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背。”她作出习惯性的选择。
盛朝落了败,也没气馁,转而夺过她的挎包,另一只手拎起丢在地上的鞋:“我们回家。”
“这里是白邑市。”徐惊雨纠正他。
盛朝挑了下眉:“一样的,嫂子。”
徐惊雨伏在封泽的肩膀上,能清楚地看见他的侧脸,他脸际有颗小小的痣。
不像泪痣或者鼻尖痣,长在性感的地方。
是一颗特别普通的痣。
徐惊雨凑过去亲了口,又用脸蹭了蹭它。
封泽停下脚步:“你别……”
徐惊雨:“别什么?”
封泽闷闷地道:“没事,你亲。”
他能控制住的。
徐惊雨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脖颈,封泽皮肤白皙光滑,如丝绸般细腻的手感。
轻抚过去时,能感受到掌下跳动的青筋。
她扯开衣领,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咬了盛朝许多口,没舍得咬他,怕他觉得不公平,还是给他留个烙印吧。
太阳缓慢地沉降,光芒辐射,将海浪镀成了绯红色,三人的影子愈拉愈长。
封泽眉眼松动,一颗心彻彻底底放平了。
就这样过着吧。
第064章 结局
“不是……我们真要跳啊!”
盛朝站在直升机上, 手牢牢扒住舱门边缘,稍稍往下看一眼便感觉双腿发软。
这可是四千多米的高空!
白邑市的景色尽收眼底,浓绿的森林,湛蓝的海洋, 如两团色块镶嵌在一起。
狭长的都邑岛在他眼中形如一条毛毛虫。
前几天走玻璃栈道, 好比小孩子扮家家酒, 而现在,是上战场真刀真枪开干。
“你不想跳,”封泽哈着气,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跟着我们上直升机干嘛?”
盛朝:“你什么时候说是跳伞了?”
封泽:“行程表我有发在群里的。”
盛朝:“………”
抵达白邑市后, 三人拉了个小群。
封泽在里面发行程安排, 他从没点开过。
反正他只想陪在她身边, 其他的不讲究。
万万没想到最后两天的游玩项目是跳伞。
“而且, ”封泽慢悠悠地道, “出门前我提醒过你,想清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他一定是故意说得含糊不清, 盛朝在心底暗暗吐槽, 如果他提前说明是跳伞,那他肯定……
还是会跟着来了!
说好的封泽一刻也别想独占她,当然言出必行!盛朝怎么可能放任他和徐惊雨单独相处?
盛朝给自己加油打气!打着打着再往下看一眼, 不行不行跳下去会高空猝死的。
“我记性不好, 跳伞流程都忘掉了, ”他胡乱找个借口, “等我回地面重新培训下。”
“没关系的。”带跳教练特别热心地帮忙, “你忘记了,我可以现场给你讲一遍。”
毕竟内容简单, 讲个五分钟搞定。
盛朝:“………”
“好了,”徐惊雨拍拍他的头,“你要是害怕,就不跳,坐直升机回地面等我们。”
“我不怕的,”东扯西扯半天后,他暴露了真实目的,“你亲我一口我就敢跳了。”
也只有盛朝厚脸皮,换作是封泽,估计打死他都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说要接吻。
徐惊雨捧住他的脸,浅浅地亲了他一口。
盛朝闭上眼睛,揽住她肩头加深这个吻。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他们在四千米的高空尽情拥吻,脚踩着棉花堆一样的积云,以及整个世界。
比摩天轮的顶点高无数倍!盛朝心满意足地想,他和徐惊雨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可以跳了!”封泽眉头直跳,打断二人。
盛朝鼓足勇气,摸了把背带和早穿戴好的跳伞装备,目光坚定地对徐惊雨点头。
“5——”封泽为他计时。
他不怕的,盛朝想,他一点儿也不害怕。
只要有她在,他就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4——”封泽淡声吐数。
冷酷的样子,仿佛在念他的死亡倒计时。
如果真的是死期将至……
盛朝突然转头,轻轻说了句:“我爱你。”
“1——”封泽冷不丁道。
盛朝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屁股挨了一记重脚,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出了舱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盛朝曾向徐惊雨信誓旦旦说起,他没想过杀死哥哥,现在他打算收回这一句话。
等回到地面,他要和封泽决斗,弄死他!
惨叫声在某一刻戛然而止了,徐惊雨担忧地扫视:“他该不会是晕过去了吧?”
封泽露出了难言的神色:“应当不至于。”
“不管他,”徐惊雨定了定心,“你先跳。”
“嗯。”封泽应声,想学盛朝真情告白,又不好意思,最终只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在地面等你。”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徐惊雨呼出一口气,按教练所教的跳舱姿势跃下。
冷空气如同刀片刮过脸部的皮肤,在坠落的头几秒,她的呼吸完全停滞了,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时空仿佛在一瞬间紊乱了。
徐惊雨恍然间产生了错觉——
其实她一直都在下坠,身躯处于失重的飞坠中,意志却在坚定不移地向上攀升。
高度降到一千八百米时,降落伞打开了,在这一刻,世界从混沌重新归于清明。
云层一点一点地铺散开,太阳现出真容。
坠落没有中止,但她的心变得宁静坦然。
大约滑翔了七分钟后,徐惊雨成功着陆。
落地便看见兄弟俩扭打成一团。
盛朝瞄见了她,登时收手后退。
“好玩吗?”他奔过来,挽住她。
神经沉浸在兴奋的余韵中,徐惊雨点头。
“我们再玩一次怎么样?”盛朝咬牙提议。
徐惊雨:“好。”
盛朝得了应承,顿时摩拳擦掌。
这一次,他要把封泽一脚踹到姥姥家去。
白天玩闹了好久,本该特别疲累的,结果到了晚上,徐惊雨却极罕见地失眠了。
她走出房间,在泳池边坐下来。
“怎么不睡?”耳边响起一道温柔的声音。
“我在想,”她故意回答,“人生的选择。”
封泽在她身侧坐下,忍住了没追问下去。
徐惊雨歪了头,靠在他肩膀上。
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很长的时间。
“好无聊,”徐惊雨开口,“唱首歌听听。”
他不会唱歌,封泽迟疑了一会儿,低低地哼唱出声,是徐惊雨最喜欢的那首歌。
原唱是空灵飘渺的女声,封泽嗓音低沉微哑,好似有细碎的砂石在她心头摩挲,别有风味。
“阿泽。”快唱完时,她叫了声他的名字。
封泽偏头去看她:“嗯?”
徐惊雨报以恶魔的微笑:“你唱跑调了。”
封泽:“……………”
当天夜里,徐惊雨做了一个熟悉的梦。
她站在百层高楼上,纵身跃下,手臂化作鸟的翅膀,下雨后又变成一尾独角鲸鱼,在水中畅游。
但在最后,她既没有当鱼,也没有当鸟。
她登上了岸,变回她自己,在陆地奔跑。
***
在白邑市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当地特色景点之一,无数情侣慕名来此宣誓结婚的圣撒大教堂。
据说教堂里有一眼圣泉,能够照见人最真实的自我,不知不觉演变成了情侣宣誓前的必走流程。
“每人一百二?”盛朝吃惊地叫出声,什么不干,仅仅是照个泉水还要单独收费。
他有钱不假,可上次被徐惊雨批评后,他便下定决心要当个勤俭持家的好丈夫。
“是的,”教堂的神职人员不疾不徐地解释,“我们会将钱全部捐赠给慈善基金会。”
说话间,封泽已经付款回来了。
观摩圣泉只能一个一个地进行。
封泽先进去,十几分钟才出来。
“哥,”盛朝抓着他问,“你看到了什么?”
封泽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不回答他。
一天不装能死是不是!
盛朝撇了撇嘴角,整理好仪容,大踏步地走进门中,不到三分钟便推门而出,不满地嘟哝道:
“明明是普通的水吹成圣泉,哄人玩的。”
轮到徐惊雨,她轻轻推开了那扇古旧的白色小木门,门里面竟然别有一番天地。
是个古朴的庭院,面积非常大,古树参天枝叶繁茂,一眼泉水供在中间的位置。
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徐惊雨转悠了大半天,才探头照向泉水。
水面缓缓浮出一张可怖的脸——一半是哭泣的徐芮,另一半是眉眼含着戾气、阴沉沉的徐锐。
当然,不是泉水的效果,是心理作用。
她在镜子里不止一次看到过父母的脸。
属于徐锐的那半张脸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你一辈子都休想摆脱我!”
徐惊雨平静地与他对视:“死人闭嘴。”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徐惊雨在纠结,在扪心自问,她真正爱的那个人到底是封泽,还是盛朝?
但是,她没考虑过自己。
她怎么可能会爱自己呢?
毕竟她看起来像是徐锐和徐芮缝合出的小怪物,由于无法黏合而充满割裂感的怪物。
在那个电闪雷鸣、惊心动魄的雨夜,她成为了自己;而在一个寻常的冬日午后,她决定爱自己。
至此,人生真正的篇章开始了。
随着心境的改变,水面波动了下,缝合的怪脸消失,变幻成十七岁的徐园的脸。
总是阴沉着的,看起来有些厌世的脸。
徐惊雨弯了弯嘴角,对着她笑了一下。
照完了泉水,他们终于走到教堂内部。
心直提到了嗓子眼,两人忍不住开口:
“你别选了!”
“是啊是啊。”
徐惊雨表现得非常坚持:“我要选的。”
兄弟俩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
徐惊雨拿了纸笔,认认真真地开写。
盛朝伸长了脖子,奈何她坐的位置远,加上她有意用手遮着所以看不清具体的笔画。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写下了两个字。
“我的结婚对象。”她慢条斯理地将纸条塞进信封里,俏皮地在两人面前挥了挥。
没有神父在场,她当自己的证婚人。
“无论健康或疾病,富有或贫穷,顺利或失意,”徐惊雨举着信封一字一句地道,“我都爱祂,尊重祂、保护祂,一辈子对祂忠贞不渝,永远不变。”
宣誓结束,她放下信封,站起身来。
盛朝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前抢过信封,准备拆开时,封泽将他绊倒在地,抢过信封。
他的手腕被攥住了,某人拼命来夺。
“给我!”
“给我!”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一圈,互不相让,仿佛谁先拆开信封上面的名字就会变成谁。
徐惊雨没有管他们,走到教堂的侧门。
从侧门出去沿着路直走能到海边,很多小情侣在教堂宣誓完会来此处拍纪念照。
踏出去前,徐惊雨低头看了一眼门槛。
人生每个阶段的高墙,都会变成门槛。
天气正好,徐惊雨轻盈地迈出了步伐。
她从窄窄的小道,一路走到开阔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