身份。
赛斯对老师这种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很是嫌弃。
正好时均又整理出一批古文资料，时意前几天收到了，是一本古Sino语系的食谱，她对这个食谱非常感兴趣，但是由于古Sino语系太复杂，时父自己的翻译太简略，她还需要加工一下。
古Sino语系研究者众多，但是相关文献浩如烟海，时父研究的是诗歌和食谱乐谱之类，就有些冷门了。
时意把整理的第一节内容发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她有个账号，专门发布时父整理的文学资料，在Sino语系研究组织中小有名气。
时雪柳也经常帮她转发推广，给时意带了不少流量。
其实时雪柳之前那个虚拟歌姬的人气非常高，但因为经纪公司不当人，所有IP版权都在公司手里，时雪柳这个皮下控制者拿到的只有很小一部分的直播收入。
时意还挺遗憾的，那个虚拟歌姬是雪柳的哥哥时歌台帮忙制作的，对他们兄妹三个有特殊的意义。
当时雪柳不愿意做一名幼师，和伯父闹翻了，离家出走去联盟读大学。
她没有生活费，学费还是时父给的，性格又很要强，不愿意伸手要钱，便开始做直播。
时伯父非常生气，觉得她有辱斯文——时家是老派的家族作风，不喜欢Omega在外抛头露面，而时雪柳性格活跃，这些年跟父亲关系越来越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