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炫拧着的俊眉骤然舒展,盼了那么久,终于盼来了这一日。
他面上风轻云淡,心中欣喜若狂,未满三月不得广而告之,他硬生生压抑着激动兴奋的心情。
“诸位爱卿,朕还有要事,你们且散了吧,此事容后再议!”
说完也不等大臣们反应,径直撩起袍子下了龙椅,大步奔了出去。
一众官员:“……”皇上瞧着不像有要事的模样,倒像是有了喜事。
第62章 身份戳穿
羲和宫。
萧炫和太医院宋医正几乎同时到达。
傅知雪见到萧炫, 眼眶泛酸,说不出来的委屈,又恼他, 故背过身去不看他。
萧炫生怕她落泪,忙奔过去当众人的面搂入怀里, 柔声劝哄,“爱妃辛苦了。”
傅知雪的忐忑不安、紧张无措、埋怨皆被萧炫的一句话给安抚了。
“倒也算不上辛苦, 只是不知怎的, 臣妾见到皇上就心生委屈。”
萧炫知她为何委屈, 她娘亲早逝,父亲远在泗水,家人不在身旁, 本该与亲人分享的喜悦,现下只有他一人陪着。
“爱妃,一切皆是朕的错, 朕不好。”
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羡煞一众当值的宫人。
宋医正等候在一旁, 等皇上哄完羲贵妃,他才近前给羲贵妃把脉, 诊断出来的结果与崔嬷嬷的一样, 傅知雪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前三月最为关键,娘娘先前身子受损,需要开些安胎药煎服饮用, 平日膳食忌寒凉,也无需额外滋补,老夫待会儿列一张膳食清单……”
顶着皇上威严迫人的目光, 宋医正事无巨细逐一交代,崔嬷嬷等人仔细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之后, 元宝跟随宋医正去太医院抓药,一同前去的还有影六。
萧炫也不闲着,安排一连串调令下去,叫孙怀恩把羲和宫的宫人再筛选一遍,粗使宫人全部调走,匀出乾宁殿的人过来打扫。
此外,还把容易跌落的花瓶摆件悉数收进库房,换上竹子编制的挂件,羲贵妃常出入之地铺上毯子蒲团,撤走一切熏香等。
又叫人去移栽两颗石榴树,甚至连外面池塘里瘦小的锦鲤都被捞出来挪去别地养,把乾宁殿胖硕的锦鲤替换过来。
美其名曰注入了龙气,有龙气护着,她定能坐稳这一胎。
傅知雪被萧炫的安排逗得哭笑不得,他也不是初次为人父,竟比她还万分重视。
她由着他折腾,反正无需她操心。
宫人热好了午膳,萧炫接过来亲自伺候傅知雪用膳。
不多时,孙怀恩气喘吁吁地赶到了乾宁殿,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萧炫。
萧炫接过来,打开木盒,“娇娇,此手镯送你,可以辟邪。”
傅知雪看了一眼玉镯,通体碧绿,一看就金贵,她曾见皇后佩戴过此等品相的碧玉。
“皇上,臣妾不能要,您这样不是折煞臣妾吗?”
萧炫猜她担心什么,直接把盒子放到她手上,“无妨,你怀有龙嗣,对社稷有功,朕赏赐你的。”
傅知雪无奈接下这木盒,萧炫让她现在就戴着,放盒子里没效果。
她笑了笑,只好拿出来戴上。
皓腕纤细,玉镯碧绿,极为相配。
萧炫大声夸赞,“此玉镯与娇娇相得益彰。”
傅知雪作势要行礼拜谢,萧炫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把人揽入怀里,问她困不困,要不要去小憩片刻。
傅知雪颔首,记得萧炫之前的承诺,央求他今日便搬到羲和宫陪着她,明知不合规格,且有挑衅皇后嫌疑,她还是说了。
“皇上,臣妾一想到东宫薛良娣小郡主那事,便寝食难安。”
“爱妃且宽心,朕说话算数,一言九鼎。”
当日傍晚,萧炫便搬到羲和宫,除了上朝,其余时辰皆待在羲和宫里。
羲贵妃怀有身孕一事不胫而走。
羲和宫上下守口如瓶,可后宫众人可不是傻子,皇上源源不断的赏赐,邦国进贡的玉石瓜果全部仅着羲和宫先挑。
不仅如此,羲贵妃缺席了如妃的生辰宴,皇上近日都宿在羲和宫。
众人又从娴妃口中得知,羲贵妃近日待在羲和宫里闭门不出,娴妃约她去御花园闲逛,她都婉拒了,声称苦夏嫌热懒得动弹。
借口委实不高明,甚至都懒得敷衍她们。
众后妃反应不一。
娴妃自是替傅知雪高兴,也能理解羲和宫上下为何对外隐瞒,女子怀孕未满三月本就该慎重,况且又是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纵使有皇上恩宠又如何,也要小心翼翼。
如妃笑而不语,庄嫔等人愤愤不平,王贵妃若有所思,至于皇后,皇后似乎早已预料,并无太过讶异。
延春宫。
薛芙梨叮嘱身边的大宫女春杏,“你明日找个由头把红杏从羲和宫要回来,红杏再待下去,迟早要被杖毙。”
当初她把红杏安插到傅知雪身边,存了一丝私心,如今皇上几乎寸步不离羲和宫,红杏便不能再留,否则要给她招惹祸端。
春杏不大明白,“主子,红杏在羲和宫差事干得不错,贸然要回来岂不是更惹羲贵妃的怀疑?”
“羲贵妃对红杏就没放心过,否则为何派她身边另一名婢女去监督羲和宫?本宫主动要了,是做给皇上看的,本宫可无害她之心。”
羲贵妃吹了枕边风,斗倒了东宫太子妃,拔掉了阮临浦,娴妃向着她,王贵妃也不找茬挑刺了。
薛芙梨顾全大局,为了萧元祁,让一让羲和宫又何妨。
第二日,红杏收拾了包袱,拜别了傅知雪,出了羲和宫。
延春宫找的托词是红杏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事,男方生了病,临终前想要与红杏见上一面。
傅知雪知情识趣,赏了一百两银子,又赠与了一盒珠宝首饰,全了主仆一场的脸面。
萧炫下朝回来得知,从他的私库掏了不少好东西弥补给傅知雪。
皇后会办事,二人心照不宣。
夜里,傅知雪有意无意撩拨萧炫,她想要,他却不给,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萧炫壮年得子,特别看中这一胎,将来也不打算再令傅知雪怀孕。
她身子骨弱,自打有了身孕,夜里睡不好。
又怕话说重了伤她自尊,萧炫费力哄着她,“爱妃且看在腹中孩子的份上,忍一忍,待把孩子生出来,朕任你欺负折腾,好不好?”
傅知雪耍赖咬他的肩头,“皇上过分,之前满足自己,总是抓着臣妾使劲折腾,如今臣妾想要,皇上却不给,哪有你这样的……”
萧炫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在床上说话有多大胆,常常敢直言不讳她的诉求。
他难道不想要她?!
他想要她想得发疯!
见他不愿,傅知雪泫然欲泣,装样子抹泪,“臣妾知道,皇上放不下后宫妃嫔,如此也好,臣妾有孕在身,不能伺候你,也不该如此霸道霸占您——”
“唉哟,朕的小祖宗,朕何时这样想过?自从有了你,朕早就洁身自好,不再碰过她们,你扪心自问,朕哪次不是丢在你身上?”
傅知雪不依不饶,强词夺理,萧炫惯着她,见不得她受委屈,终于禁不住的撩拨勾引,与她好好缠绵了一番。
生怕压着她的肚子,过程中尤其注意,又见她妖娆勾人,最后他差点死在她身上。
满足过后,傅知雪香汗淋漓,她腰酸,使唤萧炫给她按摩。
风水轮流转,萧炫鼻子一捏,尽心伺候他的小妖精。
自己宠的女人,哭着也要宠完。
傅知雪比较幸运,崔嬷嬷与石榴等人照应得好,除了前几日的害喜,不碰鱼虾蟹之外,她吃嘛嘛香,一日要睡上好几觉。
这日晚间洗漱过后,傅知雪揽镜自照,向萧炫抱怨她丰腴了一圈,衣衫鞋袜从里到外都要置换。
“都怪皇上,臣妾胖了也老了,年老色衰,往后没了皇上的宠爱,臣妾何以度日?”
孕妇容易多思多虑,萧炫每逢此时皆会让着傅知雪,变着法子夸她更美了,添了为人母的光辉。
傅知雪就是想无理取闹,心里委屈,胞兄远在宫外,等闲见不了面,她身边只有崔嬷嬷几人,除了帝王的宠爱,她还能期盼什么?
眼下肚子里的小崽子还未出世,尚不能成为她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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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岳氏三人离开了相国寺边上的一进院民宅,被接到了一处宽敞奢华的宅子里,此处位于京畿的繁华之地,推窗便见高门大院。
此事还是由陈书生说起,前俩日陈书生把岳大川叫去了相国寺,给岳大川引见了一位贵人老爷。
对方自称与当今太子是亲戚,贵人老爷乐善好施,愿意帮忙替他们引见。
如此,他们便搬进了贵人老爷替他们准备的临时居所。
岳大川东摸摸西蹭蹭,对着一屋子没见过的摆件笑得乐不思蜀,心里美滋滋的。
盼着阮老爷早日替他们引见太子殿下,早日见到傅丫头,他便早日在京城寻个差事定居下来。
大抵水土不服,傅晋鹏病情加重,每日只能在夜间醒来,也不清楚傅岳氏换了住所,更不知道傅岳氏姐弟搭上了贵人。
傅岳氏总觉得哪里不对,把岳大川叫来问道:“那阮老爷为何不直接带我们去见太子殿下?”
岳大川傻乎乎地回道:“姐,阮老爷说了,太子殿下在太庙抄经祈福呢,要过几日才回来。”
傅岳氏可不蠢,皱眉道:“见不到太子殿下,可以先让我们见傅丫头啊!”
“估摸不行,阮老爷说了,宫里的妃嫔没有皇上准许,不得私自出宫见外人,阮老爷还说傅丫头是太子殿下的妾氏,这事归太子殿下管。”
似乎不无道理。
傅岳氏干脆把心放回去,左右不用她操持一日三餐,还有婢女端茶送水,怕啥啊,先住着再说。
主院书房。
阮青山在提笔临摹圣上的字迹,管家阮福疾步迈进来,近前禀报。
“老爷,我派院里伶俐的丫鬟去套岳大川的话,岳大川说的那些与陈书生透露的并无不同,岳氏姐弟就是入京打秋风来了。”
阮青山穿着一袭雨后天晴色的长衫,仗着身形修长相貌清隽,年约五十瞧着还很年轻。
阮青山闻言并未停笔,“府里郎中可有瞧过傅晋鹏?”
阮福躬身回道:“刘郎中瞧过了,傅县丞得了腹病,此病难治,药石无效,恐撑不了几日。”
“继续叫人盯着他们,尽量保住傅晋鹏的性命,他还有用处。”
“小人这就去。”
阮青山随后摊开纸张,写信给宝慈宫的太后,约太后在相国寺一叙。
第二日,太后出宫去相国寺进香,在旁人的掩护下,与胞弟在后院的一间客房碰面。
阮青山也不废话,把傅岳氏等人说了出来。
“皇姐,老弟瞧着羲贵妃的身世存疑,那傅岳氏是后娘暂且不提,但傅晋鹏的相貌可生不出羲贵妃这样的美人,而且他们似乎不清楚东宫已无傅奉仪。”
提及傅知雪,太后就一肚子气,又想到被关押在天牢里的阮菀,心中越发记恨傅知雪。
恨归恨,太后还是存了几分理智。
“莞儿和哀家说过,当初傅奉仪被撵去浣衣局又假死,这事并未传给越州泗水县丞,傅岳氏等人不知晓也正常。”
“不过单从相貌无从判断,你说那泗水县丞已病入膏肓,人生了大病,面貌定然不复从前。”
阮青山心生一计,提议道:“皇姐,既如此,不妨让那傅岳氏与羲贵妃见上一面,二人当面对质,总归露出些许蛛丝马迹。”
“至于如何见面,还需要皇姐暗中相助,倘若羲贵妃身份无疑,便作罢,若真的有问题,岂不是可以为莞儿报仇?”
为阮菀报仇戳中了太后的心窝,一想到天牢里不见天日,莞儿那丫头定要遭罪,太后忍不住心疼自责,她稍加思索一番,颔首同意。
三日后,天朗气清,太后邀约一众后妃去御花园赏花品茶。
傅知雪今早起来左眼一直在跳,本想找个理由推掉太后的邀约,得知萧炫也会过去,便叫人替她仔细梳洗一番。
船到桥头自然直,真有什么棘手之事,见招拆招。
六月夏日,御花园里的荷花悄然绽放,粉得与众不同。
群鸟在枝头喳喳叫,宫人端着时令瓜果穿梭其中,后妃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盼着羲贵妃不能承宠,能分得皇上的恩宠。
傅知雪一袭翠色宫裙缓缓而来,有婢女搀扶着她,容光比往日更盛,连园子里的花都失了颜色。
一众后妃也被映衬得脸上无光。
众妃嫉妒又羡慕,目不转睛地瞅着傅知雪的腹部,频频打量傅知雪的走路姿势。
倒是瞧不出像有了身孕的模样,一时更气。
过来人的娴妃、如妃、王贵妃纷纷猜测,多半是男宝,可若是男宝,孕妇会变丑,娴妃当初就是如此。
奇了怪了,扑朔迷离。
庄嫔按捺不住,率先点破傅知雪有了身孕一事,“妾眼光奇准,羲贵妃怕不是有了。”
太后与皇上还未至,其余人皆等着傅知雪亲口证实。
傅知雪心里门清,宫里藏不住秘密,羲和宫上下围城铁通,总有人慧眼如炬,识破她的伪装。
既然众人早已知晓,也无需再藏着掖着,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她拾阶而上,入座八角亭中,捏着帕子故作娇羞一笑,“庄嫔妹妹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