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提醒自己呼吸,提醒自己保持冷静,才能不在这几秒的时间落荒而逃。
门悄无声息地拉开,段柏章穿着家居服,谈桐却来不及一睹他的神情。
“我——”
下一秒,谈桐所有的话语都融化在段柏章的拥抱中。他抱得很用力,几乎要将谈桐完全地塞进自己的身体中,要将她揉碎拆开,和他的骨血混合,再捏成一个完整的人。
谈桐感受着他的心跳——急促、沉重,代替着他的话语表达了一切。
“桐桐,我爱你。”
谈桐不确定是不是幻听了,仰头看向段柏章。
段柏章坚定又清晰地重复:“我刚搬进来就准备了你的生活用品,我买了你喜欢的床单,主卧的装修是你喜欢的风格,我骗你来我的家里,我想办法将你留下。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未经许可就做了这一切,只是因为——”
“我爱你,桐桐,原谅我的趁虚而入,但我一直爱着你,没有一秒停止过。”
第45章 本性
当心心念念的告白如此突兀地被说出时, 谈桐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兴奋和满足,而是——
她小心翼翼地抬手,试探地将手背贴在段柏章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她喃喃自语。
段柏章:……
对于不解风情的人, 他也没有多言,而是直接用行动表示一切。
段柏章微微弯下腰, 谈桐以为他要吻下来,便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但下一秒,她身体一轻, 双脚就离开了地面。再次感受到实感,她的背已经结结实实贴到了床上。
主卧的床和次卧不同, 次卧的床是普通的乳胶床垫, 虽然贴合人体曲线但仍难免质感偏软,对她这种有腰疾的人并不友好。
而主卧却是更硬的床垫, 硬而不硌, 谈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只是一躺上去腰部就有种熨帖感。
不过她并不至于此时追问, 因为段柏章此时真正地吻了下来。
与前几次点到为止又带着试探的吻不同,这个吻无比坚决,在提醒谈桐专心。
他要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去感受, 去沉浸,这一刻她属于他,也只能属于他。
五年, 整整五年的朝思暮想都融入了段柏章的动作。
谈桐觉得他变化极大,现在的他暴戾发狠, 和当年那个温柔体贴的完美男友判若两人。
谈桐毫无准备,只顾得被动承受。她微微张口, 很快又咬紧嘴唇试图抑制即将出口的声音。
但段柏章不允许她禁锢自己,他像是魔鬼般在她耳边低语:“桐桐,不要抗拒。跟着本性走,跟着我走……”
谈桐渐渐迷失,迷失在段柏章的诱骗中,也沦陷在身体的感觉中。
直到天边黑透,窗外的灯火一盏盏熄灭,谈桐缩在被子里,不愿露出头来。
“桐桐,”段柏章隔着被子拍了拍她,“先起来,我换一下床单。”
“不——”从被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拒绝。
对于刚刚的表现,谈桐实在是无脸见人。
起初她还在心里嘲笑段柏章的急切,但很快她发现真正被拿捏的人是她自己。
这是段柏章最享受的时刻,她的一举一动,所有的情绪、眼泪、汗水都是他给的,也是给他的。
谈桐哭着想躲,却只换来了更激烈的惩罚。段柏章在这种时候有很多坏心。他静静地看着谈桐挣扎反抗,然后在她即将成功的时候反戈一击,有时还会伴随更羞耻,也更有惩罚意味的一个巴掌。
“那也要先出来,”段柏章耐心哄骗,“被子里太闷了。”
“你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睡!”闷闷的声音传来,能听出谈桐的绝望。
玩够了你来我往的游戏,段柏章一把掀开了被子,给谈桐披上睡袍,将她搬到次卧。
一路谈桐都在挣扎:“你放我下来!你个坏人!骗子!你丧心病狂!你丧尽天良!”
段柏章的脚步微微停顿,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现在要继续玩角色扮演游戏吗?我感觉你的体力不是很允许。”
谈桐立马闭嘴,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段柏章你是变态吗?”
段柏章失望道:“我以为是桐桐喜欢。”
谈桐闭嘴不再言语,她知道现在的她说不过段柏章。
如今的段柏章成熟了,脸皮也厚了许多。当年她想方设法都不能从他口中诱骗出半句羞人的话,而现在他却可以信口拈来。
啊!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稀里糊涂就和段柏章上了床,是不是段柏章给她下了蛊?要知道就在几天前她还在恨他的。
段柏章把谈桐放到次卧床上,亲肤的磨毛四件套包裹着冰岛鹅绒的被子,让她冰凉的双脚瞬间暖和起来。
“你先躺一下,我去换床单。”段柏章说。
“不要,”既然事已至此,谈桐索性自暴自弃,“你不能走。”
她扯着段柏章的袖口,细长的手指在此时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拽得段柏章无法抽出。
于是段柏章索性躺在他身边,伸出手臂让谈桐找到舒适的角度倚靠。
谈桐已经很困了,却还强忍着不愿睡。她戳戳段柏章紧实的腹肌:“被子太轻了我睡不着,有重一点的被子吗?”
“有,我去给你换一床。”段柏章收拢鹅绒被,换了一床大豆纤维被子。
“我想喝水。”谈桐又说。
“常温矿泉水可以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段柏章去厨房给她拿了一瓶水。
“我想戴眼罩,热热的那种。”
段柏章甚至早有准备,拿出了全新的真丝加热眼罩,插上电等待一会,将温热正合适的眼罩戴在谈桐眼睛上。
他再度躺到谈桐身边,就在他以为谈桐要就此入睡时,她把眼罩往上扯了扯,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段柏章,我还想喝酒。”
段柏章转头看向她,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情绪。就在谈桐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段柏章微笑地看着她:“桐桐,你知道不听话的孩子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谈桐瞪大了眼睛,一点点往下滑动,脸渐渐隐藏进被子里,再不敢提过分的要求。
*
次日谈桐是被豆包舔醒的,豆包刚吃完早饭,鸭肉罐头味的舌头在她脸上留下一道一道湿漉漉的口水,谈桐一阵恶心,被迫醒了过来。
她看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快中午十一点,而她昨晚并未熬夜,按照平日的睡眠质量根本不可能睡到现在。
她睡眼迷离地从房间出来,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蛋香。
段柏章正把冒着热气的厚蛋烧盛到盘子里,面带笑意看着她:“起床了?去洗漱吧,早饭这就好。”
谈桐倚在门边,等待大脑一点点清醒过来。
落地窗毫不吝啬地接纳着阳光的投射,照亮房间的每一寸角落,一切看上去都是明亮的。
室内一尘不染,家具规规矩矩摆放在各处,几乎没有装饰品,墙上和地面都有大片开阔的空白。
豆包很会选地方,它趴在客厅和阳台的边界处,翻着肚皮,整个狗都沐浴在阳光中,毛发的末梢显得金灿灿的。
谈桐久违地觉得自己心情不错。
阳光实在是人类生存所必需的要素,哪怕内心有再多的阴翳,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而北欧之所以抑郁症高发,分明社会福利高但自杀率依旧居高不下,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日照时间过短,在部分地区,甚至存在绵长的极夜,阳光更是奢侈品。
至于在国内,阳光虽然平等地落在每一寸土地上,但并非每个人都能平等地享受。
久坐办公室的打工人只能通过写字楼窗户欣赏午后和煦的阳光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在酷热的烈日下甚至无处躲避,而像她这样职业特殊的人群,甚至要用一切物理和化学装备来避开日光的照射。
谈桐用段柏章准备好的洗漱用品洗脸刷牙,丰盛的早餐已经上桌。
黑麦面包配奶酪、厚蛋烧、黄油煎虾仁芦笋口蘑、牛油果,既考虑了营养平衡又照顾了谈桐的口味。
她坐到餐桌边时,段柏章正在做咖啡。
“今天没有工作,喝拿铁可以吗?脱脂奶?”他询问谈桐的意见。
“当然可以,”谈桐试图为自己辩解,“其实我没有那么挑的,也不矫情……”
段柏章从善如流:“嗯,不矫情,就是不爱吃的东西一口不碰而已。”
他做好咖啡,摆到谈桐面前:“拉花还在学习中,今天是低配版。”
早餐偏西式,但碳水较低,更适合谈桐的饮食习惯。
她记得段柏章不太喜欢西式早餐,他在饮食上很朴素,因为有晨跑的习惯,每次都是晨跑路上带一个煎饼果子或手抓饼,并不在上面花费太多时间。
“你还在晨跑吗?”谈桐喝了一口咖啡,问道。
“在的,只是时间提前了一些,一般是六点到七点跑。”
谈桐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时间如果不是拍戏需要她根本就没清醒过,更有甚时她这个时间才睡下。
“很感谢他们,只是撞断了我的肋骨,没有撞断腿。”
段柏章开了个自己的地狱笑话,谈桐却笑不出来,只能勉强咧咧嘴。
段柏章又问:“你可以休息几天?”
谈桐答:“算今天是四天,然后有个广告要拍。”
“明天要不要出去露营,带着豆包一起,三天两夜?”
谈桐挑了挑眉,她有些心动,但要和段柏章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她只得找借口:“我的腰可能走不了这么长距离。”
“开露营车去,我来开,你坐累了就躺下歇会。”
“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昨天就开始准备了,今天就可以都准备好。”
“豆包它会乱跑。”
“你说过他很久都没有出去玩了,也很烦闷。”
最终谈桐找不到借口,支支吾吾迟迟没有答应。
段柏章看着她:“桐桐,不要考虑这么多。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谈桐和他对视,段柏章的眼神认真,似乎并不是在问她愿不愿意去露营,而是愿不愿意嫁给他一样。
谈桐嗫嚅几下,到底也说不出愿意那两个字,她舌头绕来绕去,最终说道:“想去。”
而她似乎看到段柏章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第46章 醋味
谈桐这个人闲不住, 下午没有固定行程,便和程安凯视频通过聊《娜娜》的歌曲demo。
《娜娜》的作曲谈桐又委托给了程安凯,两人合作过很多次, 他对谈桐的音域和喜好都有足够的了解,可以省去很多磨合的时间。
程安凯效率很高, 他迅速完成了几首demo交给谈桐,但谈桐听后隐隐有些不满意。
“旋律都是没问题的,但和前后台词的段落还是有断层。好比第一首歌, 是娜娜在剧院演出时的歌,这时候的背景是第二帝国的腐化和堕落, 这短段还不够奢靡。”
谈桐不懂作曲, 无法将感受用专业的词语表述,只能寄希望于程安凯理解她的意识流。
程安凯是专业音乐人, 世俗对这类人的刻板印象很一致, 不羁的发型、颓废的气质、暴躁的脾气、看不惯一切的表情。
现在,程安凯把披肩长发一甩, 笔尖重重地敲击着桌子:“作曲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于是两人和平时一样,讨论讨论着就又陷入了争执。
段柏章回家时,就看着谈桐正在以别致的造型吵架。
她一脚踩在沙发扶手上, 一脚踩在地上, 手肘拄着大腿,手机举在嘴边。
因为段柏章家中是地暖,她只穿着袜子, 豆包躺在沙发上,无聊地咬着她的袜子, 试图自食其力获取玩具。
“我们今天先不讨论这个,都冷静一下, ”谈桐控制着脾气,“过几天我们约时间见面说。”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谈桐应了几声,随后挂了电话。
段柏章穿着休闲,手里提着两袋打包的晚饭,在玄关脱鞋后走进家门。
“聊什么呢?这么热火朝天。”他状似无意地问。
谈桐走到门口,接过段柏章手中的袋子,说道:“就是和程安凯聊新剧的作曲,他们这种大艺术家真难搞。”
“哦,”段柏章接道,“你的学长。”
谈桐走向餐桌的脚步一顿,她似乎从段柏章的语气中听出了酸溜溜的意味。
她用越发无辜的语气说:“对啊,程学长和我已经合作好多次了,他作曲能力很强,我们也很默契。”
“很默契?”段柏章状若无意,语调却微微上扬。
谈桐重重地放下袋子,转身看着他:“哎呀,好啦,你能不能不要我身边出现一个男人就紧张兮兮的,你累不累啊?”
段柏章洗净手走过来:“如果我只是紧张就能让他们远离你,那我实在赚大了。”
谈桐低头默默拆袋子:“你不要胡说了,我又不是人民币,哪里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喜欢我。”
段柏章微微笑道:“人民币倒不如你人见人爱。”
谈桐的脸通红一片,不再说话了,她怕再这样一句一句抬杠下去,段柏章会说出什么更露骨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