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送至内寝,瞧见了床榻上摆放整齐的中衣以及一应所穿之物,她转身,“若你在此处更衣,我先回避。”
“我去净房。”萧祈安要伸手拿起衣物,却被陆南星抢先放置在净房内,掀帘出来后这才发现桌子上的浴巾。
她拿起浴巾,转身看见仅仅相隔并不密实的帘幕,他猿臂蜂腰的背影一览无遗。只得掀开帘子的一角将浴巾递了进去,“先将身上擦干。”余光瞧见一只伤口纵横交错的手臂伸了过来,将浴巾接了过去。
陆南星这才意识到,深夜与他清醒的独处一室,又帮他更衣……这是多么暧昧的行为。
她头一次感到脸颊微烫,一眼瞥见床边的凭几上摆放着药盒,便走过去将纱布剪开,找些事做就不会胡思乱想。
萧祈安更换好衣物后,身上也出了一身汗。他并不确定与她共处的同时,会不会失控。待掀开帘幕看向她的小巧的下颌,修长的脖颈,微微隆起的山丘……来自身体的感觉告诉了他答案。
“你回去罢,我好多了。”
陆南星见他站在净房门口,单手撑着门框,手臂上还在流着血,指着床榻,“我先给你上药包扎。”
萧祈安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身体却如实的向前走去,坐在了床榻上乖乖伸出了手臂。见她半蹲,将药粉均匀洒在伤口上,低垂臻首时是那般娴静,与往常杀伐果断不输男儿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心中又燃起了才刚熄灭的奢望,不由得问道:“为何要来?”
陆南星将纱布轻轻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仔细打了一个结,“想来便来了。”又托起他另外一只手臂时,感觉到他明显一颤。她撒完药粉,包扎时见他长久未出声,甫一抬头就望进他炙热的眸中。
纱布条还握在手中,腰身却被一双滚烫的大手握住,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在他身上,共同躺倒在床榻上。
萧祈安迫不及待地吻上了粉嫩的菱唇,唇齿间的交融,犹如狂风骤雨般肆虐。
陆南星感觉自己在密密匝匝的雨中狂奔,豆大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她的脸上,身上,引发接连不止的颤栗。她无处可躲,只得下意识捂着脸,虽说来时早已做好准备,却仍旧脑中一片茫然。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极度克制的声音,“我不能……”
她覆盖在眼睛上的双手缓缓拿开,顺势被他握在手里,放在唇边亲吻,“你……帮我。”他哀求的双眸带着从未见过的孩子气,逐渐控制着她的手。
她为了遮掩羞赧,主动吻上他的唇的同时,用行动满足了他的需求。
两个时辰既漫长,困极后又好似转瞬即逝。
清晨,一向浅眠的陆南星被鸟叫声惊醒,睁开眼便是萧祈安熟睡的脸。气息交融之下她倏然坐起,这才发觉竟然与他共枕了一夜。
随着薄被拉开,将他未着中衣的上半身露了出来。她慌乱之下想要将薄被给他盖好,却发现手腕酸疼不已。
回想无比折腾的昨夜,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撕开的寝袍和被压在身下沾染斑斑点点血迹的披风,只得趿拉着鞋履将贺云为萧祈安备好的素衣裹在身上,顺带将床边的帐幔放下,边捋着头发打开了门。
阿硕睡得正香,冷不防听到开门地响声,赶忙起身看着一脸疲惫的自家姑娘,搀扶着她下了台阶,踢了脚尚未醒来的贺云,轻声说道:“招娣备上了热水,姑娘喝粥还是吃面?”
陆南星转身交代贺云,“我将这衣袍穿走,若来不及准备,回去后我让人熏香后送回。”
贺云果然见她身上裹着的是他备下的那件素服,便道:“仓促之间只备了一套,不用熏香,大哥不讲究这些。”见她只是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他靠在门边思索着,为何要穿大哥的衣服离开……恍然大悟之后,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想到过会子大哥醒了,会如何惩罚自己,心中那点激动的欢喜又化作了忐忑。
这厢阿硕和许招娣服侍陆南星沐浴时,瞧着撕开的寝衣和斑斑点点的血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作甚?”陆南星阖目靠在浴桶内,懒洋洋地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是他手臂伤口溢出的血。”
阿硕听了,心里感觉很复杂,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抱起那件素衣,“姑娘,为陛下熏沉水香?”
陆南星沉默片刻,“用崖柏,他闻不惯太刻意的香气。”
许招娣站在她身后,为她轻轻地按摩肩部,透过清亮的水,明显看到白嫩的脖颈上好几处红痕。她的目光继而又落在胸前的红痕上……隐约想到了男女之间那点事,虽不甚清楚,却依稀记得幼时见过阿娘的胸前也,那时候少不更事,以为是爹爹欺负了阿娘,还哭着打了爹爹几下,结果阿娘却红着脸将她从爹爹面前抱走。
她咬唇片刻,还是轻声问道:“姑娘,可要用舒痕膏?”毕竟,她身上看着……痕迹着实有点多。
陆南星起身接过浴巾,“不用了,过几日就会消掉。”并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小山子前两日与我说,想迎娶你。我还未答应,想着让他多历练些时日,为你挣个诰命,也好给我时间备好嫁妆,再将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他。既然也快嫁做人妇,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也不必忌讳,多了解些对你也有好处。”
许招娣被她这句话说的脸色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姑娘不是……也没……”
陆南星想起前世教养嬷嬷一丝不苟地讲解,大婚当晚敦伦的流程,然而却没用上。
而她是在三日后深夜熟睡时,被萧翊宁强行成了事。
自从心里有阴影后,五载之内,每次侍寝她都带着心存恐惧的心情勉强应对,从未感受过敦伦的妙处,自然也不会另萧翊宁满意。
每次被训斥,拖着疲惫的身子恭送他离开,她身上都会难受好几日。
想起昨夜,她却在心中泛起陌生的涟漪。为了克制这份陌生的感觉,她穿戴整齐后坐在书案前,打开了一份空白折子,不忘交代,“若有人来寻我,就说我身体不适,睡下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萧祈安在头痛欲裂中醒来, 睁开眼见窗纸被照的刺目,他下意识将手抬起搭在额间,这才发觉所住的地方如此陌生。
脑海中的记忆犹如潮水般翻涌而来, 鼻间似有似无熟悉的香气, 使得他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却并未找见想见到的人。
他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中衣,手腕间的绷带昭示着昨夜的一切。
“贺云。”他照常起身后, 因眩晕又不得不扶着床边的雕花隔断迈下脚踏, 一眼瞧见地上扔了几处白色的面巾,脸上腾地烧红了起来。
贺云命人备好了清粥小菜, 蟹壳烧饼, 听着屋内唤人, 立刻推门而入,入目便是自家大哥红透的脸, “大哥, 药劲还未过去么?”
萧祈安赶忙侧身找寻衣物遮掩心下的慌乱, “无事, 我的衣袍在何处?”
贺云摸了摸鼻头,“清晨陆姑娘离开时,穿你的素服回去。她说会命人稍后送来, 想是拿去熏香了, 耽搁的辰光久一些。”他余光扫见地上不可描述的东西,赶忙转身, “我这就去催催。”
“不用了。”萧祈安听到衣裳被她穿走, 心中泛起了柔软的涟漪, 他朝着净房走去,“我先洗漱, 吃些东西,再等一等。”
贺云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我这就将早饭端上来。”
“三弟。”萧祈安走到净房门口又将他唤住,“不着急吃饭,你……去把衣裳拿来。”
贺云挑眉,很久没听到他像儿时这般称呼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哥怕是想瞧瞧陆姑娘……”见他目露凶光,一副被揭穿后有你好看的表情,赶忙摆摆手,“好好,我不说了。”
他刚走出院子就撞见端着托盘的阿硕,有些遗憾地笑说,“大哥还让我拿衣裳时,顺便看看陆姑娘。你看这……”
“贺三爷。”阿硕听了也抿唇一笑,将托盘交给了他,“姑娘尚未睡醒,这件衣裳用了姑娘自己调制的崖柏香,她说陛下用不惯刻意的香气。”
贺云见她三言两语便将大哥最爱听的小细节说了出来,与最初见她时莽莽撞撞圆润的完全不同,如今她虽不似平常女子那般羸弱,却浑身上下透着利落匀称独有的美感。
再加上一点就透,揣度人心的功力越发炉火纯青,不亏是陆姑娘亲手调教的人。
“多谢你,替我像陆姑娘问好,大哥也很惦念她。”
阿硕见他在此处守了一天一夜,下巴上都长出了青色的胡茬,目光柔和之中带着昔日不曾有的稳重,也抿唇一笑,说好。
贺云见她福了福身,转身干脆利索地离开。不知何时,她不再称呼他三哥,而是与大伙儿一同称呼贺三爷,也不再有意无意送他一些自己做的吃食,想到此,心里空荡荡的。
萧祈安见贺云去而复返,再看他手上的衣袍,难免目光之中带了些失落。
贺云示意身后的小厮将早饭放在桌上,转身将才熨烫的衣袍摊开套在衣架上,扭脸见自家大哥坐在凳子上无心吃饭,正盯着自己等着下文。
他故作神秘地朝着衣袍嗅了嗅,卖起了关子,“这香气如松似柏,令闻过的人心生威压之感,照我说,比那奢靡的龙涎香不知强多少倍。”
“你在说什么?”
贺云在他就快要不耐烦之际,无奈地摇摇头,走至桌前将尚且温热的粥放在他前面,“你边吃我边说。”
萧祈安直接将一碗粥喝了,“快说,别卖关子,她是不是不舒服?要请医官去瞧瞧么?”说着就起身要穿外袍。
贺云将他按坐回去,“陆姑娘尚未起身,这熏香是她自己做的,额外交代熏制。”
萧祈安听了这话,挥开他的手,冲到衣袍前凑近了闻了闻……从不喜熏香的他,不知为何竟然觉得这股香气是那么的好闻。
贺云偷偷嘲笑自家大哥那么冷静自持的人,居然也有今日,这一刻他想起了二哥。若他还活着,肯定会直言不讳地嘲笑大哥。
“你还愣着作甚,时辰不早了,咱们还要赶回宫去。那帮老头子们,怕是又会等急了。”
萧祈安边系带,边往外走,一路上又命道:“命人将宫中的厨娘带过来,连同一些补品,每日做些羹汤送过去。还有将城里有名的蜜饯点心铺子都买一些,送过去。”他走至分岔路口时,脚步一顿,向陆南星小院的方向望了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出了二门。
同时乘车前往承天门的,还有沈慈恩父女。
因沈慈恩在宁州、月港、泉州、应天等地逐渐接管当地的学政,且招募了富有学识的女学生。故而萧祈安在认命礼部臣工的名单里,刻意在仪制清吏司内给沈慈恩留了主事的官职。
今日是她身着青袍官服第一次面圣的日子。
沈父见她头戴官帽,身着鹭鸶补子的官服,一直像是在梦中。他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这才老泪纵横地相信,自家女儿竟然完成了自己未竟之志,成了朝廷命官。
“女儿,你定要为了咱们百姓拥戴的天子,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才不枉这份圣眷。”
沈慈恩亦眼眶湿润了,“爹爹,女儿能有今日,是陆姐姐指了一条明路,且在最艰难时给予女儿很多的鼓励和帮助。没有她,就没有女儿今日,也就没有万千女子的未来。”
沈父感慨地点点头,“想当初,你阿娘怀着你时就身体不好,为父当时就在想,只生你一个,绝不让你娘再承担生产之苦败坏了身子。但你落草那日,听稳婆说是个女娃娃时,为父承认心情很是失落,担心沈家由此断了香火。彼时,为你启蒙,见你聪慧通透,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亦可惜你为何不是男儿身。从不敢肖想你能以女儿身,光明正大地走上朝堂。若你娘亲也能见到今日之景,该有多好。”
他感慨地敛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咱们父女进京仓促,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她,待面圣后,你要向陆姑娘表达谢意。”
沈慈恩流着泪笑道:“这些不用父亲操心,在我心里,她就是我最亲的姐姐。”
马车停在了距离承天门还有点距离的御道边上。
沈慈恩拜别父亲,步行至这座气势磅礴处处彰显皇家气象的城楼前,将手里的符牌交给禁卫军查验。待她走出承天门,一名内侍陪笑着迎了过来,“奴婢王喜见过沈大人,陛下担心大人不认识路,特意命奴婢在此处等候。”
“劳烦王公公。”沈慈恩生疏地拱了拱手,在他的带领之下朝着内宫走去。
王喜一路上偷眼打量她,心里盘算着此女日后会不会成为陛下的嫔妃之一,试探地问道:“沈大人此番进京,可有品尝咱们大都城里的吃食?”
沈慈恩见他随和,笑起来敦厚老实,便道:“尚未来得及。若有口碑不错的点心铺子,还望公公不吝告知。”
王喜想起陛下的义弟贺大人,今儿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眼珠一转,不声不响地套起了话,“这京城的繁华不亚于应天,各式各样包括洋人爱吃的点心都花样很多。不知沈大人爱吃什么口味,奴婢也好根据喜好推荐。”
沈慈恩下意识回应,“我想送人,陆……她爱吃不太甜的蜜饯果子。”
王喜心下了然,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家铺子,思忖着,怪道陛下为了立后选秀之事,与朝臣们冷战了好几日,原来都是为了这位传说中的陆姑娘。能令贺大人和这位新宠沈大人如此上心之人,必然会是日后入主中宫的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