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她要逐步取得这里人的信任,再一步步获得手机的使用权。
刚才那个平房里,一个篮筐中扔了很多台各种型号的手机,想来这里的手机和电话卡应该都被做过手脚。
但这里是干什么的,诈骗园区!
既然要搞这些,那他们肯定有自己的拨号器。
她还得弄一张国内的电话卡,换上卡试试能不能用现有的拨号设备与外面盛吟秋他们取得联系。
需要做的事情将程悦的脑子塞满,她要步步筹谋,不能出一点错。
将这些事情暂时压到内心深处,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到处乱瞟。
从低矮的平房出来以后,才能真正见识到园区的细思极恐之处。
密密麻麻的“厂房”和“排楼”如同排列整齐的麻将挤在一起,每一处都透着诡异的整洁。
越过密集分布的厂房,在水泥森林的缝隙里能看到的不是旷野之美,而是一堵堵高墙。
4、5米的高墙上装备有探照灯和带倒刺的铁丝网。
经常能看到在墙边来回走动、真抢实弹的壮汉巡逻队伍。
往日这些用来防贼的东西,如今却是用来防止里面的人逃出去。
再往前便是整个园区的核心地带。
一尊比一旁6层楼还高的金身佛像矗立在正中央,被一圈厂房众星捧月般包围着。
阳光下,高高在上的菩萨法相尊严,拈花含笑。
程悦却在那慈眉善目中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蹿天灵盖。
她不自觉搓了搓胳膊上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低下头思考着。
进来的时候她大概测量过距离,从路变得平坦到停车大约开了10分钟。
司机车速应该不超过30迈。
也就是说想从外面野路到园区大门还有几千米距离,徒步要走半个小时。
中间有些什么也不得而知。
即便有人运气好从正面逃了出去,中间30分钟逃跑的时间里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迷路、被抓、野兽袭击……
在这些情况面前,身体的饥渴和疲乏好像算不得什么大事。
一想到这些,程悦立刻放弃带着人正面突围的念头。
要不怎么说这些人心狠手辣。
园区里安静得像没有活人,整个地盘唯有来时的一条大路能够走人通车。
其他地方全曲里拐弯的小路。
早在龙昌深入调查的时候已经查探过整个园区四周。
金菠萝园区背后靠着的是一条最宽处有50米的河流,河水湍急不说,中间的水汀上还人守着。
她也是进来才知道,整个区域的动线全靠那一条大路维系,里面的人想逃出去,只有那一条路能走。
一切都需要从长计议。
周知延醒过来的时候,刺鼻的消毒水味直冲鼻腔。
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类似医院的地方。
之所以说类似,实在是旁边的医疗设备太落后老旧,连椅子也是几条新旧不一的木板拼凑的。
周知延疑惑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推门而入。
“你醒了!”盛吟秋看到睁眼的人异常欣喜,快步走到他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激动之下,周知延想要翻身下床。
“程悦…嘶…”
可刚喊出她的名字,他又身形踉跄跌坐了回去。
由于起身太快刺激到伤口,周知延眼前是一片白色,差点再次昏过去。
盛吟秋见状忙不迭过去扶着人重新躺好。
“她已经进去了,我们的人在园区外围搜查过,有微弱的信号。”
他们不能靠太近,取得信号就返回了,连程悦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也不清楚。
她低声安抚着周知延的情绪,希望他能安下心来。
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属于周知延福大命大,也多亏程悦通知及时。
附近没有医院,就这么一个当地人看病的卫生所,医疗设备也不齐全,他们自己动手给周知延做了缝合处理,没有让任何人介入其中。
所以让周知延的状态稳定下来,保住一条性命才最重要。
然而周知延哪里能如此简单安心的。
“怎么会这样…”周知延喃喃自语,忍着头疼仔细回忆着昏死前的一幕幕。
阿光设局骗他签了“卖身契”,然后将他绑着准备带上车。
自从上车之后他只感觉到后脑勺一痛,随后便双眼一黑不省人事。
后来发生什么他一概不知,现在却到了这个像医院的地方,还有盛吟秋在他身边。
那程悦是怎么顺利潜伏进去的?
想着想着,周知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关键,他猛地攥住盛吟秋的胳膊语气严肃地问道,“我是怎么被救的!”
第74章 云剑行动(十六)
盛吟秋的态度有些回避, 语焉不详道,“是程悦…”
不用说周知延也会知道,是她, 用唯一一个信号发射器救了他。
刹那间,愧疚痛苦自责的情绪齐刷刷涌上心头。
“该死!我真该死!”周知延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眼眶红得吓人。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处。
程悦的做法, 让他想到曾经那些牺牲在一线的队友们!
出师未捷后路便先断送在他手上。
身为一个副队长,他怎么对得起程悦!怎么对得起他们之前苦心孤诣设置好的一切!
剧烈动作之下,一抹殷红在包裹住周知延脑袋的白色纱布上慢慢渗开。
好在盛吟秋阻拦及时,否则伤口又要裂开。
“周队, 您别自责!当初说好去两个人为的就是出意外,现在程悦能顺利进入已经是计划成功一半,您要是再出什么事那他们也没办法安心继续工作啊。”
盛吟秋急出一身汗, 怕他再有什么动作, 死死锁住他两条胳膊。
要不是现在周知延还虚弱着, 不然她一个人真搞不定这位前副队长。
也是他们小觑周队了, 真想不到50的人还能有这般体力和耐力当真恐怖。
此言如当头棒喝,一下敲醒了周知延。
他颓然地垂着脑袋说, “是我着相了, 放开吧。”
随后脱力地倒向床头。
他是个异常聪明的人, 在盛吟秋口中得知他身上放置了唯一一枚发信器后, 推出昏迷之后的真相。
“应该是程悦发现我受伤昏迷, 为了我的生命安全考虑才不得不这么做。”
周知延捂住阵痛的头部。
“她必定会对那头的人营造出一种我扔下她逃跑的事实,好麻痹敌人!”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他当机立断叮嘱盛吟秋,“通知那附近我们的人先撤回来!”
后者俨然明白他的暗示, 转身出去通知龙昌。
跑掉他一个“货”,园区肯定会派人出来搜山,附近几公里范围全不会被放过。
他们的据点在距离园区很近的一个村庄里,难保不被发现。
与其被动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趁此机会重新寻找新的落脚点和切入口。
“我们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助程悦推进计划。”病床上的周知延不见丁点脆弱,紧握的拳头放在身侧,眼底是熊熊燃烧的斗志。
程悦还不知道外面的人担心她的同时也开始在同步发力。
苏尔晴带着她走到一排有大门的楼栋前,扬起下巴,“先带你去宿舍看看吧。”
进入宿舍内才总算有点人气。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遇见苏尔晴无不是点头打招呼,称呼一声“姐”。
至于紧跟其后的程悦,其他人对她则更多是漠然,连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予。
也是,进了这种地方,哪怕是美得不可方物,在这些人眼里和商品没差别。
一楼到六楼,“宿舍”构造和牢房差不多。
不论是走廊还是房间单独的窗户,全被不锈钢护栏封得死死的,大门前也是重重铁锁。
走廊上没有多余的任何赘冗杂物,干净得像念书时天天打扫的教舍。
苏尔晴带着程悦,最终在顶层靠里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下。
房门轻轻一推就开了。
按照苏尔晴毫无波澜的表情来看,这里的房间应该是统一不能上锁的。
程悦越过她的肩膀朝里面打量。
屋子里暂时没人,现在这个点其他人也许还在“上班”。
大概20平米的屋子里挨着四个角落摆放一溜上下床,基本每张床都有凌乱的生活物品,被子松散地团成一堆,还有乱七八糟的衣服、梳子。
“进去挑张床吧。”苏尔晴让开一个身位,站在门边没有跟进去的打算。
说是这么说,走进去之后程悦才发现,只有一张靠近门口的上床空着,不过床上堆放着盆子和鞋,不知道是谁的。
“那边有柜子放个人物品,你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再下来一楼找我。”苏尔晴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交代一句后转身就走。
程悦这才看到屋子靠窗的柜子下,放着一个眼熟的行李箱。
正是她当初带过来那个。
不过物是人非,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酒店里的行李箱应该在她来这里之前早已被放进房间里。
也不知道被谁打开搜刮过,合上的状态也收不拢散落各处的衣服。
程悦把那些衣物先一股脑塞进一个空着的柜子,这种琐事不值得浪费时间,她需要趁着这会功夫把这间“宿舍”的底摸透。
就在关门的时候,她发现柜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A4纸。
上面一条条的赫然是宿舍的“生活守则”。
“早上6点起床开会,7点跑操,8点到11点上工,中午20分钟吃饭,下午继续上工。”
“每天中午11点到11点半和晚上9点到9点半可以上厕所洗漱,其它时间没有组长的同意不能随便离开工位和房间。”
这堪比监狱时间表的安排设计令人咋舌。
没想到金菠萝园区对人的控制已经到这种发指的地步。
不仅要操控人排便的自由,一天还仅提供一顿饭,吃不饱也饿不死。
程悦不知道是刚来这里的是这样,还是所有人都一样。
她把门微微带上,因为门上没锁,只能虚掩着阻隔部份外面的视线。
从最近的一张床开始探索,那些衣服、化妆品她都不感兴趣。
掀开某张床垫,下面有一盒开封过的烟,里面还有几根华子。
其中一人的枕头下发现一个本子,上面记录着几个不知名号码。
除了这两样之外,程悦转一圈下来收获甚微。
这里能利用到的东西很少。
尤其是程悦注意到一点,屋子里没有笔、梳子、筷子等等生活中常见的尖锐工具。
这让她联想到监狱中特制的梳子和勺子。
按常理来说,女孩子多的地方像梳子、眉笔这些东西最常见不过。
可这屋子里哪怕是化妆品最多的那个人手里也没有这些工具。
其中用意让人不得不深思。
突然,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逐渐靠近。
程悦一个鹞子翻身一跃而起跳到上铺,沉默地收拾起床板上的东西。
实则耳朵时刻提防着外面的动静。
那些盆子、鞋子通通被她扔到门口鞋架边。
等门外的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程悦正拿着一块抹布大力擦着床板的一幕。
霎时间说话的人安静下来。
来人不疑有它,摔摔打打地进门想给程悦这个新人来个下马威。
可架势还没摆开,为首的一个女人便尖叫起来。
“啊!”
其他人看到她这样纷纷退避三舍,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上铺的程悦淡定转过头,高高在上地盯着进门的几个女人。
3个全是长发连衣裙的打扮,叫成尖叫鸡的那个,短裙更是恨不能裁至腋下。
一双营养不良的细腿露在外面,气急败坏地跺着,一双染了红色指甲油的手颐指气使地指着程悦质问,“谁让你把我的东西拿下来的!”
程悦面无表情作答,“这是尔晴姐分给我的床。”
她进来是带着目的,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从她们生活环境和使用物品来看,没有什么值得她过度关注的东西。
那这些人在此期间,只要好好活下去,她一定能把人带离这个地狱。
程悦认为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应该不会出现“仗势欺人”的情况,搬出苏尔晴也只是为息事宁人。
大家都是苦力,何苦互相为难。
不过这女人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她一听程悦提到“苏尔晴”更加气愤,眼珠子瞪得牛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小婊子,别以为自己长得好攀上苏尔晴就有什么好下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不得好死!”
程悦周遭的气势顷刻冷了下来。
“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程悦不想刚来就惹麻烦,但她也不能平白无故让人随便欺负。
刘娟被那对鹰隼一样的眸子看着,心底翻上来怯意。
不过当她余光瞥过身边的人投来的目光时,那种怯意又变质成为另一种愤怒。
她一个前辈怎么能在这些人面前丢脸!
当下就和程悦抬上杠。
“你知不知道阿明是谁!得罪我就是得罪阿明,你最好掂量自己那几两重的骨头是不是承担得起后果!”
程悦不清楚阿明是谁,但从这女人傲然的姿态来看,应该是个重要角色。
她默默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冷着脸说,“那就让你嘴里那个阿明来教训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