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周卫军第一次见到不苟言笑的荣叔笑得如此和蔼可亲...怪吓人的。
荣叔这边还在对小芷笑得和善,转头就对周卫军核善地凝望,“自个儿不会挖?”
周卫军脖子一缩,久经沙场的杀气实在骇人。
“扑哧——”叶白芷笑,她还没见过周卫军如此怂的一面。
顾谨戈面上不显,眼底也浮现笑意。
这家伙儿。
看到顾谨戈和周卫军都在,荣义昌难得坐到沙发上与叶白芷闲聊,时不时还一个眼刀扫向顾、周二人。
这俩个小兔崽子......
从老班长帮他安置在老小区这边做管理员这个闲职开始,他以为自己的余生就这么过了,等着某一天去见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们。
谁能想到,偏偏就在他孑然一生,无欲无求的时候,遇到了个脾性如此合眼缘的小姑娘。
他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但想一想,如果他能有个闺女,最希望的,就是长成叶白芷这样吧...
聪明,善良,贴心。
至于长相,荣义昌有自知之明,就他这磕碜样儿,都说闺女像爹,他还真没幻想过这种事情。
顾谨戈从叶白芷拿出热水袋之后,就站在灶台前盯着烧了好几壶热水,等餐桌上的三个热水壶都灌注满热水后,又将片刻就晾得微凉的温水倒了一杯给荣叔。
荣义昌坐在茶几侧方的单人沙发上,捧着大水缸打量屋内的家具陈设。
之前几次过来,他不太方便在独居小姑娘的屋子久待,一般放下东西就走了,还没仔细看过屋里的布置。
环视一圈,荣义昌顺带合计着自己那儿有什么能拿过来用的。
“小芷,还有什么缺的吗?”荣义昌饮了一口水,实在想不出这屋子里还缺啥。
他不知道的是,顾谨戈早就做过和他一样的事情,先前可能缺漏的东西,早就填补全乎儿了。
叶白芷摇头,总觉得荣叔这句话莫名耳熟,好像听过好多次,还是不同人说的。
“荣叔,吃地瓜不?”
不等荣义昌回答,叶白芷踩着棉鞋就去厨房拿地瓜。
两个,大的。
早就移到茶几旁的煤炉,重新铺上铁丝网,地瓜刚搁上去,火苗瞬间小了。
地瓜彻底熟透还需要挺久时间。
荣义昌俯身将空杯放到茶几上,后仰靠在沙发上,问起军部过冬的事宜,“马上要下雪了,今年铲雪还是照旧?”
瑞雪兆丰年,但那有特定的地形要求,在海岛上,连年冬季的大雪,等入夏后,所带来的水土流失入海问题,不容小觑。
早在规划发展南海岛初期,就有专业学者提出过这个问题,江旅自然放在心上,每年都安排战士们铲雪。
当然,肯定不是整个岛的铲雪,主要还是沿海岸环线那些土壤肥沃的地段,尽可能避免积少成多的潜在性损失。
顾谨戈点头,这铲雪每年都差不多,无非雪大雪小的区别,他只希望今年雪别下得太大。
这洋文学习班一开,每天来来回回的,可不是得好一通折腾。
说到学习班,顾谨戈又想起一件事,“荣叔,你明天开始不用给那些人准备三餐,我会安排人带过来。”
那些留洋生,从入住这边开始,一日三餐大多都是荣义昌从食堂打包送上门,还挑三拣四的...
荣义昌微顿,很快点头,如释重负:“那你们辛苦了。”
叶白芷愣神听着,满脑子都是明天吃什么。
温馨又暖烘烘的屋内,就在四人有说有笑期间。
寒风卷席着片片冰晶,枝桠上凝结出小小冰锥,漆黑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方才屋内人还在谈论的暴风雪,来了!
【作者有话说】
持续苟收苟榜中...
第19章 下雪啦
◎叶白芷:就她冻得像条狗...◎
地瓜烤得滋滋流蜜,叶白芷还没想好明天吃什么。
顾谨戈还在和荣叔讨论今年入冬后应对突发情况的方案。
周卫军则是坐在客厅地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惬意模样。
煤炭炉子的火舌一阵阵燎起,烘得整间屋子暖熏熏的,叶白芷目光始终留意着顾谨戈和荣叔那边,只是没什么焦聚。
有点困了啊...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窗外震耳欲聋。
叶白芷一个激灵坐直身的同时,顾谨戈和周卫军已然弹射到窗外阳台。
凛冽的寒风长驱直入,一屋子的温暖瞬间消散彻底。
下一秒,洁白无暇的雪花纷纷扬扬倾洒下来。
“下雪了?”叶白芷喃喃自语,从毯子里伸出手,鼻尖冻得冰凉。
整个南海岛上的人都注意到这代表正式入冬的第一场雪。
渔村里,乔大力招呼着江小壮和马明亮洗热水脚,自个儿和江大壮等在一旁,等着江小花和叶果果泡完脚再洗。
这还是小芷姐说的,什么湿气重,有可能就多泡泡脚。
炕边的四个孩子排排坐,白嫩嫩的小脚丫浸泡在木盆里,瞬间就通红一片。
“二哥!雪!下雪了!”江小花被热水烫得龇牙咧嘴,脸皱成了小笼包的样子。
江小壮听到妹妹喊他,立刻扭头朝窗框玻璃外看去,下一秒,急急蹿下热炕,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屋外冲!
檐下的柴火和煤炭还没搬进来呢!这要是打湿了,到时候点燃就是一股子烟灰!
乔大力见状,“哎!”一声,猛地也想起柴炭,赶忙跟上。
白日里,趁着天气不错,他干脆揭了油布,这不是晚上着急做饭,忘了重新盖上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原本纷纷扬扬飘洒的雪花就将院里铺上一层霭霭白雪。
“细细簌簌”脚步声来来回回地,就连果果和小花这两个还没柴高的小女娃都“哼哧哼哧”地帮忙。
乔大力一把捞过大捧的柴火,边走还不忘盯着几个小的提醒:“慢点慢点,仔细别伤了手、眼。”
就在乔大力也喘着粗气扶门框打算歇一会儿时。
“大力,都进去!叔给你们搬!”
是隔壁冯姨家的乌大叔。
乌大辉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山里头忙着寻觅、采摘媳妇儿画的图上能卖得出价的中草药。
方才他好不容易忙完家里的重活,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眼才闭上没多久,就被媳妇儿推醒了!
迷迷瞪瞪的,只知道下雪了,又是起身添衣检查一番后,听到大力这边的动静,不放心过来看看。
“大辉叔,没事儿!你回吧!咱们也快好了!”乔大力笑着摇头婉拒。
这堆成小山的柴火里头可是也有大辉叔送来的,渔村里的叔婶爷奶对他们好,他们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这能自个儿做的事,怎么好意思再麻烦长辈们帮忙...
乌大辉可不听面前这犟驴似的小子“逞强”,扭头冲还跟陀螺似的几个小孩喊道:“都进屋去!不准出来了啊,冻着咋办?”
正说话间,陆续又来了好几个打着大手电的大人。
之前卖给叶白芷不少蜂蜜的林山海是这几人中最年轻的,他还没动手帮忙抱两趟煤炭,就被几个叔伯推搡着进屋陪小娃娃。
夜深了,屋内的暖灯压根照不到外头,全靠手电照明,这小山子又冒失!不仔细着...万一把腿又摔了呢!
“大辉啊,阳阳和焱焱呢?”
四、五个大男人,搬运一檐下的柴火煤炭还用不着多少功夫,这渔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的,问这话的人正是乌大辉的一个堂叔。
乌大辉归拢完柴火,又仔细确认了窗子,五大三粗的男人想到自家两个皮猴子就头疼,就刚刚,还嚷嚷着要一块儿过来......
“叔,这不都箍在家呢!要不是红叶刚才拦着,这两小子也要跟过来呢!”
这天黑地滑的,万一再摔着哪!
乌大辉从最早就是想要个像媳妇儿一样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结果两个都是臭小子,只会喝奶时就和他抢媳妇,长大点更是爬树掏窝,逃学打架...他可是头疼死了!
穿着灰袄子的堂叔一听,劝道:“孩子嘛,别拘着太紧,等天好点,带他俩过来玩,你婶这几天还念叨着他俩...”
乌大辉点头应道:“好,等这雪停了,我带他俩过去。”
这个堂叔子嗣缘薄,年过半百都没个孩子,又不忍心发妻委屈,就连村里人提出抱养孩子的建议都不同意。
说是什么不是亲生的也疼不来,宁可老夫老妻相携一辈子,也不愿意折腾个别人的孩子领回来养。
说是这么说,谁不知道堂婶早年为了能够怀上孩子,可是吃了不少偏方,就此伤了身子,操劳不得...
村里哪个孩子堂叔没哄过、抱过、给过吃的?就是个嘴硬的...
屋门还是半敞着,人一多,也不感觉冷。
乔大力小心举着青绿色的大水壶,想要倒水给叔伯们喝。
正坐炕边朝孩子们挤眉弄眼的林山海瞥了眼,干脆道:“大力别倒我的啊,这大晚上的,上茅房都不方便。”
虽然每家都有茅坑,但这茅坑也不可能放在屋里头啊...大晚上的,喝水尿多,暖炕下铺,多冷啊!
闻言,乌大辉几个也急急推拒道:“是啊,大力,别倒了,下次叔/伯/爷来喝。”
乔大力只好将热水壶再放回炕边,他们屋里头可是有尿壶,之前夏天毒蚊飞虫多,他们不乐意去臭烘烘的茅坑,就男女分开,两个尿壶放在一左一右,扯了块破布钉在墙上,稍微围起来,又多隔着桌椅板凳,方便两个未知事的小女娃方便。
“叔,伯,爷,那你们赶紧回吧,这雪太大了,晚了脚都陷里头咯!”乔大力始终站在窗边进风的地方,挡住透气的缝,时不时还朝外头张望眼,见雪越下越答,赶忙提醒几个长辈。
乌大辉临走前又是好一番叮嘱,这才小心翼翼地往自家院里走。
就在渔村里家家户户都动起来挪置柴火等时,最靠近军区的家属院里头,大部分人还沉浸在梦乡里头,只觉得身上发凉。
周爱红就是其中一个。
因为军区战士们马上也要进入冬歇,除了大拉练及常规巡逻,大部分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周卫军昨天才在周爱红的喋喋不休中同意——入冬后住在家里。
先前申请到的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周爱红本来是和宓珠一人一间的,这周卫军要回来住,她很快收拾自己不多的行李,潇洒搬进宓珠的屋子。
宓珠是在身上被子骤然消失的一瞬间醒来的,长期的精神紧绷,让她的睡眠质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沉浸焦虑不安中。
在黑暗中,来自身旁清浅的呼吸声让她动作一滞,直到重新唤醒的大脑开始转动,才意识到周爱红把被子给卷走了...
反复用手心摩擦胳膊,宓珠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前些日子,周卫军特意给了周爱红不少钱,让她将过冬的衣物棉被都准备好,至于口粮,军区不缺家属吃的,他自会安排。
对于究竟把钱交给周爱红还是宓珠,周卫军可是纠结许久,既担心妹子大手大脚,又不放心宓珠负担过重...思来想去,还是将钱给了周爱红。
毕竟,被坑也总比不够用好得多,这爱红就算不够用,也会和他说,再要点钱,而宓珠...不用想也知道,这供销社要是太贵,想必她未尝不可能准备自己做。
他可是听老顾的嫂子提起过,那新区平房里头的买卖可是不简单,啥都有!
好不容易把人带到岛上,他可不是打算让人当仆人的!
周爱红裹着棉被蜷缩睡得香甜,宓珠慢吞吞走到橱柜处,慢动作打开,将里头厚实的新棉被拿了出来,先是哆嗦着将一床放到敞开门还没有人的对屋里头,又将另一床抱着躺上床。
这几步路,她困意冻到逸散,只是想着“卫军哥咋还没回来啊?”
还没嘀咕两句,一声极其细微的钥匙拧锁声在黑暗中响起,宓珠一惊,复又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门外。
果然是周卫军。
“小宓?”看清屋里头出来的人,周卫军讶异。
这么晚咋还没睡?
宓珠拢紧衣领,为了省点煤炭,客厅里并未点炉子。
周卫军习惯了宓珠在他面前安静沉默的样子,也不指望她能给什么回应,只是将怀里捂着的烤地瓜拿出来,轻声道:“饿不饿?吃点再睡?”
宓珠吸吸鼻子,闻到食物的香气,下意识想摇头,却不由自主地朝前走。
等宓珠啃下一小半地瓜,周卫军已经一身热气从卫生间出来。
宓珠呆呆看着男人用毛巾打着短发,面露疑惑。
周卫军转身倒水的功夫就撞上那双定定看向自己的眼睛,顿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怎么了?”
宓珠摇头,继续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啃着有点冷掉的烤地瓜。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条毛巾应该...也许...是她用的?
周卫军从热水壶倒了一杯温水,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顺手从杆架最底下捞了一条毛巾,顶上几条毛巾都绣了小花样,这条啥都没有的,肯定是给他用的。
晚上汤喝多的周爱红睡得迷迷糊糊地起身出屋,被冻得瑟缩住,赶忙将床尾的棉袄套上。
“咦?哥?小宓?”
“你...”
“等一下噻,我去个卫生间。”
被打断话的周卫军耐心等待妹妹解决三急,继续垂眸看向没长多少肉的小姑娘,盘算着这次能不能多弄点野猪肉回来...
入冬的第一场雪,毫无意外地来临了。
只是,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让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以往每年,初雪顶多下半夜,就算雪量大些,也不过是到小腿的程度,现在......
“唰拉——”
又陷进去一个。
“嘿咻——”拔萝卜般拎着兴奋不已的小家伙儿出来,顾振革表情无奈,扭头朝一旁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弟弟唤道:“谨戈,想啥呢?今晚想吃炖肉还是酱肉,你嫂子问。”
上次顾谨戈去野区带队打的野猪肉分下来了,按户分配,单身住宿舍的统一交到食堂,至于有家属在岛上的,直接带回家就行。
整整五斤的大猪肉呐!
肥的熬成油渣,出的油刚好拿来炒菜;瘦的今晚就做咯!熘肉片或者炖大骨头都成。
按谢秋娴的话来说,刚好给谨戈好好补补!食堂饭菜不赖,就是没什么滋味,吃来吃去都是那么一个味儿...
顾谨戈感受及大腿的雪堆,好看的剑眉微蹙,想着渔村那头老旧的屋子,心下不安。
“都成...哥!我出去趟!”还是不放心,顾谨戈决定去渔村那边看一眼。
顾振革瞧着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往东南方向走的人,急忙喊道:“慢点儿!小心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