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雪闻言一愣,她的脸都未露出来,且影六护卫在旁,哪个眼瞎的人敢派仆人上前搭讪?不要命了么。
等等,越州首富杭员外。
影六见状,果断一声呵斥,“滚——”
胆敢挖皇上的墙角,怕是活得不耐烦了,他若是泄露傅姑娘的芳名,他回去就得以死谢罪。
“且慢。”
傅知雪咳嗽一声,示意影六退至一旁,低声与他耳语几句,影六若有所思,旋即收剑退到傅知雪身后。
仆人眼睛一亮,喜不自胜近前,行礼问候,“小人谢过姑娘。”
傅知雪轻声一笑,笑声银铃,仆人一听,暗忖他家三公子没准是对的。
连笑声都如此动听,那必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不必如此多礼,替我谢过你家公子,闺名不便告知,倘若有缘自会再见。”
怎么个有缘,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位杭三公子定会闻讯而来。
仆人得了傅知雪的答复,施了一礼,兴匆匆地转身跑了。
傅知雪敛笑,冷嘲一声,“缩头乌龟,此人甚是无担当。”
影六不便置评。
继续拾阶而上,傅知雪踏入宝殿,先去请了三支香,而后来到左侧的送子观音佛像前,跪坐在蒲团上,叩首上香。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须臾,有穿着僧袍的僧人踱步而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贫僧戒十乃东云寺主持,戒十观女施主有缘,特来赠与一次解签。”
傅知雪徐徐起身,朝戒十简单施礼,“如此便有劳主持大师。”
戒十领着傅知雪落座到右侧的桌案旁,晃了晃签筒递过去,“女施主,请抽签。”
傅知雪配合地拿起签筒晃了晃,故作犹豫磨蹭,而后选了一只签递过去。
戒十接过来看了看,霎时露出高深莫测的模样,“中等签,女施主可否告诉贫僧所求之事,贫僧可替你答疑解惑。”
第35章 手无缚鸡之力
“戒十大师, 实不相瞒,民女去岁跟随公子身侧,一直未能怀有身孕, 听说东云寺香火旺盛求子灵验,今日特来拜拜。”
戒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把签子递至傅知雪面前,“万事艰难, 虽是中等签, 却并非无可能, 事在人为。”
傅知雪扫了一眼签子上刻印的‘万事艰难’四字,忙不迭做出洗耳恭听之势。
“还望戒十大师指点民女,若事情能成, 民女定会来捐香油钱。”
“女施主请随贫僧而来。”戒十起身,示意傅知雪跟上,要领她去后院请方丈师叔切脉抓药。
傅知雪疾步跟上。
转眼间来到后院, 后院冷清, 无闲杂人等,戒十还未停下, 带她绕过后院, 过了一道月亮门。
傅知雪当即止步,故作警惕环顾四周,“戒十大师, 敢问方丈在哪?”
戒十转身,波澜不惊,朝前方一处朱鹤屋檐指了指, “女施主稍安勿躁,方丈师叔喜静, 另辟小院居住,现下应在院子里晾晒草药。”
帷帽遮住了傅知雪脸上的冷笑,复又继续跟随戒十拾阶而上。
须臾,二人来到了一处古朴的小院。
四四方方的院落,院子里铺满了各式草药,东南角石桌上还摆着红泥小炉,炉上架着药罐,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戒十装得十分像样,推开房门唤人,左右呼喊了几遍,忙示意傅知雪进屋稍坐片刻。
“方丈师叔应临时去附近的溪边取水了,炉上在煎药,想必还未走远,贫僧这就去寻他。”
唱戏都唱到这份上了,傅知雪肯定要继续唱下去,她捡了一张凳子坐下,“劳烦戒十大师,民女在此等候便是。”
戒十颔首,转身速速离去。
傅知雪起身打量屋内,屋内方桌上燃着一盏油灯,东边一张床,西边堆满了晒干的草药,北边墙壁上挂着琳琅满目的香囊。
这屋子没有窗户,门一关,此地如此僻静,必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少顷,有人神不知鬼不觉闪进屋内,猛地抬手伸向背对着房门的傅知雪,说时迟那时快,影六从天而降,一剑正中戒十的右肩!
戒十眼神陡然凶狠起来,察觉中计,立即朝傅知雪伸手,想要挟持她当人质。
殊不知傅知雪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与影六里应外合,藏在袖子下的手里捏着一根银针,二话不说迎着戒十而去,以一种罕见的手速刺向戒十的风池穴。
哐当一声,戒十往地上一栽,晕过去前还一头雾水,不明白今日为何失算!
王八羔子,到嘴的鸭子飞了!
影六抽出别在后腰上的绳索,蹲下来把戒十五花大绑。
傅知雪撩起帷帽走过去,抬脚毫不留情在戒十的肾囊处狠狠一踩,“老秃驴!真当本姑娘眼瞎看不出你是假和尚?!”
去岁她来东云寺上香求护身符,那时主持不是戒十,而且也压根没有求子灵验的传言,香火旺盛是读书人来求取功名,曾出了三名状元的缘故。
怎么一年未至,东云寺忽然成了求子灵验圣地?
事出反常必有妖。
适才在大雄宝殿上香的女信众甚多,戒十偏偏搭讪她,说与她有缘,狗屁的有缘!分明是见她穿着打扮富贵,贪图她细皮嫩肉好下手!
自遇见傅姑娘对付采花贼那晚,傅知雪的这一踩,影六见怪不怪,以免假和尚假死过去,影六还浪费了一颗续命丸,吊着对方一口气。
忙活一通把人绑好,影六曲指吹了一声口哨,须臾,有两名暗卫跃了进来,二人掏出一堆□□,盖在戒十的脸上描绘了一通。
傅知雪看得目不转睛,乖乖,萧炫身边的能人不少啊。
很快,其中一名暗卫假扮成戒十,另一名暗卫背起戒十先行一步飞走了。
三人不再耽搁,各自在院子里四处摸索,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半炷香后,影六从床底下翻出一堆女郎的肚兜,有的肚兜上还沾染斑斑点点血迹。
傅知雪面色一寒,心中颇不是滋味,也不知多少妇人惨遭假和尚的毒手。
假扮戒十的暗卫还搜出一堆迷药,“这一屋子的迷药,寻常人踏进来顷刻间就得晕过去,老秃驴估摸未猜到傅姑娘手腕上的紫楠手串能祛毒避迷药。”
傅知雪愣住,紫楠手串还有如此功效?!
影六注意到傅知雪的异样,脑瓜子转得快,紧接着补了一句,“紫楠价值连城,旁人觊觎,主子都没舍得给。”
傅知雪哂笑,暗骂影六也变得狗腿了,都知道在她面前替萧炫说好话了。
时候不早了,傅知雪与影六先回,假扮戒十的暗卫得继续留下来,暗中寻找藏宝地线索。
从东云寺下来,傅知雪又去了越州城内最富盛名的东云酒楼用了晚膳。
她要了二楼临窗桌子,帷帽已经拿下,戴上了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露出令人浮想联翩的下半张脸。
影六未随伺在旁,隐藏在暗中。
夜幕降临,酒楼灯火阑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菜肴着实一般,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如阳县客栈小吃。
期间,有许多江湖人士落座她的周围,见她独坐,频频侧目打量,多半在掂量她的身份,是否也是为了那藏宝地而来。
大抵是她手腕上紫楠手串起了威慑作用,没有不长眼的闲人过来叨扰。
“那鳖孙不在,忘川酒楼那也没探到消息。”
“嘘——”
傅知雪抖了抖耳朵,奈何背后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鳖孙是谁?萧炫?还是失踪的王延昌?
若是暗指夺了蝴蝶锁的人,忘川酒楼当然探查不到,否则还要暗卫作甚。
一顿晚膳,傅知雪硬生生磨蹭了大半个时辰,赚足四面八方的目光才施施然离开,圆满完成萧炫交代的任务。
萧炫声称与其躲躲藏藏行事,不如大大方方现身越州,让有心人按耐不住,到时候一锅端。
关于自己成了靶子的事,傅知雪很有意见,却难以反驳,萧炫会推翻她所有的顾虑。
影六驾车载着傅知雪在城里转了好几圈,甩掉半路跟随的尾巴,二人顺利回到了租赁的宅子。
萧炫等人还未回来,傅知雪去柴房门前转了一圈,得知卢庆松还能吃下三个馒头,便回了正厅。
她想过要问一问卢庆松,想问他可还记得五年前苏府灭门惨案,想从他口中套出幕后黑手,最终还是忍住了。
罢了,也不急于一时,她总能找到机会单独问他。
劳累奔波一日,又沾染了一身人间烟火味,傅知雪请暗卫守门,她要打水沐浴。
影六去用膳,影四替换他,飞快守在正厅门口,琢磨若是皇上回来,能不能给进。
万一惹恼了傅姑娘,那下场,啧啧。
一刻钟后,影四发现自己白操心了,皇上与崔大人一同来了二进院,见他守在正厅门口,皇上都没细问,又领着崔大人去了前院柴房。
崔昊心细如发,早在踏进一进院还未能发现蛛丝马迹,来了二进院便一眼瞧出不同。
院子里多了几盆腊梅与山茶花,还拉起了一根晾晒衣服的绳子,还有一名暗卫守在正厅门口。
暗卫们多数藏在四处犄角旮旯里,若是守在正厅门口,必然是有人在屋内。
果不其然,待出了二进院,萧炫才向他解释,“朕此次来越州办差,还带了一位姑娘,那丫头与你堂妹关系甚好。”
崔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崔玲儿的手帕交何时攀扯上了皇上?
萧炫见崔昊猜不到傅知雪的身份,扬眉一笑,心中生起一股暗爽,瞧,大理寺少卿崔大人也不是次次皆能神机妙算。
崔昊不耻下问,“微臣着实不知,恳请皇上答疑解惑。”
萧炫轻声一笑,卖了一个关子,“明日爱卿便能知晓。”
正厅厢房,傅知雪坐在火盆旁烤火,顺带烘一烘半湿的长发,口渴之际,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
她抬眸一瞧,萧炫披着一身水汽而来,穿着单薄的长袍,俨然也沐浴了一番。
“皇上何时回来的?”
傅知雪忙起身去取备好的巾帕,绕到萧炫身后,示意他坐到暖塌上,她给他擦拭头发。
萧炫依言落坐,抬脚勾住火盆,往暖塌旁拉近一些,“朕本想引荐崔昊给你认识,见你在洗漱,便也去沐浴了。”
在外忙活一天,农田里滚了灰尘,他是爱洁之人,不想回来被她嫌弃,若不是碍于崔昊在,他不介意与她一道梳洗。
傅知雪不知萧炫心中所想,仔细给他擦干发梢水渍,“崔大人也住此处吗?待会儿可需奴婢再与崔大人见一面?”
“无需如此着急,他就宿在前院,明日再说。”
说完伸手把人抱到怀里,贴过去闻了闻她身上馨香,一扫白日办差疲乏。
傅知雪手中巾帕落地,没机会去捞,盖因萧炫捧着她的后背,霸道吻了下来。
烛火噼啪燃烧,屋内春意盎然。
一吻罢了,傅知雪羞得脸红耳赤,歪靠在萧炫怀里不敢动弹,一双杏眼迷蒙,泛着层层水意。
萧炫一副餍足姿态,勾手撩拨她的耳垂,“当真稀奇,杭思远竟比元祁有眼光,隔着帷帽还能一眼相中你。”
影六汇报东云寺之事时,萧炫怒不可歇,有人在佛门净地假扮僧人恣意妄为染指求子的妇人,简直丧心病狂。
与那无耻假僧人一对比,愣头青杭思远倒显得不那么可恶。
傅知雪脊背一僵,嗅到了不同寻常,萧炫这话委实不好接,又挖坑给她跳呢。
若换成心胸狭窄之人,说不定早就骂她红颜祸水,上山进香也不安分,胡乱勾搭外男。
傅知雪可不认为萧炫会乱吃飞醋,后宫佳丽容貌各有千秋,她近日受宠也只不过是新鲜而已,假以时日,她对他没了用处,且再来辨。
“皇上想听奴婢如何回答呀?是夸杭员外的三公子慧眼如炬?还是嫌奴婢爱攀高枝呢?”
一句爱攀高枝,间接拍了萧炫马匹,太子与皇上,孰轻孰重,三岁小儿都会选择。
萧炫见她嘟起小嘴,眼眸含怨地瞅过来,当即轻笑。
“朕夸你呢,小傻子。”
傅知雪昂首瞪着他,不依不饶,“奴婢可不是小傻子,那杭三公子是个拎不清的,可杭员外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知府大人怎么也要给杭员外一些薄面,奴婢手无寸铁,且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想帮皇上出点力,也好显得奴婢没有光吃饭不干活。”
“手无缚鸡之力?傅奉仪自谦了。”萧炫眸光幽幽,直勾勾地盯着傅知雪,捏着她的手,食指勾抹她的掌心。
领会到萧炫暗含的深意,傅知雪轰地一下,烈火烧到了脸上,害臊地垂首,压根不敢与萧炫对视。
呜呜,适才她无意识一抓,又不是故意的……
萧炫很是满意她娇羞的模样,她的用意他自然能猜到,也知晓她潜藏的小心思,无非是想让他多加善待她。
萧炫抬起她的鹌鹑脑袋,柔声劝哄,“傻姑娘,朕看谁敢说你不干活?你都抢了孙怀恩的活了,他倒好,闲得发慌。”
傅知雪憋不住,噗呲一笑,“奴婢可不敢居功,除了伺候皇上穿衣洗漱,其余皆是暗卫的功劳。”
萧炫凑近她耳畔,压低嗓音嘀咕了一句,“他们又不能替朕暖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