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她都觉得,若不是生活在法制社会,若不是他还尊重她的事业和生活,他确实想将她锁起来,让她的眼睛只看他一个人,她的情绪只为他一人波动。
“是的,回你自己的家,”段柏章却出人意料地说,“如果你想,我们今天就出院。”
谈桐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段柏章给出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不得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好,那我们晚上回去。你家中太久没有人住,需要彻底打扫。”
说完段柏章就离开了,不知他和李垚说了些什么,李垚再进来时也不再反对,只是不赞同地叹着气。
谈桐在医院不安地等了一天,她怕段柏章食言,又不让她出院。
但还好刚过晚饭时间,段柏章就再次出现。这时他已经换上一身便装,给谈桐带来了一整套新衣服。
“出院要有新气象,你先换,我在外面等你。”
谈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换了衣服,收拾好东西,又稀里糊涂地和段柏章上了车。
坐上车,她突然想到:“公司不是不让你开车吗?”
段柏章随口答:“我报备过了,以后接你都可以。”
谈桐扣着手指,不再说话。
到家后,还有两层楼,谈桐就听见豆包焦急的喊声和挠门声。
她也不顾腰伤的小心翼翼,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门前,打开门接住了飞扑过来的豆包。
谈桐养病这段时间,豆包在丛青麦家中寄养。据丛青麦说,豆包在她家中每天只在门口的地垫上趴着,望眼欲穿地盯着门外,等妈妈来接她回家。
太久没看到妈妈,豆包无比兴奋,在谈桐脸上一通乱舔,还不忘在给妈妈洗脸的间隙朝着段柏章龇牙威胁。
段柏章习以为常,这段时间他尝试了许多次“收买”豆包,带零食、买玩具、陪遛狗、陪玩。
然而豆包非常傲娇。它从不亏待自己,零食照吃但绝不吃人嘴短,玩具照玩但也不拿人手软。吃完玩完后依旧不给段柏章一个好脸,凡事都和他对着干。
若是他会说话,一定要说上一句“你讨好我是你自愿的,我又没逼你”。
安抚好过于激动的豆包,把他放到窝里,谈桐看着段柏章,不知该不该开口挽留。
出于礼貌,她至少应该请段柏章来喝口水,但出于感情,她却只想他提出主动离开。
而段柏章并不如她的意,他走进后顺手带上房门,看着她说:“有一件事你可能忘了。”
“什么事?”谈桐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们好像还有几笔账没有算清,”段柏章缓缓开口,“既然病好了,那我们就来算一下。”
第31章 自卑
谈桐这才明白段柏章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试图敷衍过去:“什么算账?我又不是会计,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没关系,我提醒你。”段柏章平心静气, 但他越是这样谈桐越觉得危险。
只听段柏章用不带起伏的语气列举她的“罪状”:“我们一个个来算,偷情、小男友、激情戏, 还有好多事情……”
谈桐听不下去了,明明都是她随口说的胡话和工作需要,怎么从段柏章口中说出来就这么暧昧又羞耻。
“停!”她大喊一声, 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段柏章!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胸襟一点也不开阔。”
段柏章从善如流:“你应该知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
谈桐确实清楚,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
段柏章并非什么大度的人,从最开始谈桐就知道这点。
恋爱之初, 谈桐有天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便问段柏章:“你知道我是演员吧?可是你连我牵手都会吃醋,那以后可怎么办呀?”
她满脸担忧, 像是真的在替段柏章担心他的未来。
段柏章故作严肃地看她:“是啊,那可怎么办呢?”
谈桐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那只好拜托你忍耐一下喽,谁让你是最大度、最温柔、最善良、最体贴的男朋友呢。”
段柏章的父母都是传统中式家长, 从不直白表露感情, 更不会这样夸奖他。
只有谈桐,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和感情,在她的眼中和口中, 他几乎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
但段柏章清楚地知道,她并不是每句话都出于真心, 因为他不至于自恋到认为自己没有缺点。
他明白这是谈桐在照顾他的安全感,她不明说, 却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在她的心中是最好的,她会坚定地选择她。
段柏章足够聪明,明白她的用意。
只是有时他却会想得太远,他经常会想,她这么好,一定也会吸引更好的人。
如果人的优点和缺点可以用量化角度衡量,无论是“99”还是“98”的人,都是只能得到那个分数。而谈桐是那个完美的“100”,因为这张考卷只有100分。
无论从主观还是客观上,谈桐都是完美的。
这是一种自卑吗?
段柏章无法为自己的感情下定论,他只知道谈桐越是好越会激发他的不安,她越是光芒四射,越会让他的占有欲在心里作祟。
而这本就对她不公平,因为这是他的卑劣,是他的可耻,他为此忏悔。
因为他的错误,他在昏迷三天醒来后看到谈桐的绯闻第一反应是质疑她,而不是信任她。
只是一句质疑,他永远地失去了她。
如果能够回到那场车祸前,他会选择接受那场车祸。然后,在抢救成功醒来后,第一时间给谈桐去电话,告诉她他很痛苦,他需要她,需要她到他的身边来。
她那么善良,她那么爱他,她一定会毫不犹疑地飞跃大洲大洋,来到她的身边。
而他的疑心、他的顽固、他的倔强、他的自以为是,将这一切全毁掉了。
如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效以朋友之名在她身边照顾她,看着袁寄星肆无忌惮地追求她,看着那些肮脏的蛇虫鼠蚁觊觎她、窥视她。
他恨不得让他们都消失!永远从她的身边消失!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在想什么?”谈桐看着他脸上表情千姿百态,倒是比平日那张冷脸多了太多的情绪。
似乎是她的提问打开了桎梏着段柏章的枷锁,他心底竟升起一股别样的放纵。
反正他们已经分手,总归是她先提出要他做情人。事已至此,不会更坏了。
他一字一句说道:“在想你所想的事,可以吗?”
他垂下的手抓住了谈桐的手腕,一点点收紧,形成一圈紧实的箍。
谈桐尝试着挣了两下,没能挣脱。但她的挣扎却并不坚决,反而像是欲拒还迎。
在她无济于事的挣扎中,段柏章的吻平静地落到了她的额头上,然后是眉心,再然后是眼睫。温热的嘴唇在她脸上游移,越向下越重、越火热。
谈桐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带着几不可察的颤抖。
他也在抗争,本能和理性在抗争,欲//望和克制在抗争。
在吻落到他的唇上前,段柏章压制着冲动,哑着声音问道:“可以吗?”
谈桐对他的破坏气氛感到无语,于是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瞬间,她的唇就被段柏章咬住。
他根本不是在接吻,更像是在报仇。他的手掌依旧攥着她的手腕,牙齿在她的唇上噬咬,她紧闭的牙关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的动作越来越恶劣,渐渐逼出她压制的声音。
多年过去,人的外貌会变,喜好会变,甚至性格也会改变,但不变的是他们对彼此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熟悉。
段柏章太熟悉她了。她可以鬼话连篇,但身体的感受做不得假。她的一切反应都是给段柏章无言的激励,让他更加深入,也更加执着。
谈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若不是段柏章剩下的一只手还钳着她的手,她早就滑落到地上了。
她上半身的重量都系在段柏章的一只手上,下半身的重量挂在另一只手上。
她浑身都绷紧,咬着他的肩膀让他放轻。
而段柏章却坏心地放轻了上面那只手,她尖叫一声往更深滑落。
“段柏章!”谈桐崩溃地喊他,余韵带上了哭腔。
“嗯,别急。”段柏章轻声道,唇在她的耳边流连,轻轻安慰她。
谈桐更崩溃了:“谁急了……”但她的声音很快淹没在压抑的尖叫声中。
“回——回卧室……”从急促喘息的缝隙间,谈桐勉强吐出几个字。
“遵命。”段柏章微微附身,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
他张开的手掌稳稳地撑住她的腰部,没有一丝悬空感,即便是这种关头,他也还记得她腰伤未愈。
就在推开卧室门的间隙,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豆包狂吠着从窝里窜了出来,一眨眼就冲到段柏章面前,对着他嗷嗷大喊。
段柏章没有理会,继续往卧室走。
而豆包嗷嗷大叫着冲了上来,竟然一口咬在段柏章的小腿上。这一口显然不轻,段柏章倒吸一口气,身体一僵,但仍记得还抱着谈桐,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地上。
“豆包!”谈桐大声呵了一声,连忙拎起豆包放到一边,随后蹲下去看段柏章的腿。
只见段柏章的小腿肚上有两处深深的齿痕,鲜血正不停地涌出。
谈桐有些慌了:“豆包这么多年从来没咬过人……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这样……对不起……”
“没关系,”段柏章安抚她,“没事,我去处理伤口,你先安抚一下它,它看上去很害怕。”
谈桐低头看了眼豆包,咬了人的豆包似乎知道自己闯祸了,也不再叫,夹着尾巴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转头的时间,段柏章已经进了卫生间,很快有水流声传出。
谈桐像是脱了力一样,瘫坐在地上。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在梦里,她从未想过真的会有一天和段柏章成为情//人,只关乎身体不关乎感情的情//人。
但没有情吗?一点都没有吗?
她被自己的放松和沉浸所震惊,这绝不能用单纯的“熟悉”所解释。
工作中和其他男演员有亲密的举止,她毫无波澜。杨效亲吻她的额头,她觉得紧张。而在……在那个人面前宽衣解带时,先是屈辱,屈辱过后又是浓烈的自我厌恶。
不,不能再想了,怎么又想到了那段经历。和段柏章在一起该是快乐的,不是吗?
停下!停下!快停下!
她在心里对自己大喊,但驰骋的思维并没有缰绳落在她的手中。
是她自甘下贱。是她主动发去了短信,是她主动来到了酒店,是她主动进了门。
不!不是这样的。她是赌气冲动,她也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而且明明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发生就是不存在!
是吧?是吧!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灵魂的冲突快要将她撕成两半。
她明明醒着,却做起了剧烈的噩梦,她沉沦在恐怖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直到感觉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肩膀,她浑身一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她抬头看去,眼中满是惊恐。
段柏章也被她的反应惊到,他半跪下,抱住了她:“是我,没事,没事了。”
谈桐宛如大梦初醒,她抓着段柏章的肩膀,手足无措地问道:“流水冲了吗?挤血了吗?用肥皂水洗了吗?”
“都做了,放心。”段柏章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哄着她,让她从应激的状态渐渐平复下来。
他不知道谈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她很痛苦,而他对她的痛苦有无限的责任和义务。
谈桐稍稍安静下来,却又突然一惊。
“快去打疫苗!快去!还要打蛋白,现在就去!”她一边慌乱地喊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
“桐桐!”段柏章从身后拉住了她,“我自己去就可以,你在家里等我。”
“不,不不。”谈桐连连摇头,“那你就不会回来了,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段柏章微微皱起眉,他觉得谈桐的状态很奇怪,有些像是受过刺激后的神经质。但如今并非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安抚谈桐:“我会回来的,你先睡觉,睡醒了就能看见我了。”
谈桐不答,只是拼命摇头:“不,你不会。”
“药在哪里?”段柏章也不等她回答,在她的床头柜上找到一盒开封的劳拉西泮。
他倒了温水,连着药片一起递给她。
谈桐浑浑噩噩地接了下来,仰头吞下。
她出院前已经在医院洗过澡,段柏章为她换好睡衣,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脚,然后将她认真裹在被子里,裹成暖暖的一团。
他有走到客厅,抱起瑟瑟发抖的豆包。豆包知道闯了祸,不敢违抗他,任凭段柏章把它放到谈桐的枕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