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与傅知雪一道走,娴妃问傅知雪可事先知道此事,傅知雪摇头,“我近日都待在宫里,甚少外出闲逛,也是刚听说。”
娴妃颔首,话里话外暗示近段时日或许不太平,叮嘱傅知雪少出来的好。
回到羲和宫没多久,萧炫便来了,要留在这里用午膳,崔嬷嬷连忙去了膳房加菜。
傅知雪问及庄嫔一事,萧炫也未瞒着她,直说庄嫔此人品行不端,留在宫里恐生事端,他找个由头把人撵出了宫。
“皇上当初可曾宠幸过她?”
萧炫见傅知雪开始翻旧账,不免心虚,模棱两可道:“十几年来前的旧事,朕不记得了,爱妃若想知晓,朕叫孙怀恩去翻一翻。”
孙怀恩今日不当值,田公公侯在一旁,闻言立即有眼力见地上前。
“回贵妃娘娘,若是老奴没记错,皇上只在庄嫔初进宫那日宠幸过一次。”
傅知雪倒不是吃醋,也不是替庄嫔心寒,她只是觉得萧炫此举会闹得人心惶惶,届时又把罪名架在她头上。
“皇上,您该不是想遣散后宫?”
萧炫就知道瞒不住她,故意夸大其词,“西北邻国蠢蠢欲动,恐来年会开战,朕自今日起要节衣缩食,裁剪开支筹措军费,后妃太多,朕年岁已高心有余力不足,与其令她们老死宫廷不如趁早送出去寻觅第二春。”
谁年事已高心有余力不足?
傅知雪只为当初愚蠢无知的自己难堪,不然她腹中孩子哪里来的。
知道他胡诌,也明白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她,心中既感动又惶恐。
她何德何能能令萧炫做到如此地步。
第68章 要她的小命!
崔府主院寝房。
崔夫人打发送水的丫鬟离开, 她亲自伺候崔老爷洗漱,谈及松竹园的银月,她一筹莫展。
“老爷, 那银月姑娘可是皇上赐婚给昊儿的,可昊儿那孩子把人当婢女使唤, 还把人带去了大理寺!”
“我昨日私底下问银月,昊儿打算何时把她收入房, 你猜银月怎么说?”
崔老爷平日里不大过问侄儿房里的事, 崔昊尊礼守节, 又纯善孝顺,几乎从不令人操心。
“哎哟,夫人, 你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得了。”
崔夫人翻了个白眼,把过了热水的帕子递给崔老爷, 叫他自己洗, 她不伺候了。
“你那好侄儿竟然说他在乡下有一发妻,此生不打算再续娶!”
崔老爷一愣, 这事儿崔昊当年进京时便告诉过他们。
崔老爷自动忽略愤愤不平的崔夫人, 半晌冒出一句,“昊儿纯善,是个好孩子。”
见崔老爷维护崔昊, 崔夫人又气又急,“老爷!我知道昊儿是不可多得的好郎君!他今年二十有八了,岁数不小了, 总不能真的单身一辈子!”
“我瞧着银月这姑娘不错,让他们二人早点完婚, 早点要个孩子,我也好对得起那早逝的妯娌。”
皇帝不急太监急。
崔夫人自个抱不到闺女的孩子,就把主意打到崔昊头上。
左右都是崔家人,她先帮忙带一带侄儿的孩子也行。
崔老爷不敢与崔夫人唱对台戏,怕今晚被撵下床,于是陪着笑脸应承下来。
“夫人莫要着急,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昊儿谈一谈,他若不愿续娶,可先折中把银月纳为小妾,夫人以为如何?”
崔夫人赞同崔大人的提议,“一切听老爷的,昊儿有个知冷知热的屋里人照料,你我将来老去也能安心些。”
前院的松竹园,书房。
银月站在书案旁,一手捏着袖子,一手在磨墨。
崔昊端坐在书案后,翻阅十年前来自云州的陈年旧案。
崔昊并未支开银月,堆积起来的卷宗有如山高,哪怕衣不解带也要费上十来日才能翻完。
银月背过身去,悄悄打了个哈欠。
崔昊正巧抬头捕捉到,忙停笔催促她回去歇息。
银月不敢去歇息,她争取多一些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白日里在大理寺,他忙得分身乏术,她都寻不到与他说话的机会。
“大人,银月还能再撑一会儿。”
崔昊见劝不动她,干脆叫她别磨墨了,吩咐她替他翻阅卷宗,找一个叫贺瑞安的人。
前刑部尚书贺瞭是太后胞弟阮青山的女婿,皇上身边的暗卫探寻到消息,当年替贺瞭保媒拉纤的人是时任云州市舶使贺瑞安。
“贺瑞安五年前意外身亡,当年曾卷入一桩杀人案,云州地方官府送上来的卷宗不齐全,且又没按年份归拢,不急于今夜找到,你先看。”
崔昊说完又去吩咐仆人送些夜宵茶水过来,还又令人点了两盘驱蚊的艾草。
松竹园里草木繁多,夏夜蚊蝇不少。
银月见自己能派上有场,忙不迭抱起分到的卷宗,落座到另一侧的桌子旁,专心致志翻阅。
仆人轻手轻脚,送上茶水膳食点燃上更香便退了出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崔昊双眼酸涩,眼前阵阵发黑,他才搁下未看完的乾元五年纵火案。
抬手捏了捏酸痛难忍的脖颈,一抬头便瞧见近处趴在桌子上睡着的银月。
她右手还握着沾了朱砂的笔,右侧脸颊红痕交错。
崔昊起身近前去唤她,奈何叫了几遍,银月皆未醒。
见她睡得深沉,崔昊沉思一瞬,便弯腰抱起她。
人抱在怀里几无多少重量,崔昊拖着未虞的右腿,送她至最近的暖塌上。
他转身又去寻来轻薄的毯子替她盖上。
忙活一通,竟然出了汗。
崔昊暗笑自己身子不中用,起身出去了一趟,复又回来接着翻阅。
直至子时才吹灭烛火,去隔壁厢房歇息。
子时过半,崔府大宅松竹园角落一隅有一道黑夜闪过。
来人身手迅捷如风,顷刻间消失在廊下。
下一瞬,二层小楼东厢房的房门被对方悄无声息用刀撬开。
来人闪了进去,忽又心中骂骂咧咧摸了出来。
房间里无人!小道消息有误!
纵身一跃至院中,正要挨个盘查厢房,四周风声倏地一紧,来人惊觉不对,全神戒备暗忖要遭,果不其然,下一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骤然冒出来的暗卫给制服在地!
紧接着书房右侧厢房的房门被人从里推开,崔昊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冷着脸踏了出来。
皇上暗中派人护着他,他是知晓的,平日里也不甚在意,左右暗卫未骚扰到他。
他先前不以为然,今夜才意识到暗卫的重要性。
倘若没有暗卫相助,他或银月恐会惨遭毒手。
暗卫见状,便把闯入者交给崔昊,论审讯手段,还是崔大人更适合。
崔昊居高临下俯视霄小,对方已被暗卫点了麻筋与哑穴,浑身动弹不得。
此人身形矮小,五官其貌不扬,四肢粗壮,观其面貌不是京畿人氏,特征更偏向于云州一带。
“劳烦这位兄弟帮忙把人先行扣押起来,待天亮,本官会亲自带他去大理寺审讯。”
听闻要被送去大理寺,蜷缩在地上的霄小吓得双眼直翻,挣扎着求饶。
崔昊不予理会,袖子一甩,径直转身回房。
暗卫拎着霄小刷地一下跃离了院中,藏了起来。
天明破晓,银月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书房的暖塌上,身上还盖着轻薄的寝被,记不清昨夜她何时睡着了。
想来她不敢主动厚脸皮留下睡觉,定是自己睡着后被崔大人抱着送到了暖塌上。
一想到她就这么错过崔昊的怀抱,顿时觉得遗憾惋惜。
院子里有仆人走动的脚步声,银月不再耽搁,下榻穿鞋,叠好寝被送至原位,开门出去。
松竹园仆人见她从书房出来见怪不怪,笑着与她道早。
“银月姑娘,大人去了主院老爷那里,大人交代你若醒来便先行用朝食,无需等他。”
银月与对方寒暄几句,而后自行回房洗漱。
踏进房间那一瞬,她便察觉有人闯过!
钱财等身外之物并未丢失,只是被褥破了,棉絮散落一地。
有人想要她的命!
松竹园仆人没有崔昊的允许,不会擅自踏入她的厢房,平日她自己打扫厢房,由此可见,昨夜有外人摸了过来!
银月眼中沉沉,同时不免庆幸自己睡在书房,救回了一条命。
辰时过半,崔昊自主院那里回来,他一踏进松竹园,一眼见到银月等候在院中,坐在石凳上,痴望着地上的棋盘。
崔昊察觉她的不对劲,抬眸扫向二楼她的厢房,“昨夜有贼人闯入,你房间可有丢失东西?”
银月猛地回神,蹭地起身,疾步奔向崔昊,不管不顾投入崔昊的怀中,紧紧抱住他。
“大人!那人想要我的小命……”
廊下的仆人见状,识趣地背过身去。
崔昊冷不丁地被银月抱住,反应慢了半拍,想要推开她,听闻她口中所说,顿时脸色发寒。
最终未推开她。
待她冷静下来,不再抽噎,他抬手轻拍她后背,“别怕,我院里有皇上的暗卫看护,你昨夜若是回房歇息,暗卫会出手相助。”
言外之意她睡在了书房,贼人第一时先摸到了楼上。
银月舍不得松开他,他身上陈年墨香的味道好闻,诱惑着她的心跳。
可是不得不松开,她得见好就收,否则下一回他得她有了防备之心就不好了。
银月退后几步,双腿一弯屈膝叩谢,“银月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无须多礼。”崔昊一把搀扶起她,“贼人已被扣,你待会儿随我一道去大理寺,或许有用得着你之处。”
银月点头如捣蒜,巴不得时刻随伺左右。
羲和宫。
几乎萧炫一动,傅知雪便醒了。
她掀了掀眼皮,床帘掀开一小半,外间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
她往萧炫怀里凑了凑,嘟囔道:“皇上今日不早朝,怎的起来如此早?”
萧炫侧身朝向她,左手搂着她的腰,右手给她按摩腰部,时不时亲一亲她的香唇。
“午后大月国使节团出京,朕上午要签署不少奏折,不然还能陪你多睡会儿。”
温香软玉在坏,萧炫也舍不得下榻,恨不能再把人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
她有孕在身,他不敢太过动作,常常远水解不了近渴。
宋医正特别叮嘱前三月至关紧要,房事宜少。
那老头就差没直言不讳最好禁房事了。
只是说来着实有趣,他的娇娇自打有了身孕后,对他的需求与日俱增,越发依赖他。
此对他而言再好不过,可苦的便成了他。
掐指一算,还有一月才能彻底碰一碰她。
傅知雪得知扎西一行人打道回府,也不好意思再霸着萧炫不放,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再索个热烈的香吻。
萧炫俯身回应她的纠缠。
二人厮混了小片刻才双双起床。
宫人听到萧炫的呼唤,端着热水纷纷从外间踏进来。
萧炫亲自伺候傅知雪穿衣,从宫人手里接过金带钩,正要给她束衣,顿觉手中的金带钩重量不对。
他与傅知雪拉开几步,举起金带钩,借着夏日烈阳反复检查,眉间褶皱越来越深。
傅知雪见状,也跟着蹙眉,萧炫不会无缘无故不给她穿衣,突然对金带钩起了兴趣,定是他察觉了什么。
寝殿内的宫人面面相觑,今日当值的石榴也一头雾水。
半晌,萧炫沉下脸,掷地有声道:“传朕的命令,把司饰司一众人等全部叫过来!”
之后又立即唤来影六,叫他去太医院寻刘太医,宋医正告假三日。
一众宫人惊觉不对劲,纷纷颔首应诺。
傅知雪不明所以,怔愣在原地,“皇上,这金带钩臣妾用了已用了好久,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炫把金带钩搁到宫人端着的铜盆里,仔细擦了擦手才回到傅知雪身旁。
他牵起她的手,见她手腕上的紫楠佛珠还在,不禁松了口气。
第69章 杀鸡儆猴
紫楠珠串驱毒辟邪, 傅知雪呼吸一窒,金带钩沾染了毒物?!
可金饰外表光滑,若是淬了毒, 大抵要变色。
“皇上可是发现金带钩里有毒物?”
适才他掂了掂金带钩,定是察觉到重量有问题。
萧炫知她聪慧, 找来替换用的玉带钩给她束上腰封。
“嗯,金带钩里面是实心的, 你佩戴的鱼行金带钩份量轻了些许, 寻常人难以发现。”
暗卫与贴身宫人再心细如发, 也难以注意到此物。
“你是贵妃,且有了身孕,此等贴身之物被人动了手脚, 显然是冲着你腹中胎儿而来,既然司饰司不作为,朕便亲自审一审。”
前有司衣司的柳司衣掺和了前太子妃替换小郡主一事, 被革职查办。
司饰司上下不引以为戒, 反而玩忽职守,显然是有靠山。
萧炫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靠山不把他放在眼里。
傅知雪忍不住颤抖, 何人如此歹毒, 背后暗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