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的时候,温越有些惊讶地看向旁边的人,“你怎么也赶公交车,我记得你不是有辆山地自行车吗?”
祁柯没看她,而是望着窗外不断移动变换的场景,“坏了,还没修好。”
“那贵吗?”
“什么?”
温越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修车子贵吗?你馄饨店的工钱要被扣了吧。”
祁柯倒不是很在意,轻飘飘回答道:“不贵,还能付得起。”
车子停了一站,上来了不少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得已近了许多,祁柯微偏下头便能闻见温越身上淡淡的花香,不仔细闻的话不是很明显。
“对了,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推荐什么所谓的朋友了。”
温越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你是说刘雯怡?其实她这个人交朋友的话还可以。”
“我不需要。”
祁柯要比她高出不少,虽身型偏向清瘦,但漏出的半截手臂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那一刻温越第一次感受到了少年身上除了干净凛冽的清风,还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积雪。
标准的语音播报声再一次响起,他们到站了。
一上午的课间时间都被温越拿来写广播稿了,断断续续也小修了几遍,最终才敲定了完整稿。
魏诗漫把自己整个人都转过来,左手举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笔,右手拿着几张草稿纸,露出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温越把几张写好的排好顺序后又顺了一遍,“诗漫,你这样搞得我好像做手术的医生。”
自从魏诗漫化学省赛获金奖以后,她整个人都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行为做事都有所收敛,性格上也平稳了一些。
或许一件事情的成功,真的可以调整一个人今后的某些状态。
魏诗漫笑了笑,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观点就是凡事我们都应该去用认真的态度去对待,要不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你这想法是没错,但我已经修出最终稿了,所以手里的家伙事们可以放下了。”说着温越将抬平的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将手中的东西放下。
“唉!对了,我听说昨天刘雯怡找祁柯要联系方式碰壁了,而且还是有原因的。”
温越手中的笔停了一下,“什么原因?”
魏诗漫双手托着腮,视线放在了广播稿上,“你想啊,刘雯怡是属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指不定为了加联系方式说了什么祁柯不爱听的话呢。”
温越没抬头继续誊写着稿子,随口应了一句,“或许吧。”
见她不是很上心的样子,魏诗漫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小声说道:“月亮你可别把刘雯怡想的太简单了,她这人心思挺多的,没事还是少和她走动的好。”
温越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的话她和刘雯怡的关系也算不上很近,也就是刚刚到朋友这条标准线而已,傻白甜的交友行为自己还是做不出来的。
“稿子是下午交吧。”
“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我想着下午放学后我们一起去逛逛南市新开的小店。”
“没问题,我把稿子一交就可以去。”
赵景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你们去逛总是不叫上我一起?干嘛?孤立我?”
魏诗漫嗤笑了一声,说话也没好气,“你是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我们女生出去逛个街你还非要跟上。”
每日的小剧场上演了——魏赵斗嘴
温越将整理好的稿子叠摞好放进了抽屉的最里面,接下来就等把稿子上交了。
祁柯站在讲台上,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页数和对应的题号,“大家都数学老师把上次留的题都交一下。”
这一上午她好像没怎么见祁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过。
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吗?怎么没听张国华给她这个班长说过。
中午放学四个人结伴出校门的时候,祁柯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看见了王可秋。
女人穿着的很低调,但胳膊上挎的最新款名包还是很显眼的,她看见了祁柯后并没有立马向前,而是摘掉墨镜远远注视着。
祁柯很不喜欢她,从没做过什么让人觉得有所感动的事情,却一直贪婪地想要从他这里索取原谅。
走了几步后,祁柯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先走吧,我还有事。”
其他三人也没多问便离开了。
温越在要拐到转角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瞟了一眼,只见祁柯在和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谈话。
“你怎么还在这里?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没有权利让我强制性转学。”
女人的神情很柔和,虽然涂着正红色的口红也丝毫没有锐利感,“妈妈看到你网上的那个迎新晚会的视频,觉得你在音乐这条道路上会走很远。”
祁柯皱了皱眉头,眼眸里充满了不耐烦,“所以呢?”
“妈妈想着送你出国去念音乐。”
“没必要,我是不会去的。”说完这就话后,祁柯转身就要准备离开。
王可秋有些着急,她快步向前想要拉住祁柯的胳膊,但却被他躲开,结果扑了个空,“祁柯,你不能拿自己的未来和妈妈赌气。”
祁柯突然停住了离开的步伐,此时他背对着女人,手中的拳头渐渐握紧,声音夹杂着隐约的怒气,“你一直觉得我是在赌气?”
“妈妈知道自己当初做的不对,但那都过去了。”
祁柯猛然回头,眼角泛着红色,“过不去的!当初你的所作所为在我这里永远过不去。”
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王可秋怕被人认出来,只好重新戴回墨镜。
“祁柯其实我……”
祁柯语气冰冷疏离,“人就应该为自己所犯的错误付出代价。”
街道上的汽车鸣笛声仿佛将这句话增加了力量,深深刻进王可秋的心脏上。
他们的距离明明不远,有血缘的牵绊,有记忆的交错,但王可秋却始终都治愈不了祁柯那已经破碎的情感,她最初的抛弃注定会永远失去这个儿子。
回到古董店里,蒋墨吃惊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他没想到祁柯中午会来这里。
“祁柯,你怎么了?”
“没事。”
“那我去帮你买份饭回来吧。”
祁柯低着脑袋,前额的碎发遮挡着眉眼,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似的,“不饿,我去休息室自己待会儿。”
“你这是生病了?”
等了片刻后,除了墙上挂的钟声外,没人回应蒋墨的问题。
他知道祁柯是个不喜欢将心事说出来的人,从来都是独立惯了,别人的一点儿关心也很难动摇。
蒋墨知道祁柯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童年时所缺失的爱就像是一直笼罩在头顶的阴影,而所有的嘲讽都化成了扎进血肉里的刺,让他永远都站在废墟中,周围空洞黑暗,可祁柯并不是那种因为环境而改变自身的人,他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自己,这一路走来只靠自己,也只能靠自己。
蒋墨又重新坐回躺椅上,慢慢地重新阖上眼,空气中弥漫着香气,耳边是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戏曲。
他想,祁柯的天总归会是会亮的。
第18章 第十八场风
海棠巷子里经常有卖东西的吆喝声,隔着窗户传达到屋子里。
祁柯被快速的敲门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瞥了下墙上的时间,没直接从床上坐起来,而是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觉。
“祁柯!祁柯!”
门外蒋墨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下彻底扫除了祁柯的困意,他不耐烦地三步并两步地走过去将门打开。
“怎么?着火了?”
蒋墨紧锁着眉头,神色是平时少见的凝重。
“你……”
祁柯低头看了眼自己,在确保衣衫完整后提出了疑问,“我怎么了?”
在周围低气压和不解中,蒋墨来了句,“你那个漂亮的小同学来找你了。”
祁柯听到后将身体靠在门上舒了口气,“就这事你整的这么严肃干什么?”
既然对方都问到了,蒋墨也毫不遮掩将自己的想法抛出来,“因为我在想……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祁柯漫不经心地将校服一把拿上,“屁!别瞎说,你知不知道这样乱造谣会影响到人家女生的。”
“瞧你说的,我是那种到处乱说的人吗?”
祁柯挑了一下眉头,“你不是吗?”
蒋墨顿时语塞。
店里的人平时不是很多,偶而只会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光顾。
温越坐在木椅子上,目光环顾着周围物品的陈设,和当初第一次来不太一样,但她又说不上来,最让她吃惊的是这家店的老板,反差感还挺强,隐约记得来问祁柯去向的时候,他说话斯斯文文,就连举止投足间都给人一种彬彬有礼的距离感。
可现在看起来怎么莫名有种别致的和蔼近人感。
蒋墨走在前面,手里还端着用一次性纸杯,“小同学,让你久等了,喝口水吧。”
“其实不用……”温越还没话说完,注意力便被纸杯水面上漂的一大朵菊花吸引住了。
祁柯伸了个懒腰紧随其后也走了过来,在看到和杯口一样大的菊花时,出声道:“不是,老蒋你有病吧。”
蒋墨倒也不在意,心平气和地解释道:“这叫养生,菊花茶清热解毒、镇定安神和平抑肝阳的作用。”
这话祁柯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絮絮叨叨地来回推荐别人养生,他有时候就觉得蒋墨干古董店简直屈才了,干保健品销售才是正道。
“小同学,你猜我现在多大年纪?”
温越思索了几秒,磕磕巴巴报出一个数字,“二十……九?”
一听这样的回答,蒋墨立马来了劲儿,“猜错了,我今年三十五,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这都是每天养生的功劳。”
话题聊到了这儿,祁柯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此刻的聊天。
“温越,你来找我有事吗?”
温越恍然回神,“哦,对了,我来找你是因为老师说让我们用班费去买点儿学习用具,用做上次考试的奖品。”
祁柯拿起桌上的糖,拆开包装纸后放进了嘴里,“还等什么,走吧。”
看着已经走到店门口的两人,蒋墨试着挽留道:“不是,我还没讲完呢。”
随着店门的关闭,他只听到了祁柯最后抛下的那句,“你那点儿养生知识还是留着自我消耗吧。”
海棠巷子看起来很长,但走起来却觉得很短。
“你店长还挺有趣的。”
“他除了精神有点儿不太正常,一切都挺好的。”
温越蹙眉疑惑,“精神不正常?好歹是你的店长,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听出自己被误会了之后,祁柯平淡地解释道:“我没在开玩笑,他有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
温越明显愣了一下,“这种精神疾病我在电影中见过,现实生活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快走到巷子口的时候,正对的马路飞驰过一辆救护车,警报声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
祁柯将校服外套穿到身上,眼底浮现出沉闷到的情绪,在蒋墨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就只有他知道。
走出巷子后,祁柯从口袋掏出两颗糖递到温越的面前,“现实可比电影悲惨痛苦多了,所以吃颗糖吧,这样或许会好些。”
温越接过后拆开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青苹果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这句话是蒋墨告诉我的,是不是还挺文艺的?”
“我觉得他说的蛮对的。”
下午放学的时候,要交给广播站的稿子找不到,温越翻遍了整个抽屉,唯独没见到自己写了一上午的稿子。
她蹲在抽屉前,脸颊因为着急有些发热,嘴里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找不到呢?”
毕竟自己也不是那种乱放东西的人,而且她依稀记得写完之后是放到抽屉最里面的,这么重要的稿子怎么可能乱扔呢。
魏诗漫低头一本书一本书帮忙翻找着,“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夹在哪本书里了?”
祁柯刚进教室就看到了正在焦头烂额的两个人,书包往桌上一放便走了过来,“你们找什么呢?”
“月亮今天上午写的稿子不见了。”
窗户外面负责值日的赵景凡恰好听到了,于是他直接拉开窗户说道:“稿子不见了!没事!我肯定能找到。”
魏诗漫翻了白眼,“大哥!这可是正事,你就别在这里开玩笑了。”
赵景凡趴着窗台边缘往里面探头,表现的十分不甘示弱,“谁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好歹我也是看过很多侦探悬疑小说的人。”
祁柯也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抽屉问道:“没有之前的草稿吗?”
“我刚刚找过了,也都不见了。”
赵景凡将胳膊半搭在台子上,理所当然地“这样的话,就只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
温越疑惑地皱了下眉头,心想着怎么会被人拿走?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简单的广播稿而已。
而且如果这次不交的话,参不参加比赛先不说,班级是要被牵连到扣分的。
温越轻叹了口气,抽出两张信纸,“没办法了,与其现在着急,不如凭着记忆立马写一份交了。”
周围的三个人也没说什么,因为目前的情况看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了。
时间赶得紧,快到放学的时候温越也没能将稿子完全写完。
老师在讲台上把晚自习需要写的习题一布置,随后放学铃声便响了起来。
教室里的人很快都走的差不多了,只丢下了他们四个人。
魏诗漫看着温越奋笔疾书的样子有些不解,“非要下午交吗?”
“嗯,刘雯怡说要在下午放学交给她。”
赵景凡坐在座位上收拾着课本,“不能通融一下?”
后来温越怕写错字便没再答复什么。
眼看着交稿的时间线马上就要到了,魏诗漫的目光落到了旁边人的身上,“刘雯怡不是想要你联系方式嘛,要不这样吧,祁柯你去牺牲一下色相,换月亮更多的时间。”
这话让赵景凡听的有些想笑,“我去,魏诗漫你还是少想点儿损招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祁柯下一秒真的就要往教室外面走。
魏诗漫有些惊讶,“不是,哥们儿,你来真的啊。”
就连温越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的心脏就像是在敲鼓似的,手中的笔也有些拿不稳。
少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们几人,“我只是出去找老张要套模拟测试的卷子。”
“好了!我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