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有秩序地领完,便开始了搬运活动。
北区宿舍离这里三站路远,有的人坐校车,还有的叫小三轮。
酒妩领好书,登记完名册,一看时间,五点二十,这尴尬的时间点让她原地愣住了好一会。
思量过后,她还是决定直接去开大会,免得跑来跑去,时间也赶,大不了上一趟七楼。
花季跟她说了声一会见,便先回了宿舍。
酒妩推着箱子,往十七栋教学楼走。
彼时,还没到开会的时间,她走进教学楼里时,里面空荡寂静,只有清扫阿姨在廊道里工作。
她花了十来分钟,走走停停地上了七楼,在教室里坐了二十分钟左右,陆陆续续地便有大批同专业的学生进来了。
没一会儿,坐满了一整间阶梯教室。
大会流程还是和前几次一样,点名,总结去年一学年的学院成绩,学生成绩,校园活动,再给学生们展望和规划下新学期的任务与愿景。
一场大会开完,外面的天彻底黑了,校园的路道上,一盏盏路灯像静立的人,伫守在夏晚的夜风里。
花季说她社团有事,还要赶第二场会,不能帮她抬箱子。
酒妩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等人走了一大半,她才慢慢吞吞地出教室,避开拥挤的人流,拎着箱子下楼。
十七栋的楼梯间也是声控灯,楼道里一会暗一会亮。
她下到五楼时,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
许是下午做清扫的阿姨把楼梯地板拖地太滑溜,头顶的灯一暗,箱子下的几个轱辘一滑,行李箱直接拿脱了手,乒乒乓乓地摔到了楼梯转角处。
酒妩小声地叫了下,赶紧往下走。
她正在心中庆幸还好走的晚,路上人少,没有砸到人。
下楼的脚步声唤醒了头顶的声控灯,灯光亮起,她看到拐角处有个很高的男生,穿着黑色的短袖,看侧影酷酷的,箱子似乎就砸在他脚下的位置。
酒妩有点儿担心,怕砸到人。
她还没走到他面前,连忙说,“不好意思…没有砸到…”
转过拐角口,酒妩抬眼看清男生的脸后,顿时愣住了。
他站在她面前,身形高阔,冷黑的瞳微低着,看着她,脸上没什么情绪,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酒妩上次对他说了重话,自那之后,这是她和他第一次再打上照面。
她莫名有点心慌,表情微僵,退了小半步。
话到嘴边,她只好继续说完,语气礼貌又生疏,“不好意思,没砸到你吧?”
他顿了一小会,扫了一眼脚前的大箱子。
“砸到了。”
他声线冷淡,这样回复道。
这句话把酒妩给整不会了,她扯唇干笑,
“那怎么办?”
他总不会还要她赔偿吧?
而且看他的鞋子的干净程度,她推测,这箱子压根就没碰到他,她之前随口的一问,也是客套的表示关心而已,谁知道他是这个反应。
寻弋盯了她片刻,不讲话。
就是这短短数秒的对看,酒妩才在昏聩楼道的灯光下,看见了他眼尾的伤痕,很长一道,从眼皮划到了颧骨部分。
伤痕猩红,给他本就冷痞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凶戾之气。
酒妩眉心微微起皱,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眼睛怎么了?”
她话里夹杂着浓浓的关心,与方才浮于表面的关切截然不同。
寻弋盯着她微蹙的眉眼。
也不知怎么,他那么爱逞强好胜的人,面对她的关心时,鬼使神差地说:
“被人打的。”
第60章 坐腿上
这一句话, 让酒妩瞬间紧张了起来。
她脑子闪过一个人的脸,徐清燃。
当初,她就是怕和寻弋再继续交往下去,他会像那几个人一样受到伤害。
所以, 她才会选择和寻弋断交。
但如果她和寻弋分开了, 徐清燃依然执意要伤害他,那她做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谁打你的?”她语气变了。
寻弋盯着她, 眼前的女孩就像一只护短的小豹子。
他感到很莫名其妙, 又罪恶地乐在其中。
时隔那么久, 被她在意的感觉还是那样让人沉沦迷醉, 愉悦难拔。
他盯着她,嘴角扯了又压,淡淡地说,
“不知道, 不认识。”
酒妩:“你没看见他的脸吗?”
“长什么样?有对你下死手吗?”
面对她这么多的问题,一句接着一句。
每一句都是她发自内心对他的关心。
他喉结滚了滚,心脏跳得又重又快,浑身都开始发热起来。
几秒的延迟。
“你为什么问这些?”
酒妩一时哑口无言。
“我……”
“你很关心我。”
酒妩移开视线, “我随便问问。”
“……”
酒妩被他的目光盯得脸上烧热, 她情不自禁地岔开了话题,
“你帮我拎下箱子吧。”
他沉默了一会, 然后一言不发, 侧身弯下腰,拎起了倒在地上的箱子。
他力气很大, 人也高, 拎得轻而易举,大步流星地往楼下走。
酒妩跟着他身后, 看着他手臂上鼓起的青筋和一段饱满紧悍的冷白肌理。
宽阔的肩膀,充满男人味和安全感。
酒妩摸了下耳朵,视线从他的背影上撇开了。
下到一楼,他低头看着她问,嗓音里带着一点喘息的频率,“你现在住哪?”
他的手还在箱子的把手上,似乎没有要松开还给她的意思。
酒妩朝他伸手,示意他可以把箱子给她,“北门小区,把箱子给我吧,外面有骑三轮的叔叔,我坐那个回去就行了。”
他问:“哪个外面?”
酒妩:“教学楼外面。”
他无视了她要接行李箱的动作,直接往楼外的空地走。
酒妩呼了口气,只得抬脚跟了上去。
十七栋的教学楼外,有一间专门拉货的三轮车租车行。
有时,学生要搬东西或者取大件快递,就会来这里包一趟车。
一般情况,跑校内二十到五十不等,远距离到校门口可能要贵一些。
酒妩和老板说了说,一个行李箱,一个人,到北门口,老板一口价,四十。
酒妩说,“可以。”
她正在扫码付款。
“回家上楼,一个人可以吗?”
身旁人的嗓音响在耳侧,声线低哑浓沉,透着些意味深长的调情味道和暗示意味。
酒妩的手指僵在了屏幕前,有点麻酥酥的。
她像是一定要为自己此刻按耐不住的感情找一个理由般,思索了几秒。
然后,她又花了几秒钟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是她力气不够,确实一个人来帮忙。
“不好意思,加一个人多少钱?”她轻声对老板问。
老板笑呵呵地,操着略带口音的北方话道,“都一样,我们这儿只看距离,东西和人坐得下就行。”
“好。”
她付了钱,老板让把箱子放上去,他俩也坐后面。
两米不到的一个小空间,两人并肩而坐,箱子就抵在脚前。
酒妩还好一点,抱着膝盖,位置还挺够,他这大长腿放在里面,根本伸不开,手搭着曲起的膝盖上,看着都憋气。
老板开着小车,带他们往校门口开。
三轮车路过减速带,会有点颠簸。
酒妩的肩膀不时蹭着他的身体。
隔得这么近,他们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道,花香,烟味,汗液,交融在一起。
余光里他的侧脸轮廓模糊,酒妩低着眼眸,让自己放空思绪。
十分钟后,车到了北门口。
两人下车后,老板热情地递了她一张名片,说今后要搬东西,可以直接打电话找他。
酒妩接过,说了声好。
两人经过车水马龙的斑马线,走进熟悉的老旧小区,爬上六楼,行李箱至始至终都在他的手上。
到了家门口,古朴的大门两侧有房东留下的一副红色对联,鲜红的色彩褪了一层,微微泛着黄,像头顶的灯光一样,昏黄又模糊。
酒妩伸手握住了行李箱的扶杆,往自己这边,拉了两下。
但她没有拉动,因为寻弋没松手。
酒妩看着地面,自己与他两道阴影重叠在一起,仿佛他们无比亲密。
她眼神有点散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让他松开手,赶紧走,还是老实地说,我其实也不想你走,我也想跟你多待那么一小会。
心乱走神之际。
她握着扶杆的手指尖,被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像雨滴点进含羞草。
但她没有缩手,甚至没有任何拒绝的反应。
他的指腹继续往里,一点点地摸进她的手指,指缝,手背,手腕,然后托起了她的小手,整个握住。
酒妩缓慢抬起眼皮,他的眸光深暗地让她难以逼视。
酒妩胸口闷窒难受,张唇吸了一口气,侧着脸,眼睛看向身后的门,说,“你要不要进去休息一下?喝口水。”
他笑了,看着她说好。
—————
进屋后。
寻弋坐在沙发上,这里还跟他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窗帘的颜色和茶几下的地毯纹样都没变过。
他握着杯冷水,喝了几口。
酒妩从厨房出来,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她把杯子放下,坐在茶几左侧的单人椅子上。
他们没有对视,但她能感受到他直勾勾的浓黑色目光一直锁着她。
“喝热的吧。”
他说,“我已经够热了。”
酒妩没有说话。
现在的气氛让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周身的空气和温度仿佛都处于一个密热稠浓的暧昧状态。
她坐了一会儿,看见对面的窗帘露了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把帘子拉到严丝合缝,才回来坐下。
他懒懒地靠着沙发,意味深长地注视她。
然而,这一刻的美好还没享受足够,一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便钻进了他脑中。
酒妩可以对他这样若即若离,就算说了跟他一刀切,转头又对他暧昧拉扯。
但这不是唯一,她也可以对着别人这样,比如那个让她主动送吻的男人,在寻弋的认知里,这种行为叫养鱼。
他歪着脑袋,声音沉了几分,认真问她,“你现在是有男朋友吗?”
酒妩:“你指谁?”
他笑,“就是跟你亲嘴那个,穿的跟公务员一样。”
酒妩知道他在说徐清燃,她抿了抿唇,回答:“不是。”
“那你是亲着玩的?”他挑眉又问。
酒妩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她和徐清燃的关系,让他知道太多不行,知道的太少,他又会误以为她是脚踩两条船。
索性,酒妩就故意把他往一个方向带。
她低头装作羞涩,小声地说,“他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
他果然被她带偏,一副了然模样,扯唇道:“哦,青春期暗恋对象。”
酒妩:“算,是吧。”
寻弋:“所以,你就亲他了。”
酒妩扯谎,“嗯,我亲一下,算圆我高中的遗憾。”
寻弋冷笑出声,讽刺道,“你真行。”
酒妩:“……”
他也不多扯别的,直截了当地问她,
“你现在怎么想?”
“我不接受劈腿,你要么跟他好,要么跟我好,只能选一个。”
酒妩模仿电视剧里的渣女,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问,“大家都做朋友不行吗?”
嘶。
他冷声,“你说呢。”
酒妩,“好吧,我开玩笑的。”
他看她似乎很为难的样子,心里憋闷不快,
“有那么难选吗?犹豫半天。”
她今天要是选了寻弋,万一有什么后果,她接受不了,他家里人肯定也难以承受。
但真的选了徐清燃,和他彻底断交,她又心有不甘。
酒妩现在脑袋上确实就四个大字,左右为难。
“你们家那么有钱,应该可以给你雇个保镖吧。”她忽然冷不丁地说。
他听地摸不着头脑,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
酒妩:“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