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能拍出发照的地方有限, 要明星们变着花样拍完,才能轮到小艺人捡漏迅速拍上几张。
谈桐和杨效前往拍照场地的路上有些着急,杨效便帮谈桐提着裙子, 方便她走路。
就在她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小心翼翼行走时, 突然从后面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谈桐毫无防备,重重地摔倒在地。酒店的走廊铺了厚厚的地毯,她没有伤到筋骨, 但膝盖还是磨破了一层油皮,有几道浅浅的血丝。
万幸周周反应很快, 及时从后面拉住了裙摆,没有让礼服损坏。
谈桐在搀扶下起来, 她抬头看去,却见撞她的人也是个穿着礼服化着全妆的女人,应该也是走红毯的艺人,但她却并不认识。
如今对方不仅没有因为撞到人而感到八年,反而一脸不屑的样子。
谈桐沉下脸来:“你撞到人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轻轻碰一下你就摔了,谁知道你是不是碰瓷。”说完,她竟转身就走了。
周周还想追上她争论,谈桐却拉住了她:“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问杨效:“你知道她是谁吗?我怎么没见过。”
杨效摇头:“我才在国内待几天,你都不认识我怎么可能认识。”
这只是紧迫行程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或许是今天诸事不顺,拍完出发照后他们在电梯里遇到了袁寄星。
袁寄星是独自一人走的红毯,三人面对面时难免有些尴尬。
但此时更尴尬的还有另一件事——杨效和袁寄星撞衫了。
杨效今日穿着一套酒红色西装,和谈桐的红色鱼尾裙正好相配。而袁寄星也正巧穿了红西装,只是红色饱和度更高,更年轻、更艳丽一些。
更巧的是,两人的内搭都选择了与红色相配的黑色衬衫。
袁寄星全程没有与他们搭话,故意无视掉两个大活人。
下电梯后,谈桐压低声音问杨效怎么办,杨效只是让她放心,称他有办法。
这两件事接连发生,谈桐只觉得今天祸不单行。
她在房间中等待出发,听周周给她八卦最新打探的情报。
“姐,刚刚撞你那个人叫林宵雨,是玲珑娱乐新签的艺人,刚空降了一个大制作的女二,据说挺资源咖的。”
谈桐依旧不解:“那跟我过不去干嘛?我又不认识她。”
“谁知道呢,”周周耸肩,“估计就是疯狗吧,见谁咬谁。”
谈桐的第六感让她觉得不对劲,她发消息给田恬问她知不知道这号人,田恬很快回消息。
【她在片场打过助理,你没听说吗?而且她带着编剧进组疯狂加戏,女一的很多人物弧光都给了她,这种人早晚给自己作死。】
【对了,她好像在买通稿说她和你长得像,你让你们团队警惕一点。】
当时事发突然,谈桐没太注意她的样貌。她搜索了一下这人的微博主页,发现她发出来的照片确实和自己有些像。
“你觉得她和我长得像吗?”谈桐问周周。
周周仔细端详半天:“脸型和嘴唇形状有点像,但眼睛不像。而且刚刚我看她不长这样,怎么说……她有点故意朝着和你像的方向修图。”
谈桐觉得有点奇怪,她并不是什么早期大众白月光女星,她为人所知也不过是近一年的事,模仿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是她们团队的奇葩营销策略吧,谈桐这样想着,让周周告知李垚后就不再在意。
因为今天的“不详”,谈桐走红毯时格外小心,万幸没有摔倒或出现其他意外。
在撞衫后,杨效回去脱掉了内搭的衬衫,红西装内是真空,露出健硕的胸肌。
他们原定的动作时谈桐挽着杨效的手臂,然而因为衣服的改动,杨效在出场前突然牵起谈桐的手,用力贴近自己的身体。
无论是穿着还是姿态,都显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或许是因祸得福,她们正在内场等待颁奖时,谈笑间cp在一众比美词条中再次冲上了热搜。
【奶奶,你嗑的CP发糖了!】
【我以为这两位彻底掰了,没想到还能有再合体的这天】
【她们真的没在谈了?自然得简直像是真情侣】
与此同时,搞到观众票而在现场观看的韩诗柳已经给段柏章发去了无数个现场直拍。
[咬耳朵说小话.mp4][帮忙提裙子.gif][给谈桐搭防寒毯子.gif][含情脉脉对视.jpg]
段柏章迟迟没回消息,韩诗柳噼里啪啦打字:【哥,你介意我背刺你吗?有点想嗑这对了。以后你是我哥,桐桐是我偶像,我们仨各论各的,可行不?】
段柏章:【投资】
一提到投资款,韩诗柳瞬间怂了。她戳着屏幕,愤愤不平在心里骂段柏章。
真是没有比他更奸诈的人了,明明答应了投资,却还要把投资款分好多笔打款,而且还时不时就用这个由头威胁她,没有比他还阴险的哥哥!
很快颁发到了最佳女主奖,这是今天颁奖典礼的倒数第三个奖项。
对于这次获奖谈桐并不报希望,尽管此前她在大大小小的奖项中拿了几个最佳女主和最佳新人,但如此重量级的金视奖她还是不敢妄想。
当她的脸被投影在大屏幕上时,五个候选人中她是最轻松的一个,对着镜头轻快地微笑着。
仪式进行到现在她已经很累了,此时正在心里盘算什么时候能休假,她要带着豆包自驾去露营地住两夜。
露营地有人家散养的鸡和羊,豆包去了能招鸡斗羊,非常开心。而她自己要在熟悉的农家乐吃鲜美的铁锅炖鱼,配菜放大白菜和豆腐,吸饱了汤汁……
“谈儿!谈儿!”谈桐被杨效捏了一下手臂,连疼带吓差点跳起来。
她以为是杨效没事撩闲,刚想开口骂他,却看见舞台的大屏幕上打出了她自己的名字。
杨效咬着牙挡着嘴说:“去领奖啊,是不是傻?”
谈桐这才反应过来,居然是她得奖了。
她一脸蒙地站起来,被杨效扯到怀里用力抱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要和身边的人拥抱握手。
她全靠身体本能走上台,接过奖杯,站到话筒前面才想起自己没准备获奖感言。不过她背过一套通用的感谢词,这时倒也适用。
台下众人的视线此时都落在她身上,她知道,电视机前和网上也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关注着这一刻。
但出乎她的意料,她却并不感到多么激动。
在杀青的那一刻,她就从一个人物、一段人生中抽身而出,进入了比入戏更漫长的出戏阶段。
因此,当时隔一年多,她再次和曾经熟悉的角色相交汇时,她有一种和熟悉的老友并肩的感觉。
角色虽然是她所塑造,却并不属于她。相反,每一个人物都觉醒出了独立的人格,她们共享这个奖项。
突然,她意识到上面的想法竟然被她就这样说出口,而她甚至没有认真谨慎地组织语言。
雷动的掌声是对她最好的回应,下台时她的眼中噙着泪水。
杨效递给她纸巾时,还不忘嘲笑她没出息。
谈桐反唇相讥:“你待会上去给我表演一个情绪稳定。”
可惜的是,杨效没有表演的机会,他和最佳男主失之交臂,《帝王恩》也没有拿下最佳电视剧,而是费林得到了最佳导演的荣誉。
典礼后是庆功宴,谈桐换下了礼服换了一套裤装成衣,借着裤长的遮掩也换上了粗跟皮鞋。
她躲在角落里默默玩手机,收到杨效发来的消息:【偷溜,走不走?】
谈桐巴不得如此:【走走走!在哪见?】
【从餐厅后门出,走酒店地库,蓝车。】
【OK,来了。】
谈桐借口去补妆,告别了商业互吹的同行,按照杨效说的路线悄悄溜走。
杨效的车非常好认,宝蓝色的宾利飞驰在一众豪车中也是尤为显眼的那一辆。
车边除了杨效还站着一个男人,谈桐仅凭一个身形就看出这是段柏章。
杨效抱着手臂,表情嘲讽又挑衅,段柏章背对着她,谈桐看不到他的神情,却也能看出两人正在对峙。
杨效似乎是看见了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反而提高了声音:“我管你们因为什么分手,谈儿就是不能吃回头草。”
段柏章摇了摇头:“你根本照顾不好她,你常年在国外,她生病的时候,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都不在她的身边,隔着电话的几句嘘寒问暖又有什么用呢?”
杨效讥讽道:“那是,谁能有您懂异国恋啊,您不就是异国恋分手的吗,现在想起来教育我了,早干嘛去了?”
段柏章并未被他激怒,而是说:“你不必对我冷嘲热讽,桐桐根本不喜欢你,如果她对你有意她早就选择同你在一起。”
杨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笑了两声,反问道:“那她就喜欢你了?曾经是喜欢过,现在难道还余情未了?”
“没错。”谈桐远远听见段柏章这样说,“她还爱我。”
没错,她是对他余情未了。
段柏章的一句话像是戳穿了过往的一切幻想,她为自己那么多的纠结与顾虑都找到了答案。
她患得患失,一边渴望着段柏章的身体和精神上的陪伴,一边又把一切埋在心里,试图找到各种证据证明他还爱着自己。
原来一切的起源不过是因为她还爱他。
她还爱他,所以听到他出过车祸受过伤时会感到慌乱。
她还爱他,所以反而不敢将一切过往和盘托出。
她还爱他,所以她不敢回忆过去,以免从记忆的缝隙中涌出歉疚,因此更加顺从他的如今。
她还爱他,爱他爱到他一清二楚,因此看似是他在追求她,实则反而是他掌控一切。
所有的缘由都是因为这多余的、该死的、不受控制的爱。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却甚至是被他戳破的。
她的灵魂赤//裸,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原地。
她无法面对段柏章,也无法面对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杨效带着得胜的笑意看向她。
段柏章终于意识到什么,猝然回过头来。
谈桐的视线直勾勾,眼神没有聚焦,她脸颊的肌肉牵扯着嘴角,勾起一个难看的笑。
“段总也在这,”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杨效,“送我回家吧,谢谢。”
她看到段柏章的眼中出现了未曾见过的慌乱。
他不是向来胸有成竹吗?他不是自诩掌控一切吗?他不是那么有自信,以至于能想出卖惨这招让她怜悯又愧疚吗?
他慌什么呢?
如今谈桐只觉得好笑。
第41章 罪人
“桐桐。”
谈桐拉开车门, 正欲上车,段柏章从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看了一眼杨效,出乎意料, 杨效竟没有顺着她的话和段柏章针锋相对,而是看向了段柏章。
“什么意思?”谈桐掀起眼皮看着杨效。
此时她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杨效——他也是段柏章的“帮凶”。
毋庸置疑的是他喜欢自己, 可这份喜欢与沉重的责任相比又不堪一击。
他无法定下心来和谈桐在一起,无法承受她沉甸甸的过去,于是只能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到段柏章手上。
杨效对段柏章的威胁、试探、嘲讽, 都是他为了放下自己心结的一部分。即便有再多的冷嘲热讽,再多的针锋相对, 本质上他都是支持她和段柏章复合的。
想通了这一点, 谈桐却突然觉得轻松。
她不怪杨效,杨效是她的好朋友,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愿意看到自己过得好的。
如果和段柏章复合是他认为正确的选择, 那他做的一切谈桐都可以理解。
只是如今她不想面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谈儿,”杨效看了她一眼, 像是下定了决心,“我喝酒了,让段总送你吧。”
谈桐冷漠地嗤笑一声:“我是未成年还是没有行为能力, 没有人送我会死在路上?”
“桐桐!”段柏章唤她的语气提高了少许, 似乎是不赞同。
段柏章极其喜欢叫她的名字——桐桐,两个叠字能被他叫出千百种复杂的情绪。
刚恋爱时,他叫她的名字还很局促别捏, 似乎是既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亲昵,但他又想不到更得体的称呼, 总归不能连名带姓叫她的大名。
因而谈桐自动开发了新的恶趣味,她喜欢逼着段柏章用各种各样“恶心”的称呼叫她, 就像“宝贝”“宝宝”“亲爱滴”等等。
可惜段柏章妥协的次数屈指可数。
然而,如今再听到这个称呼,谈桐已经没了逗趣的心思。
她冷淡问道:“有事?”
只听段柏章说:“别把生死挂在嘴边。”
谈桐对这样的说法很不屑,但她也知道这里不适合争论,于是坐上了副驾驶。
很快段柏章就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他上车时谈桐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对谁开车根本不关心。
全程一路无话,只是在转过一个弯的时候,段柏章说道:“有人跟车。”
谈桐不以为意:“嗯,习惯了。”
以如今北城的交通拥堵情况,狗仔想跟车实在太过简单,根本没有甩掉的可能。
段柏章看了眼后视镜,反复确认后,对谈桐说:“安全带系了?”
说完她看了谈桐一眼,不等她回答,直接在下一个路口调头,然后往反方向开,十几分钟后上了绕城高速。
“你要干什么?”谈桐这才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