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忽然从耳机里传出来,带着一点点儿微哑粗糙的音质感,“好,我明天到了,就去找你。”
滴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屏幕上跳转回主界面。
酒妩握起面前的水杯,喝了几口水。
一小时零五分钟后。
妈妈回来了,在保安室里看见她,跟保安大叔寒暄了几句,连忙把她领走了。
孟园:“你不是说在舅妈那儿玩到很晚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酒妩:“有老师给小宝家访,我老待在那儿也不方便,就回来了,然后发现没拿钥匙。”
孟园:“你也知道不方便,人舅妈家里也有自己的事,老串门打扰别人干嘛?”
妈妈对待酒妩与舅妈舅舅之间的态度很特殊,她和舅妈关系太好,她不高兴,会嫉妒,她和舅妈之间的关系不亲,她反而心中舒坦。
酒妩:“我喜欢去舅妈家里玩,有意思些。”
孟园:“……”
少时只给钱,长大却讨爱。
彼时酒妩对孟园是有叛逆心理的,只不过被某些东西暂时性压制住了,习惯,她从小到大身为乖小孩的习惯。
———————
翌日徬晚,酒妩在烧烤店的后厨工作。
舅妈在端盘子时,不小心烫伤了手指,她说去楼上弄点烫伤药,搽一下伤处,让酒妩这头停一下,先帮舅舅端盘子。
酒妩换了个手套,立马顶上了舅妈的工作。
享有火炉之名的川市,夜里温度丝毫不减,闷热潮湿,待在烧烤炉的后厨和满是人的店里更加热燥难忍。
酒妩热得地换下了长袖长裤,穿了一身更轻减的衣服,短牛仔裤,黑色宽松短袖。
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细痩柔韧,细腻如雪,在晃眼的灯下,宛如莹白透明的薄瓷。
身上出了些汗,本来宽松的衣料有些贴肤,火辣性感的身材轮廓隐约可见,凹凸有致。
浓密的头发松散地系着,披散在背后,口罩上的一双眼睛清艳冷丽,无意扫过一眼,撩人又高冷。
这样的她穿行在鱼龙混杂,成年普信男聚集的烧烤店里,简直就是活生生给他们意淫的对象。
“这妹子屁股真带劲儿啊。”
“这是老板他闺女吧,还是亲戚?之前在后厨看到过一次。”
“太漂亮了,不敢想象揉几下我会有多舒服。”
嘴最脏的那一桌人坐在店外头。
一桌四个男的,三个的肚子比猪肚子都鼓,一身横肉,满嘴红油,脸上出的油和身上出的汗混合在一起,在一盏电压充足的灯下照着,油腻腻地反光,像极了被火烤得滋滋往外冒油的烤乳猪。
偏偏他们几个点的餐还多,一会儿送一趟,又叫酒,又叫饮料,就像是故意要指使酒妩到他们那儿去,给他们过过眼瘾似的。
送了几回,酒妩当然也注意到了他们下流的打量,她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每每送饮料过去,往往是动作飞快,东西一搁下桌,她立马转头走人。
幸好,她就顶了十来分钟。
舅妈从楼上下来了,手上抹了伤药,念叨:“小宝又在楼上偷看电视哦,我弄他耽误了一会儿,你赶紧去后边嘛,外面的人乱七八糟的。”
酒妩:“嗯,好。”
两人的工作一换。
那桌人肉眼可见的不满。
某位下流人士甚至大声询问,“老板娘,你们这服务员是新招的?就只在后面洗盘子?”
舅妈干了大半辈子的夜市生意,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她说:“这不劳你操心,我雇的人,我给的钱,你问啥子嘛?”
“看妹儿漂亮不能问问?”
舅妈笑呵呵地,“你问,你随便问,你有问的自由,我有不讲话的自由。”
那人语噎,一时闭了嘴,脸上神情却很不痛快。
烧烤店临到关门,舅舅把后厨都收了,不再接单,只等还在撸串的人吃完,收拾桌子就下班。
酒妩摘掉满是油渍的手套,在洗手台洗完手,走出厨房。店外已是一片空荡,只有店里面还有两桌人。
舅妈让她先回去,注意安全,酒妩工作了大半天,也很疲劳,幽幽说了句再见,背上包便走了。
她没坐公交车,开了一辆自行车骑回去,骑到快接近小区门口的一处共享单车停靠点前。
她停下来把车推过去,推进一处空档里。
正此时,身旁的路口,停下一辆黑车。
她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觉察出危险,一股强大的力连拖带拽地把她从路中央拖到了路边,似乎是想直接把她拖进车里面。
她挣扎着抬眼一看。
车内□□的几人,还有正在拖拽她的男人,就是刚刚在烧烤店里,对她言语下流的那帮人。
酒妩知道,要是被他们拉进去后果不敢想象。
她咬着牙,死命挣扎。
腿跪在泥石的地面上,被凶猛拖拽的动作磨得血肉模糊,小半个身子已经被他拉进了车门里,里面的几人还在淫邪地扯她的衣服领口。
忽然,碰地一声巨响。
车子尾部突然被一辆后来的汽车撞得狠狠一震。
那几个在车上的人也没系安全带,被颠得差点弹到前面的玻璃上。
尤其是扯着她的那人,本来屁股稳稳地坐在车座上,车门大开,上半身正在拽她。
结果这一冲,他重心不稳,酒妩又及时抽手后退,他直接滚了下来,脑壳顶着地。
拉着酒妩的力气松了后,她跪坐在地上,握着领口,怔然呆住,惊魂未定。
就在车上的三人要下来找麻烦时,后面的车又是猛力一撞,上次似乎还收着力,这次直接撞了几米远,车屁股全撞拦了。
后面的车主不紧不慢地下了车。
他看着那几个气急败坏的杂种,黑漆漆的眼神,冷冰至极。
“你他妈有病?看不见这有车,就往上撞。”
“老子这车可是宝马的,你个小瘪三等着赔得倾家荡产吧你,妈蛋,什么逼玩意儿。”
大哥脑门上挂了一柱血,嘴上气势不减。
但其实他心里清楚,他不可能真要他赔偿,因为要赔偿就意味着要走法律途径。
走法律途径就意味着查了监控,他们做的腌臜事儿警察也会知道,猥亵罪绝对比修车的这几个钱严重太多。
“这就是,你说的坏人?”
寻弋垂眸看着她被扯坏的领口,膝盖上一片刺目的血迹,还有细白的手腕骨上被大力拖拽留下的红痕伤口,心口绞痛难忍。
酒妩不置可否,“我现在报警,他们理亏,你动手的话就复杂了,别动手。”
她表现得很镇定,身上有伤,也让他先别冲动。
她能冷静,但他却根本做不到。
鬼知道,他从昨晚担心她到现在。
开车过来,真看见她被人欺负的这一幕,有多触目心惊。
难以压抑的怒火在此刻化作了脱笼猛兽,在身体里发了疯的嘶叫。
偏偏某位大哥还不知死活凑过来,怎么着也要出一口气。
“哎呦,见义勇为哦,好了不起哦,你他妈今年几岁,还是个童生蛋子吧。”
“没睡过女人不知道吧,漂亮女的就是给人干的。干多少次都只算强,判刑算个屁,老子花点钱就摆平了。”
说话的人是他们四人中唯一家里有靠山和关系网的当地一霸。
平日横行霸道,拽的不可一世。
寻弋额头边的青筋凸起了一大块,凶悍的血气在血管里剧烈翻腾。
酒妩已经打通了电话,正在小声跟警察说地址和情况。
下一秒,那位口出秽言的男子已经被一拳揍得头破血流,仰倒在地面上,随即半昏迷过去,如同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可想而知,寻弋用了多大的力气。
其他几人见状,怒目瞪圆,立刻上前帮忙,场面一度变得极其混乱。
酒妩看他们扭打在一起,她担心寻弋一挑三会受伤,冷静的语气开始有点儿着急起来,
“能快点到吗?这边打起来了,快一点!”
第43章 舒服些
然而, 事实证明。
三个酒囊饭袋跟怒气值拉满的男大比还是差远了。
寻弋没直接把他们三个打死,还得全靠酒妩拉架。
深夜十点半。
他们几人齐刷刷地进了警察局。
这头警察在分开问他们的话,另一头警察在调道路上的监控。
他们几人非一口咬定说自己无辜,是寻弋撞他们的车, 还主动打人, 演受害人的戏码演得委屈巴巴的,再配合上他们满脸青肿, 血迹开花的猪头脸, 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可惜, 警察监控一调出来, 再加上酒妩的证词,他们分明是猥亵妇女,甚至□□未遂,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容置喙。
这下,寻弋撞他们车,顶多只能算是紧急避险,主动打人可能难办一些。
调解室里, 大家都冷静了一下, 满脸是血的大哥先说话了,“要不这样吧兄弟, 这事儿算了, 抵消了吧。”
寻弋坐在长桌尽头,他俊脸上也有伤痕, 一道在眼下, 一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透着几分野性和血气。
他浑身的戾气未消, 低眼看酒妩的样子却很克制,“你怎么想?”
酒妩安静了一会,若有所思。
“不是妹妹,他拽你了,我们几个也没怎么样吧,就算要起诉,跟我们也没关系吧。”
“嘿,你们不要给我玩这出啊,大难临头各自飞是吧,锅全扔我身上。”
酒妩视线扫过他们几人,其中有一人她见过,在网络新闻上,几年前他因为□□妇女曾被判刑,结果只关了不到一年就放出来了,原因无他,他家里有关系。
“刚才警察同志在,我还没说,这位后头有人,别说是□□未遂,就算…”
寻弋眼风扫过,肃杀冰冷。
那人有些忌惮,立刻改口,“就算那什么了,咳,咱说句实话,兄弟确实有关系,坐几天牢也出来了,不如算了,我赔你点儿医药费,这事儿了了多好。”
“这邻里邻居的,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啊,明明我们就拽了你几下,这要是造谣,说你这个那个的多不好听。”
“再说了,我们这伤也不轻,你看我弟,刚才警察说他肋骨断了三根,内脏什么情况还不知道,留了笔录就去医院了。”
“你朋友应该也在上学吧,这要记一笔在简历上,好看吗?”
酒妩看着他,“……”
“你家里关系很硬么?”
她冷不丁忽然一问,话音刚落,弄得大哥也一愣。
他心说,他抛出这么多利诱,震慑,感情牌,金钱牌,小姑娘原来还是吃有靠山这一套。
他连忙斩钉截铁地说:“特别硬。”
酒妩点头。
寻弋一脸不爽,“啧,我家里也硬,你想做什么就做,别看人脸色。”
酒妩:“我没看,问问而已。”
最后,那几个人还是被警察拘留了,听说应该关五天左右。
寻弋也没出事,被说了一顿而已。
出了警察局。
寻弋还在生闷气,没把那几个杂碎送进牢里蹲到死,他这股火下不去。
低眼看着她腿上的伤口,心里又疼。
他觉得,酒妩应该要委屈地哭一场,或者脆弱地说自己身上的疼痛,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从她知道自己安全后,她似乎就没有了害怕,也没有了一定要让加害者碎尸万段的愤怒以及不甘。
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亡一样的平静。
不禁让人猜想,她是不是经历过类似的事情,甚至更严重,次数更多?
她穿着长袖长裤,戴着帽子和眼镜,把自己隐蔽于人群中的模样闪过脑海。
寻弋心里蓦地一紧,不自觉地拽住了她的手腕,触手的皮肤冰凉似铁。
酒妩微微一怔,看着他。
他眼瞳是浓黑色的,仿佛一眼能望进她的心里。
他在她眸里探究着什么,生怕得出的是她满目疮痍的过去。
酒妩眉头微动,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心,她轻描淡写地说,
“你别紧张啊。”
“我除了一点皮外伤,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而且……”
她还没解释几句。
下一秒,他腕间的力道用力拉了她一把,酒妩身子前倾,坚硬的胸膛贴触到她的体温后,酒妩才意识到,他在把她往自己怀里抱。
她吓得往后缩。
少年长臂一抬,又环住了她的后背,强势地让她不能离开。
铁锈的血腥味,与介入少年与男人之间的独特的荷尔蒙味,还有他身上的烟草与机油味道,这一切都将她紧紧包裹。
酒妩静止的心恢复了剧烈的跳动,
“你不能抱我的,寻弋。”
她貌似冷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