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刚才只有谢秋娴在的时候,邓红佳肯定怎么得也要将芩兰花这对晦气母女带回去,但多了个叶白芷...
隐晦地瞄了眼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想着之前这臭妮子能把人气吐血的嘴皮子,邓红佳压下心底的无名火,皮笑肉不笑地又说了几句话后,很快离开。
侧耳细听大门开了又关,叶白芷将喝到只剩底下浅浅一层的水杯轻磕到桌上:“这是咋啦?”
谢秋娴朝客厅瞧了眼,压低声音:“还不是邓家大儿子闹得!”
谁不知道邓家长子邓飞是个愚孝的,这自个儿媳妇、闺女瘦成这样都没放心上,亲娘时不时诉个苦,竟然还能在家里吆五喝六,冲媳妇摔摔打打的!
每次邓家传出争吵声,这附近的家属们都门清儿,事后凑一堆儿聊这事,也都是鄙夷态度——这男人没用,可怜的是媳妇孩子。
叶白芷:......
谢秋娴左手扶腰,右手握着一把筷子在餐桌前的靠背椅落座,招呼道:“快点吃饭啦,芩姐,小花,小芷,快坐下吃饭。”
叶白芷也是这时候才认出面前俩人不就是昨天去周家找小宓道谢的母女嘛!
友好地露出个笑容,叶白芷也招呼道:“秦姐?您是哪个秦?”
芩兰花不太自在地牵着女儿走近,笑容很清浅道:“草字头,一个今日的金。”
“噢噢,芩姐啊,昨儿我也在周家,没打招呼您就走了,这是小花吧?赶紧坐下吃饭~秋娴姐家的菜可香了呢!”叶白芷热络地催促怯生生的母女俩坐下,将饭菜往她俩的面前推了几厘米,面上笑意更深了些。
婆媳纠纷嘛~
谁家没有个糟心事儿!
再者说,见多了逆来顺受的小媳妇,像是这种勇敢抗争的,她是双手支持的。
芩兰花的脸色略苍白,整个人灰扑扑的,长期劳作加上营养不好让她的衣服看上去空荡荡。
“谢谢。”她声音很轻,眼眶微红。
叶白芷刻意忽略她身旁紧紧攥着衣角的小姑娘一瘸一拐地靠近,尽可能语气轻松地笑道:“快坐吧,别客气了,我也是蹭饭。”
谢秋娴早就饿了,她面前汤碗装的是顾振革出门前特意煨在灶上的肉汤,软烂脱骨的大棒骨是从广深市飘洋过海运过来的,这也是顾谨戈拜托食堂杜叔多带回来的。
口里的汤还没咽下,谢秋娴直接伸长手想去够小花面前的饭碗。
可惜,她肚子太大,够不着。
“扑哧。”叶白芷乐了,迅速得到一个堪比激光射线的死亡眼神,瞬间噤声,老老实实站起身,将邓小花的碗拿到谢秋娴面前,卖乖道:“秋娴姐,我放着了啊~嘿嘿。”
谢秋娴气笑了,摇了摇头,她干脆地添了一满碗的肉汤,又示意叶白芷递过去。
芩兰花一直看着俩人动作,直到汤勺去够汤碗里时,她才明白谢秋娴竟然是要把金贵的肉汤分给小花,愕然直起身推拒道:“别,秋娴,这可是你补身子的!小花不喝...”
谢秋娴唇角一平,故作不高兴道:“怎么的,这么多我能喝得完?还不许我让小花帮着喝点?”
把邓婆子不讲理又阴阳怪气的模样模仿出个十成十!
“哈哈哈哈哈——”叶白芷率先反应过来,摸小姑娘后脑勺的手还没收回,笑得整个身体都在打颤,揶揄道:“秋娴姐不去演戏太可惜了!”
谢秋娴瞪了她一眼,也笑了:“好啦,都快吃啦,这么多菜,放到晚上就坏了!可不能浪费!”
现在没有冰箱、空调,天气又热,中午做的菜有时候晚上就有味了。
军医那边可是特意开过会,让大家伙儿尽量不要隔餐吃剩菜,有吃也得回锅彻底再热一遍。
饭后,叶白芷餍足地摸摸肚子。
洗碗的活儿被芩兰花母女俩抢了,叶白芷强硬将小姑娘抱到沙发上坐着。
往裤兜里掏了半天,她只能“顺出”一颗奶糖,摊手将糖举到邓小花面前,见小孩不肯接,叶白芷无奈将糖塞进她怀里,不等小姑娘反应,很快扭头朝向谢秋娴的位置。
长期紧张的成长环境,让邓小花谨小慎微,就连行为举止都带着胆怯和小心。
只见她低头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糖纸,时不时小心瞅一眼背对自己的漂亮姐姐。
“秋娴姐,你快要生了吧?”叶白芷记得,谢秋娴的生产期应该就在这几天。
“嗯,快了。”谢秋娴满足地默摸摸高高隆起的腹部,胃暖了,宝宝也在里头动来动去,“伍军医说最迟月底前孩子就能出生。”
叶白芷想了想,估摸着总共也没剩几天了,皱眉问道:“之前顾哥不是说要去广深市生吗?”
要是没记错,她记得秋娴姐和她说过,小月兰出生时,她吃了大苦头,导致这些年顾振革也不敢让她再怀上一个。
谢秋娴一下子就听出叶白芷语气里的不满,赶忙笑着给丈夫辩解道:“是我不想折腾,这军医院不是来了很多人,之前还担心万一出个什么急事,没人接生,现在军医每天都有人在,一嗓子就能喊来,我就不想在外头生。”
南海岛上的这个家,这个房子虽然也才住了堪堪一年,但谢秋娴觉得,只要一家人在,那就是自己家,她晚上睡觉都能感到无比安心。
这要是真的去广深市生,先不说人生地不熟,她也放心不下小月兰。
叶白芷还未升起的愤怒一下子就消了。
住在军区宿舍,军医的事情她也知道不少,就连宓珠正在考正编的军医资格,她也是知情的。
之前提出要让谢秋娴去广深市生孩子的就是顾家俩兄弟,现在既然留下了,想必也是因为军医人员扩张,不用再担忧人手不够的问题。
“那就好。”叶白芷松了口气。
她本来是担心军医那边只有伍婉茜和邹医生两个女医生,但凡随军出个任务什么的,这一来一回的,绝对赶不及给谢秋娴接生。
既然现在能够保证有军医可以24小时为普通老百姓提供就诊看病的服务,那就好了...其余不用多说。
见叶白芷面上的真心实意,谢秋娴心尖儿软软,柔声道:“那你呢?什么时候嫁给小谨。”
“咳咳咳。”叶白芷被口水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直到面前出现一双鸡爪般的小手,她惊讶地抬眸,接过水杯笑道:“谢谢小花。”
小姑娘没吭声,复又默默坐回原位,面上不显,只是耳根儿都染上粉。
叶白芷捧着刚才嫌烫而放到另一头桌沿的水杯,表情极其无奈:“秋娴姐,我们还小呢!”
“这还小啊!我在你这岁数都生了小月呢!”谢秋娴瞪大眼睛,不能理解怎么叶白芷是这个态度。
难道..
谢秋娴蹙眉,猜测是不是小谨哪里没做好。
这孩子,不懂讨女孩子欢心也不知道来问问她!
同一时刻,顾·不懂讨女孩子欢心·谨戈站在甲板上,“啊嚏——啊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连长,你咋啦?”面前的班长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纳闷道。
顾谨戈摇头表示没事,让他继续说。
心下暗自揣测,是小芷想他了?
就在叶白芷和谢秋娴这对未来妯娌东扯西聊时,水声渐歇。
芩兰花用抹布擦干手,略微提高音量,打断了沙发上俩人的对话:“秋娴,小叶,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们的午饭。”
今天要不是谢秋娴非要邀请她娘俩来家坐坐,她应该又是抱着女儿在田垄坐着。
她很感激她,但也不能一直打扰人家。
“小花。”芩兰花轻声唤了女儿,就想带人离开。
叶白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开口:“芩姐,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芩兰花动作一滞,不太理解地朝叶白芷看去。
谢秋娴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莫名在脑海中浮现当初第一次见到叶白芷,小姑娘不理会旁人叫喊,硬是将她那憋得小脸铁青的宝贝闺女抱在怀里原地蹦跳的模样。
她唇角一勾,笑得饱满如同水蜜桃的脸庞愈发温柔。
芩兰花是第一次来别人家做客吃午饭,也是第一次听说还能住别人家里靠帮忙打扫卫生作为租金。
正当她迟疑间。
“哐哐哐”门被大力敲响。
是邓飞。
邓家的愚孝长子,也是芩兰花的没用丈夫。
因为是顾家,邓飞压了一路的火还是没有发作。
只见长相五官平平无奇的男人沉着脸,语气不善地冲芩兰花命令道:“还不快回去,娘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让她生火做饭!”
邓飞是长子,也是对邓红佳年轻守寡、拉扯他兄弟三人长大印象最深,最为感触的儿子。
今天要不是他临时有事回家,还不知道自家媳妇竟然大中午的不做饭,又扯闺女之前生病的事情跟娘甩脸子!
顾不上他娘在后头劝说,他气得要死,连饭都顾不上吃,直奔顾家!
芩兰花脸色冷淡,静静地看着本该为自己和女儿遮风挡雨的男人,心底冷笑。
一次又一次,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习惯了男人对他娘毫无原则的言听计从?
她眼神中闪过决绝,开口打断男人喋喋不休地责骂:“邓飞。”
门外的男人住了口。
他已经许久没听到媳妇这么叫他了。
“和离吧。”
平地一声雷。
软弱的女人终于觉醒,一开口便是一对王炸!
第60章 难产
◎“哥!什么情况!嫂子被人打了!?”◎
浮光跃金,海面上只有海浪拍打船舷声。
顾谨戈带队巡逻的海域还差最后一个区域,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夜幕即将到来,返航的时间也快到了,顾谨戈从甲板转移到指挥室,深邃锐利的眼神紧紧盯着巨大弧窗外的海面。
周卫军站在他的身旁,没有说话。
这时,一名斯文秀气的小战士突兀地喊了声报告,他是雷达操作员。
只见他目光没有从面前的仪器上挪开,语气紧张地快速说道:“顾连长!前方海域有一个异常信号!”
顾谨戈脸一沉,这片海域是华夏领土,但凡是军舰探测出的不明信号源,那这只可能是敌人的信号收集器!
周卫军快速走进探测仪器,二次确认后,神情严肃地朝顾谨戈点点头。
“全速前进!”顾谨戈沉声道。
果不其然,随着潜水员跃入海中,不一会儿,一个放置在珊瑚群堆中的信号收集器被网捞了上来。
顾振革打量手中设计精巧的小黑匣子,决定即刻返航。
国旗在疾风中猎猎作响。
铁臂挥舞、土地翻动。
南海岛西侧,一片尘土飞扬的工地上。
建设团和外聘合同工中的水电工们聚集在这里。
顾振革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从他参与南海岛的第四个社区建设开始,这衣服就不经穿了。
此时,他握紧手中的电钻,神情专注,四周是一堆堆乱中有序的电缆和工具,身为编外的合同工,顾振革主要负责新小区的水电部分,他精准地打孔,再将电线穿进孔洞,固定在水泥地上。
“叮铃——”一颗没什么存在感的螺帽顺着木板掉落在地面,恰好打在铁质的工具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顾振革一顿,心跳陡然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从他心底升起,他本能地屏息凝神,平复心跳。
军区急救室内灯光刺眼,谢秋娴脸上痛苦地躺在手术台上,她的身旁,伍军医、邹军医一左一右站着,等着宓珠为她做好生产前的最后准备;
一门之隔,叶白芷的手死死攥着,眼睛死死盯着门,仿佛能透过那扇门看到里头的情况;
芩兰花侧脸红肿,鬓发也有些凌乱,只是她此时顾不上整理头发,只是不安地搂紧闺女,满脸担忧。
时间回到半个钟头前。
随着芩兰花对邓家愚孝的长子提出和离,邓飞从最初的不可置信,脸色逐渐狰狞到能吓死人的铁青。
谁也没能想到,这男人说癫就癫——竟是不顾亲闺女在场,直接一拳挥向孩子她娘。
“呜哇哇哇哇哇——”哭声骤然爆响。
叶白芷没有多想,直接一个飞踹将欲扑上来的男人踢出门外。
“嘎吱——”清脆又骇人的骨裂声伴随闷重的倒地声响起。
就在叶白芷怒不可遏地想再去踩上一脚时,偏头倒地的芩兰花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疯狂抖动,指向她的眼前。
谢秋娴脚底汪出一滩稀白的水迹,满脸惊慌地抱紧自己的肚子......
下一秒,急促的呼救声自顾家客厅响彻家属院。
谢秋娴难产了!
消息一经传出,不用叶白芷开口,热心的婶子们就自发行动起来,通知当爹的顾振革,又回家找出产妇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对了,就连呆站在顾家门口的邓飞都被人看着。
有看热闹的人问虎背熊腰的婶子打听发生了什么事,那婶子一脸怒容咒骂道:“还不是这孬货打老婆!还当着小谢的面,这把人吓得孩子都受惊了!”
两个钟头后。
灰头土脸的顾振革和头发凌乱的顾谨戈在急救室楼下撞见。
“哥!什么情况!嫂子被人打了!?”
人云亦云,谣言就是这么出来的,顾谨戈带队从码头往军区赶,结果路上就听说自家大嫂“被人打到早产了!”
在大门处将疑似信号收集器的东西交给周卫军,顾谨戈脚步一转,直奔军医大楼。
顾振革只是听说媳妇儿难产了,还不知道“有人被打”的事情,闻言腿一软,差点直直摔在台阶上。
顾谨戈焦急的神情一僵,赶忙握住亲大哥的臂膀,没再说话,大步朝二楼走去!
急救室外。
叶白芷直直看向霍文武,表情冷淡。
邓飞是武装团的人,霍文武是武装团的团长,连带着,叶白芷现在极其看他不顺眼。
霍文武无奈,他本来还在准备下个星期军区进野区狩猎的事宜,没想到窗外闹哄哄的,这一打听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别说叶白芷只是给臭脸,他现在都已经开始头疼顾谨戈这小子回来可怎么办!
谁不知道这小子前些年拼死拼活立功,就为了能够尽早将哥嫂和小侄女接来......
想到这,霍文武目光黑沉地看向不远处走廊靠墙站的邓飞,视线又不经意地扫向那个据说是他媳妇的女人脸上的舆情痕迹以及那女人身旁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姑娘,脸色难看道:“这件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芷!”顾谨戈几乎是半拖着大哥走上二楼,见着急救室外乌泱泱的人,喊了一句。
叶白芷踮脚、偏头朝人群外头看去,抛下霍团快步朝顾谨戈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