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请与我联络——钟不渝【完结】
时间:2024-03-08 17:22:45

  陆时宜把卷子条理分明地放好。见吴媛媛去了卫生间,又帮她也整理了一下。
  下一节是生物/地理课,他们班是物化班,生物和地理合班。地理选科人非常少,要去楼下上课。
  剩下选生物的独享偌大的教室。
  估摸着吴媛媛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日子特殊,都疼成那样了。她想了想,又跑走廊那头的直饮水机那边接了热水。
  吴媛媛回来之后,看到摆得整整齐齐的卷堆,甚至还用回形针分了类,忍不住戳陆时宜脸颊:“呜呜呜呜陆陆是什么人间小天使!”
  她配合地鼓了鼓脸,“你快收拾东西吧,快打铃了。”
  吴媛媛急忙从抽屉里拿书,要走时,陆时宜把杯子塞她手上,直男语气:“多喝热水。”
  “好!”
  放假前的最后一节生物课,应该是讲之前晚自习年级统一考的周测卷子,她正找裸卷呢,就听见旁边有人问:“我能坐里面吗?”
  抬眼看过去,竟是何徐行。
  怔愣间,她怀疑对方是不是走错了教室。
  何徐行笑了声,解释道:“我们班来蹭课。”
  年级的老师就这么多,排布过后,总有班是共用同一个。他们俩班就撞了语文和生物。
  临近放假,各科老师都卯着劲儿想把最后一点内容讲完,不想拖到假后。
  各种调课过后,生物老师崩溃地发现:嚯,两个班的课撞一节去了。
  正好十九班人少,老师就把人赶了下来一起上。
  既然这样。
  陆时宜的目光不自觉在班里游走了一圈。
  周亦淮没来。
  她回过神,让了位置给何徐行。
  生物老师是个发际线明显后移的小老头,面对学生可严可甜。他一般都会早早地到教室,抢占几分钟时间提前上课。
  眼看十九班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班里闹哄哄的一片,几乎没有人在研究卷子。
  于是小老头把玻璃杯往讲台上重重一放,不开心地质问:“要放假了,心都野了是吧?”
  一瞬间鸦雀无声。
  小老头抖了抖手上拿着的答题卡,声音愈冷:“知道自己考几分吗?”
  没人敢在这种情况下说话。
  “分数还没统计出来,但假期作业拿到了吧?”他说,“谁要是能打包票,说自己赋分满分,他作业免写,其他人减半。谁能?”
  他话音刚落下,预备铃声打响。
  陆时宜余光悄悄往后看去。周亦淮还是没来。
  她不免为他担心。这节课迟到的话,依老师现在的心情,会不会被骂得很惨啊?
  见无人吱声,小老头语重心长:“既然没人能,大家就应该……”
  后门口就在此时被打开。
  蒸腾的暑气一瞬涌入冷冽的教室。
  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传来:“周亦淮能啊。”
  随着这句,班上同学纷纷扭头往后看。
  路扬和周亦淮走进。他们大约是刚从小卖部出来,手上一人拿了一罐冒着冰珠的汽水。
  话是路扬讲的,但却引火到另一个人身上。
  周亦淮走得懒懒散散的,听到路扬信口开河,瞥了他一眼,也没否认,随手准备拉开陆时宜后面那排的椅子。
  她目光一滞,近乎本能地将头回正坐好,背绷得笔直,心跳蹦得飞快。而几乎是同一瞬间——
  “周亦淮能。”
  声音笃定,语气张扬。
  和路扬说出来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凝固的气氛顿时一散而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接一阵的闷笑。
  若不是顾忌台上老师会脸黑,他们都该欢呼着喊“牛逼”了。
  小老头一噎,招手叫了课代表把答题卡发下去:“拿到答题卡后前后交换。”
  这是他的教学方法,交换订正,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认真听。
  拖拽椅子的声音近在耳边,陆时宜左手微抖着将答题卡往后递,身体都没有转,捏着笔的右手指尖用力到发白。
  生物课代表直接把周亦淮的交给了她,作抹泪状交代道:“这可是大家的希望!”
  陆时宜拿到,并没有迫不及待地看,而是机械地一遍遍抚平卷角,做好心理准备了才低头。
  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她的心才终于尘埃落定地安稳了。
  是真的。
  她蜷起的手缓慢地伸出食指关节,碰了碰他的名字。
  又如梦初醒般地侧头看了眼何徐行,发现他在研究吴媛媛粘在桌上写了字的便利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然。
  松了口气后,她从桌角捞过草稿本,拿着范本模仿周亦淮写名。
  但不敢把三个字连在一块写。
  其实这两年她没少模仿他的字,只是终归觉得不对味。
  她在密密麻麻的根号中写了个“周”,翻过一页,又在剪不断理还乱的化学式中写了“亦”,最后借了一首必备古诗落下“淮”字。
  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想到要帮他订正,于是她赶紧收拾好心态认真听讲。
  赋分学科一向出卷难,在附中更是难上加难,裸分能考六十,赋完分都快有八九十了。
  只是周亦淮实在对得起那声“我能”。
  一半卷子讲下来,他只少选了个刁钻的多选题。
  陆时宜不敢想象,相比之下,周亦淮对着她多有错漏的答题卡,该是什么表情。
  就在脊背僵得发酸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啧。
  是认为她错太多了吗。
  有点难堪。
  然而他声音放低,闲散随意地问了旁边:“笔借一下。”
  路扬:“你不是带了?”
  他没什么情绪:“没水。”
  陆时宜悄无声息舒了口气。
  “哈哈哈谁让你只带一支?终于翻车了吧!!!”路扬压着自己猖狂的笑,“你最好考试也这样,我想看你交白卷。”
  周亦淮懒得理,“少点废话。”
  他上课不怎么讲话,一节过去也只有这么几句。
  所幸也只有这么几句,否则被他牵动心绪,恐怕难以专心听讲。
  最后五分钟,陆时宜在他的答题卡上终于写了字。那是道实验题,题目要求设计实验过程,空出三行横线的答题空间。
  周亦淮的阐述都踩中得分点,只是不可能写得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
  而她明明可以不订正,却还是想留下点什么痕迹,于是规规矩矩地抄了一遍。
  这些一个人制造出的浪漫,都当做巧合与缘分,沾染上隐秘的欣喜。
  等到下课铃打响,陆时宜还沉浸于计算紫、白、红眼果蝇后代杂交的雌雄比例,忽听得路扬这个显眼包起哄,大声问:“蔡老师,你之前说的还算不算数啊,就那个作业减半——”
  她笔触顿住,抬头看了眼。
  老师把书往胳膊里一夹,拿起玻璃杯睨了这边,哼哼两声:“当然。等我拿到分……”
  还没等他讲完,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充斥,路扬拉着几个男生勾着肩站在过道里,齐齐鞠躬恭送他离开,拖长音调——
  “谢~谢~老~师~”
  他们如此笃定,也如此信任周亦淮。
  没有任何怀疑。
  蔡老头都没忍住笑场了。
  陆时宜刚想转过来把答题卡还回去,才侧过一点小角度,只见那几个男生调转方向。
  对着她所在的方向又是一阵齐齐鞠躬,语气十分欠揍:“有~劳~您~了~”
  吓得她茫然到差点惊起。
  但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和她后面的人讲话。
  这会儿全班都在往后面看,她也躲在其中。
  周亦淮目光斜下来,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视线没个落点,似乎有那么一点无语。
  只是姿态仍旧坦荡,嘴角勾着嗤了一声,起身欲走,“够了啊,真不怕丢人。”
  这番游刃有余,想来他也没少经历这种场面了。
  陆时宜抿抿唇,捏着答题卡的手紧了紧,还没做什么动作,路扬就过来要走了他的答题卡。
  而她没有什么不给的理由。
  “哟,看看这卷面——”他追着周亦淮,“讲真的,这订正的字还挺好看。”
  “嗯。”
  周亦淮也没看,顺从地点头称:“你那种狗爬字,看只猫的都觉得好看。”
  “靠。你大爷的!”路扬气急败坏。
  “可你还别说,这字写得和你挺像……”
  他们即将踏出班门,后面的就要听不清了。
  陆时宜听到“像”这个字眼,心里一紧,脑袋一热,抱着水杯就要跟着出去。
  何徐行整理好东西也紧随其后。
  刚好出了后门后撞着从楼下回来的吴媛媛,她惊道:“你怎么在我们班?”
  陆时宜听他俩拌嘴,依稀有上楼的那两位的声音,她脚步停了停。
  路扬:“是女生,印象中后脑勺很圆润。”
  又是他:“靠你踹我干嘛?又不是我想盯着她,那不是看黑板必须要看到吗?我哪像你,拿着人家卷子四十五分钟,把人家名字在心里都写几百遍了吧。”
  虽然知道路扬嘴上是个没把门的,但陆时宜心中还是不由自主涌上雀跃。
  但是下一秒。
  另一道声音懒洋洋响起,“写个鬼啊,都没注意看。”
  从崖边跌入万座丛山,粉身碎骨不过如此。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已经完全踏上了五楼。
  吴媛媛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陆陆你去接水吗,可你杯子不是满的?”
  她忘了,她上一节课间才接的水。
  “凉了。”她小声,“我想喝热的。”
  “哦哦,那你快去吧。”
  陆时宜很轻地吸了下鼻子,然后歪头笑了下,“走出门脱离空调才发现外面太热,不去了,还是喝凉水吧。”
  后桌王伊蕾也回来了,发现桌上的东西,瞧了眼名字,喊道:“时宜你的答题卡。”
  她接过,还没去看,就见生物课代表漂移进班里,普告天下般的:“啊啊啊啊结果出来了同学们,作业减半!”
  一时间人声鼎沸。
  学地理的吴媛媛表示不服,“啊啊啊凭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让我哭!”
  陆时宜就是这时候垂眸去看手里答题卡的,并没有她想象中错得那样多,赋分估计挺高。
  大抵是顾忌着她整洁的卷面,周亦淮特地压着自己的字,显得不那么落拓了。
  只是到一处她的笔误,他将错字圈起来,并在旁边附了一个问号,随后写了一个正确的。
  可能是写顺手了吧,这字写得不羁,活像是什么烙印似的。
  她竟然看笑了。一方面气恼自己丢不该的分,一方面又矛盾地觉得……好像心里没那么难受。
  这真是一种很怪的情绪。
  无厘头的,就好像蒙太奇的镜头,看似矫情,却正合心意。
  把“细胞周期”写成“细胞胞期”称得上绝无仅有。
  更别提,旁边还有个他写的“周”。
第7章
  月假陆时宜终于能回家。她把那张答题卡铺展开,用小刀裁下他的签名。
  藏哪儿呢。
  鬼使神差般的,她剥开自己的手机壳,将这个正方形纸片妥帖装了进去。
  和外婆说过后,她坐公交去书店应朋友沈江屿的约。
  书店是他小姨开的,一楼卖书,二楼是咖啡自习室。
  陆时宜不太会主动交朋友,更别提男性朋友,认识沈江屿……算是和周亦淮有关。
  那次附中社会实践过后,陆时宜决心争那一个名额,也开始练普通话。高一选社团时,她这种性格的人,选了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想的。辩论。
  和沈江屿成为队友,再经分班变成同班同学,最终成为角逐唯一一个名额的竞争对手,不过几个月的事。
  “去附中还习惯吗?”沈江屿从书里抬起头来,见她坐在对面,很顺手地要把咖啡推过去,想到什么又顿住没动。
  “还好。”陆时宜掏完作业又取出水杯抿了一口,向他展示了手上一沓卷子,表情略显哀怨,“就是进度太快,作业太多,但愿今天能写完三分之一。”
  沈江屿笑过后叹一声:“还好最后去的不是我。”
  提起这事儿,陆时宜觉得有些可惜。虽说能拿到名额的不是她就是沈江屿,但在最后一次期末考之前,明明是对方稍占优势。
  她憋足了劲儿要逆风翻盘,却等来他因病缺考。不算堂堂正正。
  作业实在太多,闲聊几句后就是埋头苦干,遇到需要斟酌的再留到最后一起讨论。
  下楼的时候,陆时宜往一层瞥了一眼,问:“这儿有英文原著卖吗?”
  沈江屿说:“有是有,但少。你要什么书?”
  她没立刻回答,“我自己去找找。”
  那天看到周亦淮随意从书吧架子上拿了一本,名字没看清楚,依稀辨出是英文。
  她迈步挨个找过,终于凭着记忆中显眼的蓝色封皮,拿到了这本《THE FAULT IN OUR STARS》。
  星运里的错。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英文书?”沈江屿耐心跟在她后面。
  陆时宜不擅长说谎,于是模糊了点托出:“看见第一名的同学在读,就想学习一下。”
  他点头表示了解:“周亦淮吧。是他就不奇怪。”
  陆时宜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微瞪眼偏头看沈江屿。
  反应一会才想起,他户籍好像是在市里。
  中考失利只差几分进附中的学生,有执念不愿去其他重高的,就会来二中博一把那个名额。譬如他。
  “这么惊讶?初中校友,一起打过篮球。”沈江屿解释。
  她摇头。
  只是在想,周亦淮那样的人,果然到哪儿都不缺人认识。
  并不少她一个。
  /
  收假回来的晚修,老师猝不及防地宣布了即将月考的消息,每层楼的公示栏已经贴了考场信息表。
  排座位的方式全国统一,按上一次考试的名次。
  陆时宜之前没在附中考过,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在最后一个考场,于是从末尾开始找。
  但是没有。
  正想着总不能是把她漏了吧,挽着她小臂的吴媛媛一身惊呼:“哇陆陆你在第一考场,还在周亦淮前面哎!”
  媛媛成绩不错,从前面开始找再正常不过。
  她把呼吸揣在紧紧蜷缩的手里,挪了视线去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个上下挨在一起的名字。
  游魂一般。
  吴媛媛停了停,语气带上看热闹的好笑:“两年了他都没坐过第二的座位,结果现在直接跑到第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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