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喝多,谈桐绝对不会如此直白戳破袁寄星。
上次找人伪装谈桐和他被“偷拍”的计划被段柏章破坏,在段柏章买下照片后,谈桐和团队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和袁寄星撕破脸。
主要还是由于袁寄星的粉丝战斗力太强了,不止是谈桐,圈内任何女演员都不想和他的粉丝撕起来。
上一个和他撕破脸的女演员就是《青云之上》的女主,广场天天被屠,资源都被撕掉了不少。谈桐刚从一波争议中走出来,不想立刻陷入下一波。
袁寄星这个人很矛盾。
他有着年轻人独有的热忱天真,这本该是令人喜爱的品格。但他又偏偏早早出道,年少成名,有着许多“战斗力”极强的粉丝。
他只是天真,但他并不傻,他会利用这些资源给自己牟利。
在娱乐圈混迹多年,他对各种招数了如指掌。他想使用时,他会得心应手让资源为自己的目的服务。他不想用时,便还是那个天真可爱的大男孩。
正因此,谈桐即便相信袁寄星是真的喜欢他,也无法心无芥蒂地接受这个人。
她不认为袁寄星是个坏人,在娱乐圈的污七八糟中,他甚至称得上有点赤子之心。但她不会信任他,他站在她的身后时会让她觉得如芒在背,时刻有着被背刺的危机感。
他和这个圈子中形形色色的人一样,只把人当做工具,却不知人本不该是手段。
袁寄星河和段柏章不同,段柏章也会使手段,也有阴谋。但他不是利己主义者,他没有那些肮脏卑劣的念头,他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谈桐静静地看着他,袁寄星也和所有男人一样,用愤怒来掩饰被戳破的尴尬。
“你有什么证据吗?”他怒视着谈桐,情绪都写在脸上。
谈桐也提高了声音:“还需要证据吗?你说你是男人,那你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谁说我不敢当!”袁寄星脱口而出后,才发现他中了谈桐的激将法。
他索性不再掩饰:“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和我炒绯闻也是你受益,你如今没有待播,正是需要热度的时候,否则几个月没戏播到时候哪还有人记得你?”
又来了,谈桐在心里叹气。
这是袁寄星的一贯套路,又或者说,这就是他的价值观。
谈桐并不因此怨他,他毕竟是为了她好,虽然是用他自己认可的方式。
但谈桐还是想说清楚,她不想和袁寄星无休止地纠缠下去。
“我真的不需要,”她皱起眉头,“我们需要的不同,我不想要那么多的粉丝,那么大的流量,那么被关注,我只想好好演戏。”
袁寄星不赞同地摇头:“你没有粉丝没有流量就没有戏演。”
“不可能!”谈桐更坚定地否定,“你都不算是个演员,你懂什么演戏。”
瞬间的安静让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她戳中了袁寄星的软肋。
袁寄星因为演技着实一言难尽,为此没少受嘲讽。黑粉和营销号做了许多他的“搞笑”演技大合集,获得了上百万的播放。而在演技对比视频中,他每每被拿出来嘲笑,都会收获一众弹幕。
【把某个不是演员的人放在这里,属实是辱其他人了。】
【有的人就非得当演员吗?资本家能不能别给观众喂屎了!】
她用这点讽刺袁寄星几乎相当于和他撕破脸。
袁寄星也愣住了,他眼中的谈桐永远是善良温和的,似乎永远不会口出恶言。因此,他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才涌起被冒犯的愤怒。
但很快愤怒战胜了一切,这么多年他都活在众星捧月中,网上的骂声再多也骂不到他面前,他还是第一次当面遭受这种羞辱。
袁寄星怒火攻心,说话也口无遮拦:“你是演的好,演得好又怎么样?你能有现在的成绩还不是靠男人,没有杨效你能有戏演?”
谈桐平白被污蔑,愤怒更盛。她怒视着袁寄星,大声说道:“我和杨效清清白白!我们只是朋友,你少污蔑人。”
“清清白白?”袁寄星讥笑了一下,“那你和俞镇宗也清清白白吗?”
听到这个名字,谈桐悚然一惊,浑身的血液都凝滞,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大睁着双眼看着袁寄星,眼中情绪复杂。她的嘴唇也在颤抖,但嗫嚅半天,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清白”。
她的反应似乎在袁寄星的意料之中,他冷笑了一下:“你怎么拿到《青云》女二的你心里清楚。这个圈子里笑贫不笑娼,没人会因此说你什么,但如果你非要摆出一副就你干净的样子,那就有点好笑了。”
说完后,他转身上车,扬长离去。
谈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她像是丢了魂一样,房间门刚关上,她就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你和俞镇宗清清白白吗?
清清白白吗?
清白清白清白……
袁寄星的诘问如同一道麻绳缠绕在她的脖颈上,绳子越收越紧,压榨着她呼吸的空间。
她在心里拼命对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发生,根本没有进行到最后,那个所谓的女二号也只是补偿并不是出卖□□的交换。
但她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
当年拍完《帝王恩》后,她身心俱疲。
没能得到休养的腰伤反复发作,外加身体过瘦且营养不良,她始终各种小病不断。
更不巧的是,那段时间楼上邻居正在装修,她想安静地补眠养病都做不到。
而片酬的预付款早被她打回家中给爸爸付治疗费,她又刚付过这套房子的房款,手头拮据得连住酒店的钱都挤不出来。
那几日里,她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每天早上醒来时都要先确认一下,她究竟是在阳间还是在阴间。
在脆弱到极点的时候,她回了老家一趟。
去医院看了爸爸,爸爸依旧对她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不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言语间还试图让她回家考个公务员,又或者去学校当音乐老师。
离开医院,她回家吃妈妈准备的接风宴。
一大家子围坐在桌边,姐姐姐夫已经有了可爱的女儿,弟弟也找了女朋友,两人准备明年结婚。
孤身一人的只有她。
饭桌上,姐姐提起,姐夫工作的私企今年效益不错,年终奖会发不少,到时她拿几万给谈桐,医药费不能都让她一个人承担。
谈桐当然不会收,姐姐姐夫要养孩子,弟弟要结婚,爸爸的病更是个无底洞,她暂时是这个家最不需要钱的人。
而这时,母亲却突然说:“你们留着,不用给她,她赚钱容易着呢,家里以后少不得还要靠她。”
谈桐夹菜的手停在半空,她突然有些不懂母亲话中的意思。
姐姐打圆场:“小桐辛辛苦苦拍戏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人照顾,听说前一阵还受伤了是吗?”
“还好。”谈桐提不起兴致。
母亲看了她一眼,大声说:“再难能难到哪去?不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说几句台词吗,随便拍拍戏几十万还不是说拿就拿出来了。”
弟弟接话说:“二姐,当演员是不是好玩还来钱快,你看我行吗?”
“你有你二姐那脸蛋吗?人家当演员要长得好看才行,还得有人看上,你以为想当就能当吗?”
“小桐,那你在那个圈子,会不会有不好的事啊,你可要注意保护自己,知道吗?”
此时谈桐已不想说话。
她对父母不算亲密,父亲喜欢最大的姐姐,母亲喜欢最小的弟弟,她作为夹在其中“不学无术”的老二,没什么人在乎她。
但亲密不足,养育之恩尚在,即便没有多少爱,父母依旧满足她的衣食用度,也不曾打骂虐待她,这也是她愿意拿钱出来给父亲看病的原因。
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脆弱的时候试图回到这个家庭来寻找温暖。
没有关心,没有问候,甚至没有一句做做样子的嘘寒问暖,她只是一个赶来吃饭的熟人,一个还算好用的提款机。
谈桐还没回答,母亲就说:“那肯定多了去了,你看那天新闻里还说……”
“妈,没有的事。”谈桐敷衍道,不想再继续聊这个话题。此时她宁愿听她说别人家的孩子已经二胎,别人家的孙女上岸了事业编,也不想和家人在饭桌上谈论这件事。
但母亲却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那人家为什么要你演?”
谈桐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的亲生母亲口中说出的话。
她如同应激反应一般,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就盼着我出去卖啊?”
她看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母亲和姐姐脸上是难以置信,姐夫捂住了小女儿的耳朵,弟弟和女友竟然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感。
这一刻,她终于相信了,回家是个错误的决定。
她离开了家,摔上了家门。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样,买了回北城的高铁票,上了车。
在车上,她心底的那股恶寒仍旧没有消散。
她好像从来没理解过她的家人,不过如今想来,倒也有迹可循。
在意识到她的成绩并不能给家族光宗耀祖后,她要靠外貌吃饭似乎就成了父母的共识,这样的感觉在她读艺术后更甚。
她一度很奇怪,他们为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往往和她并不相配,那些男人位高权重,或是有房有车,只是要么是二婚带孩子,要么极度其貌不扬。
当时她只是愤怒地反抗,而现如今,在疾驰的火车上,她突然意识到了——
或许在他们的心里,她就是用来“卖”的。
不是直白的出卖身体的“卖”,而是出众的外表总要用来交换什么。
这一刻,她从心底生气了一股愤怒。是针对父母,也是针对更多的人。
不是想看她去卖吗?不是觉得她来钱简单吗?
不是见不得她红吗?不是都在针对她吗?
不是说她昙花一现吗?不是说她假清高吗?
她要让所有人看看,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她要红,她要成为最好的演员,为此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打开了一个聊天框,用颤抖的手指飞快地敲下一行字,闭着眼睛狠狠地按下了发送键。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
是俞镇宗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三个字:【想通了?】
第35章 口是心非
神经绷紧到极致的结果就是草木皆兵, 任何细微的响动都能使谈桐应激。
哔——
门铃的响声让她大惊,她几乎是爬行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望着门口:“谁!”
“是我。”门外传来段柏章的声音。
认出他的声音, 谈桐松了口气,缓慢地站起来给他打开门。
段柏章提着一个纸袋子, 从容地走进来,问道:“晚上没吃好吧?”
“不……等等……”谈桐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确定她不是在梦里。
“你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在……你怎么过来了?”她语无伦次地问道。
段柏章将袋子放下, 拿出其中的保温盒:“猜到你晚上不会吃好,给你带了点宵夜。”
谈桐张了张嘴, 她还是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脱轨。明明应该在国外的人, 此时竟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还仿佛日常归家一样带着一盒宵夜。
“知道你好奇, ”段柏章打开餐盒, “你边吃边听我说。”
谈桐正在拍戏期,根本就不应该吃宵夜, 如今的高清镜头会放大任何一点水肿,如果晚上吃了重油重盐的食物,甚至只是多喝了两口水, 明日上镜就会惨不忍睹。
但段柏章已经打开餐盒, 她还是好奇地看了一眼。
盒中盛放着满满的炸串,只不过都是素串,菌菇、秋葵、海带、莲藕、青笋, 都是街边炸串摊常见的普通食材。
但这盒炸串没有扑鼻的香料味,也没有满盒底的油花和红辣辣的颜色, 看上去就写着“健康”两个字。
段柏章适时地说道:“用橄榄油炸的,出锅后用厨房纸巾吸了油, 只洒了一点点盐和胡椒。”
不得不说段柏章还真是贴心,甚至把台阶都给谈桐找好了。她想到晚饭确实没怎么吃,现在吃一点也没关系,便捏起一串莲藕尝了尝。
打包时餐盒预留了一道缝隙,没有让水汽闷在盒子里,因此吃上去口感很好,依旧脆爽。
不仅如此,这个“健康食品”的味道竟然比谈桐想象的要好。没有浓重的调料掩盖,食材新鲜的味道反倒能显出来,谈桐吃素已久,口腹之欲不重,这样清淡的味道正适合她的口感。
“好吃。”谈桐竖了根大拇指表示肯定。
段柏章又打开另一个,里面是鸡胸肉穿成的小串:“知道你不吃肉,所以单独放的,如果想吃就试试,不想就算了。”
谈桐咀嚼的动作哽住一瞬,没有拒绝:“好,我试试。”
“不要勉强自己。”段柏章看出她的纠结。
谈桐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到底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晚在北城落地,今天飞来了南城。”
谈桐咬着竹签的尖尖:“来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本没计划今天来,算是个意外。”段柏章答。
“是哪种意外?”
“是怕你被野男人不小心拐跑了的那种意外,毕竟要想拆散你们虽然不费力,但却要耗费时间。”段柏章说这话时无比自然,完全不像是在大张旗鼓声称自己不介意当破坏他人感情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