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丹凤眼冷得不像一个活人,应了她一句:“不重要了。”
他没有去看姚嘉大受打击的模样,冷漠地关上了房门,并给陆瑶晴发了一条消息:【别再让不相干的人来打扰我和卿梦了。】
苏卿梦死了,陆瑶晴也很难接受,她的手上还戴着那条苏卿梦为她编织的手绳,她的手机封面还是她与苏卿梦的合照,朋友圈里还处处是苏卿梦的影子,可是人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方墨这个样子,她有些害怕。
陆瑶晴给他回发了一条消息:【方墨学长,梦梦已经走了,就算你不想认姚阿姨,但也总要往前看。】
【我的前方就是卿梦。】方墨放下手机,盯着那张挂在墙上的照片,笑得温柔。
【方墨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梦梦要是知道了会难受的。】陆瑶晴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见证过方墨与苏卿梦的爱情,也曾觉得方墨太过冰冷不适合苏卿梦,更没有想到冰冷的男人动情之后会情深到如此可怕。
方墨没再回她的消息。
这一次见面后,姚嘉最终也没能再见到方墨,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还生出了癔症,走在街上,看到消瘦的男人背影在抽烟都会认作是方墨的父亲。
凌渊白决定把她送去国外疗养,全新的环境反而不会刺激她。
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姚嘉的面色不大好,同凌渊白说:“阿墨永远都不会认我这个母亲的,如果我当初能勇敢一点,和凌秦同归于尽,或许对你对他都好。是我太怕死了……”
“想要活着并没有错。”凌渊白安慰着。
只是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顿住了,上一次和姚嘉说这句的是苏卿梦,姚嘉看向凌渊白,他仍旧戴着他的平光眼镜,看不出眼眸中的神色,嘴角也仍旧朝上扬着。
那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欢苏卿梦”的话最终被姚嘉咽了下去,再问这句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苏卿梦走后的第一个新年,方墨又去了孤儿院,在门口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陆瑶晴,另一个是凌渊白。
三个人相视一眼,达到了某种默契——
苏卿梦走后,方墨动了手脚将苏卿梦的户口从孤儿院迁出去,由陆瑶晴出面和苏醒说,苏卿梦是出国深造去了,谁也没有告诉苏醒,苏卿梦已经再也不会回来看她了。
苏醒看到他们三个似乎也不意外,也没有问为什么这大半年过去了苏卿梦连通电话也没有打回来,只是笑呵呵地招呼他们。
三个人和孤儿院的孩子们一起过了一个快乐的年,待在这个处处有苏卿梦影子的孤儿院,方墨和凌渊白也变得平和起来,耳后似乎形成了传统,往后的每一个年,他们三个人都会默契地来孤儿院,即便他们都已成为商界叱咤风云的人。
一直到苏卿梦走后的第七年,苏醒没能熬过去,死在了温暖的春天。
苏醒的葬礼是方墨办的,以女婿的身份。
凌渊白和陆瑶晴也都来参加葬礼,如今的凌家在凌渊白手里比在凌秦手上更加庞大。
而陆瑶晴没有像原剧情一样和方墨在一起,自然不会将陆氏托付到方墨手上,在大学毕业以后,她开始跟着陆父进入陆氏集团,在职场上褪去天真迅速成长,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小陆总。
苏醒和苏卿梦葬在同一座坟山,葬礼结束,所有的人都离去。
寂静的坟山上,陆瑶晴走到了苏卿梦的墓前,果然看到了方墨,“听说你最近在研究人工智能,还在AI里制作梦梦的模拟人?方墨,梦梦已经走了七年了,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未曾经历什么刻骨铭心,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梦梦,你做那些模拟人何尝不是对梦梦的一种玷污?”
方墨还是那张冰冷的脸,没什么表情,只是他的那双眼眸似乎在苏卿梦走后就一直黑得瘆人,他低头看向陆瑶晴的手腕,“是啊,七年了,你手上的这条手绳都褪色了。”
陆瑶晴僵住。
“你放心任何人或事物都取代不了卿梦,卿梦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方墨难得笑了一下,那双丹凤眼弯起来,重新有了光彩,如星光划过星河,让人怦然心动。
即便过去了多年,陆瑶晴不得不承认方墨的长相依旧符合她的审美,但是就像当初她和凌渊白说的一样,他曾经与苏卿梦谈过恋爱,就算苏卿梦已经不在了,她也不会再去追他。
“你走吧,我想和卿梦单独待一会儿。”方墨温柔地抚摸着墓碑上那张泛黄的照片。
陆瑶晴在下山前,回望了一眼,高大的男人孤寂地坐在山上,她的心突兀地跳了两下,随即又笑自己是想多了,都已经过去七年了。
在坐到车上之后,陆瑶晴突然想起来,明天就是苏卿梦的忌日了,她又望了一眼山上,山雾蒙蒙,早已淹没了男人的影子,
方墨盯着苏卿梦的照片看了许久,照片上的人桃花眼灵动,他还能看到她眼中的狡黠,“卿梦,院长妈妈走得很安详,你不用担心,这些年我一直有听你的,我很好。”
他停顿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卿梦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家了?”
他伸手将那张单人照撕了下来,换上了一张双人照——
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年时拍的照,那一年他围着她的红围巾,拍照的时候笑容还有些生涩,她问他有什么新年愿望,他没有回答——
他过年从来没有许过愿,唯一许的愿,便是她。
苏卿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未曾经历什么刻骨铭心,也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甚至连在一起的理由都格外可笑。
只是那一次初遇,他不经意回头,他看到了他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那束光。
这个世界于他皆是恶意,如果没有感受过温暖,他仍可以拼着狠劲强行,只是苏卿梦予以他温暖又离去,就像沙漠独行的人喝过水之后,再也无法前行。
苏卿梦的遗愿他已帮她达成,如今也走得了无牵挂,只希望时隔七年,他还能追上苏卿梦的步伐。
凌渊白收到方墨死在苏卿梦墓前的消息时,他正在开会,凌氏集团的股东大会。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与上面的时间,神色没有什么变化,继续主持会议。
会议的内容有些乏味,凌秦被抓的那一年凌氏差点倒下来,只是又被他撑起来了,走出困境的凌氏越做越大,赶上了康氏。
如今凌氏集团上上下下他一个人说了算,底下的股东对着他只会拍马屁,陈词滥调听多了就会生出厌烦。
凌渊白结束了会议,每年今日的下午秘书都不会给凌渊白安排事务,因为他知道凌渊白这一整个下午都不会来公司。
那些群里沸沸扬扬的消息、陆瑶晴单发的消息,凌渊白都没有理,他驱车去了郊区湿地。
七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片荒凉,高高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晃,偶有飞絮飘过,有些像多年前的午后,苏卿梦被风撩起的长发,只是只有青草的气息,没有苏卿梦身上的淡香。
如今的凌渊白想要抽烟,早已不需要躲着人,没有人会质疑他,更没有人拿皮鞭抽他,可是他早已习惯在人前戴着面具,在众人眼中他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烟酒不沾的最为优秀的凌总,当他心烦意乱想要抽烟的时候,他还是会来这里。
这一次,他从车上下来,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水域,漫不经心地拿掉了鼻梁上的平光眼镜。
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抛开他从小到大的板正,学着多年前那个下午的苏卿梦,慵懒地靠坐在车头,眺望远方。
过了许久,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条一直携带在身边的红宝石项链,干涸的血渍让项链看上去有些斑驳。
他说:“苏卿梦,这里的风景确实挺好的。所以那一天为什么要吻我?”
这个问题多年前,他没有问出口,而现在问出口了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凌渊白低头笑了一声,他打开手机里的录音,他把苏卿梦的那一声“凌渊白”和“要好好的”剪辑在了一起,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与她。
录音一遍遍播放,他不厌其烦地听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下午,从一起吃饭到苏卿梦去找姚嘉,再到他送姚嘉回去,最后到让凌秦落下犯罪证据。
他回忆了无数次,都会觉得每一步都是苏卿梦的精心设计,包括最后的死亡。
凌渊白拿掉眼镜的眼睛慢慢变得赤红:“所以苏卿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不知道我的血液里流着凌秦和方婷兰的血,脏得很,根本就不值得你去救。”
他恨凌秦,在无数个被打得血淋淋的夜里,他都在想着如何将凌秦拖入地狱之中,后来方婷兰找上他告诉他身世,他除了恨方婷兰,更多的是绝望,他的骨子流着两个最卑劣的人的血液——
他无可救药。
那时候,他就在想,不如都毁灭掉算了,不管是凌秦还是方婷兰,以及包括他自己。
不该让他遇到苏卿梦的,凌渊白想着,他果然是卑劣者的后代。
当他遇到苏卿梦后,他就滋生出了贪念,打着一切为了计划的借口,用着和凌秦一样卑劣的手段,日日夜夜窃听着苏卿梦的声音,甚至还在想着,如果苏卿梦在他的身边,也愿意像亲方墨那样亲他的话,他也是眷念这个世界的……
“所以苏卿梦你到底是喜欢谁,做了那么多究竟是为了方墨还是为了我?”凌渊白狠狠吸了一口烟,白烟呛得他咳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学不会像苏卿梦那样优雅地抽烟。
他知道苏卿梦聪明,大约是早已看透了他,那一天所有的操作都像是对他的救赎,又像是他的自作多情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这些年,他只能靠着录音里的那点声音慰藉入眠,只是最近越来越没用了,他的失眠越来越严重。
最终,凌渊白湮灭了手中的烟,拿起了那颗红宝石,放在唇边轻吻:“苏卿梦,下次要吻记得吻我的唇。”
他没有戴眼镜,卸掉了面具,了无牵挂,朝着前方的湿地一步一步走过去,如果真的有来世,希望他能比方墨先找到苏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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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水淹没过凌渊白的眼睛时,他生出了强烈的窒息感,死亡似乎要将他吞没,但是他更快感受到了不对劲,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不像是安静的湿地。
“他真的能悄无声息地死掉吗?”
“应该可以吧,都躺了这么多天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慢慢看向说话的那对中年夫妇,撑起自己的身体,对着惊恐的两个人,微笑着说:“让你们失望了,我活过来了。”
“不、不失望,你醒了就好,你醒了就好,墨白,叔叔给你去叫医生。”中年夫妇落荒而逃。
被叫做“墨白”的男人并不在意,他脑子里的记忆还有些混乱,有凌渊白的,也有方墨的,然而不管是谁的记忆,里面都有一个念念不忘,名为“苏卿梦”。
第20章 年代文里的炮灰后妈(一)
台上的人望着苏卿梦, 台下的人也望着苏卿梦。
苏卿梦从台上人的装扮隐约能认出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一部芭蕾舞剧。
她曾经演过一个芭蕾舞演员,为了这个角色也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但也仅是三脚猫的水平, 而且她也不知晓舞剧的具体内容,更不知道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只是如今是赶鸭子硬上架,她站在台上, 当舞台的灯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时就已不容许她退缩。
苏卿梦把她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算拿得出手的动作都给用上了, 最终以一个大跳落在了台上两个演员的面前,微笑地看向他们。
却没有想到换他们傻眼了。
台上演老者的男演员走近了看并不老, 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模样, 另一个扎着长长麻花辫系着红头绳的姑娘看着比男演员更年轻一些, 十七八的模样。
她目瞪口呆地傻了一下, 竟当着众人的面哭了出来, 全然忘记了下面该如何接,底下本是静悄悄一片, 一下子就蹦出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直到坐在前排一看就是首长的男人站起身, 朝后看了一眼,那些笑声才止住。
苏卿梦悄悄看了一眼那个又笔直坐下去的男人, 年岁不算很大,看着三十左右的模样, 剑眉星目,高鼻悬胆,面部轮廓带着凌厉的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