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玉香吩咐后，单膝跪地的禅院柊改为跪坐。
在木质的廊道上，开始诉说这些天查到的情报。
盘星教这个教派，明面上招揽普通人教徒。
用天元的教派信仰，来掩盖暗里的非法资金链。
再往深处查，就能察觉到咒术界插手了教派内的教义，甚至能隐隐看到，特意向某个方向引导的痕迹。
但这些，都不是禅院玉香想知道的事。
直到禅院柊提到一个名字。
“现在盘星教内，已经有人知道，过两年就要和天元同化的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存在。”
听到这里，玉香笔下微微一顿，一团黑色的墨水晕染在宣纸上，破坏了纸上咒文的和谐。
“星浆体，天内理子。”玉香低声喃喃自语，随后像是沉思什么，并没有再说话。
见禅院玉香停下，正说着盘星教情报的禅院柊也不再说话，等着禅院玉香下一步的指示。
但最终玉香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将面前写坏的宣纸抽走，重新开始。
她对禅院柊抬抬手，说道：“继续。”
禅院柊道了声“是”，继续说下去。
“我们潜伏进去的人，顺着最初提起天内理子身份的人查下去。”
“顺藤摸瓜的查到了总监会的头上。”
说到这里，除开新得到的情报。
之前获得的情报碎片，终于找到正确的粘合剂。
一片一片的拼合在一起。
一直攥在手里的隐藏情报，莫名其妙暗中和咒术界搭上线的普通人。
抓住虎杖香织后，总监会莫名其妙停止活动的一些人。
就好像是之前被临时灭口的，那个安部田勇人。
或许也并不是因为暗处的人，怕自己做的脏污事败露，才将其灭口。
玉香身处平安京时，天元已经因为自身的术式为众人所知。
当时还有很多人，因为“不死”的名头，盯上过那个隐隐成为一方咒术势力领头人的咒术师。
记忆中的线索，再加上她越铺越密的情报网。
如今星浆体和天元的关联，她是清楚的。
但有一件更隐秘的事，只有曾在千年前活过的玉香知晓。
那就是天元的不死术式，最终会让他倒向咒灵这种生物。
同样知道这件事的，就是曾经的旧识羂索。
正因为足够了解羂索的秉性。
玉香觉得，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已经暴露在高专视野中的夏油杰。
就像曾经玉香察觉到夏油杰的术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特殊性。
相信羂索一定也知道，咒灵操术对他的计划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加上之前对方拉自己“合作”，和想要复活两面宿傩的举动。
玉香对他想做的事，隐隐有了猜测。
盘星教，果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点。
随着玉香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更加清晰。
所有的支流，终于在此时此刻都汇成一个点。
这一切，背后都有羂索的影子。
玉香想，是时候了。
将羂索连根拔起的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在此之前，玉香要解除他的封印。
因为有一样东西，只有从他口中才能得到线索。
那边，禅院柊要报告的事情已经全部讲完，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告退。
而是提起一件，与之前所说完全无关的事情。
禅院柊低垂着头，声音带着恭谨，说道：
“少主，监牢里关押的那个诅咒师，要如何处理？”
听见他这么说，一直专注着咒文的玉香抬起头。
目光淡淡扫视过，跪坐在木质廊道上的禅院柊。
在玉香眼神扫过他时，禅院柊本来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
在接触到玉香视线的一瞬间，禅院柊就知道，对方已经看破自己的小心思。
他知道，自己不该试探少主心中所想。
但是平时关押的诅咒师，不是审问就是直接除掉。
唯独那个白发妹妹头的少年是特殊的，只是关在那里，还要维持好他的生命。
尤其是他隐隐察觉，禅院玉香对待此人，不是平常可有可无的那种态度。
禅院柊讨厌这种特例。
可是他不能越过少主去处置这个诅咒师，只能如今试探着问出口。
这时，禅院玉香面对禅院柊口风上的试探，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
她面上挂上柔和的笑容，说道：“柊，相比于这些事，我之前交代给你的事做得如何了？”
对于禅院柊来说，禅院玉香此时的表情，比之前神色淡淡的吩咐还要给他更大的压力。
禅院柊知道自己再问下去，可不会像如今一样轻轻放过了。
玉香现在问的，就是之前虎杖悠仁的安置事宜。
与虎杖仁立下束缚后，对方同意暂时和虎杖悠仁分开。
玉香也答应他，不会完全隔绝他和虎杖悠仁之间的联系。
之后明确的告诉虎杖仁，最近的处境可能会有些危险，还提出会派人保护他的安全。
剩下的事务，就都交给京都这边禅院柊处理。
他伏跪在地上，面色不改，回答道：“已经安置好虎杖少爷，虎杖仁先生如今也已经返回仙台。”
没再有其他的事情，禅院柊向玉香告退后，就起身离开了。
走出院落的途中，禅院柊和要回到少主身边侍奉的禅院朱里，擦肩而过。
在玉香面前柔顺婉约的禅院朱里，面对同为下属的禅院柊时，却显得有些刻薄。
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在经过面色有些低沉的禅院柊时，状似无意的说道：“有些人，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呀。”
禅院柊却对她勾起一个笑容，殊丽的眉眼弯起，似乎刚才面色沉郁的那人根本不是他。
禅院柊语气带笑，回敬禅院朱里：“你知道我们都一样就好。”
“事务繁忙，恕不远送。”禅院朱里背着身，语气冷淡的说道。
禅院柊瞥了一眼禅院朱里，而后向外走去。
相比于外面的火药味十足，玉香所在的和室内，安静到让人连呼吸都放缓下来。
寂静无声的室内，传来一声似呢喃的低语：
“天元么……”
第55章
极乐天18
距离获得盘星教的情报，又过去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玉香一直没有离开京都。
就连祓除咒灵的任务，也仅仅在京都附近活动。
东京那边的总监会虽然压力骤然增加，但是也拿禅院玉香毫无办法。
但是虽说压力大，但是今年夏天东京这边的咒灵的咒灵量，相比往年减少了不少。
原因就是去年年底，禅院玉香对东京咒灵的大清扫，和留下的不知名金色咒文。
因此也不算周转不过来。
只不过是近几年禅院玉香这个特级咒术师的出现，让他们的工作一下子变得轻松太多。
对方突然之间的放下东京这边的任务，东京那边的总监会突然一下回归曾经的工作模式。
有些不熟练的而已。
现在他们只庆幸，禅院玉香的根基在日本，不会像是一个特级九十九由基那样，动不动就跑到国外去，完全不理会祓除咒灵的任务。
抛开这些不谈的话，如今最让总监会动荡的。
就是禅院玉香在东京各处，留下的金色咒文。
金色咒文和天元大人的结界有些微妙的相似之处，但是效果却不如天元结界稳定。
这几个月以来，已经在慢慢消散。
这相比于完全体，更像是什么实验成果的半成品或是边角料。
就算禅院玉香手中，现在表现出的力量已经是全部。
但是就是这微小的相似，也足够在咒术界掀起轩然大波。
如今还是这样平静，只不过是有心思的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但是任外界怎样洪水滔天，玉香的院子里还是一片静谧平和。
不，要是严格说，也不算完全的静谧。
“哇——”和室中传来孩童高声哭喊。
走在廊道上的玉香，听见声音后加快脚步。
走近敞开着的障子门，看向室内。
这时一间离玉香卧房很近的房间，如今里面全是婴儿用品，俨然已经从古朴的和室改造成婴儿房。
婴儿床上方的玩具风铃规律的旋转着。
本应在隔壁房间等待的霜发少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手里拿着还沾着婴儿口水的奶嘴。
五条悟一手高高举着奶嘴，一手伸进婴儿床里，似乎在做什么一戳一戳的动作。
站在门口，玉香看不见婴儿床里孩子的模样，但是那中气十足的哭喊，非常完美的表现出奶嘴被抢走的不情愿。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简直一目了然。
但禅院玉香还是状似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柔和笑容。
她脚上的鞋子早在走上廊道时就脱掉。
玉香迈开步子，雪白的足袋踩在榻榻米上，走近室内。
语气带笑的开口问道：“悟君，你在干什么？”
听见禅院玉香的声音，还在玩孩子的五条悟抬起头。
神态自然的将手里的奶嘴，放回婴儿床中的小孩嘴里，回荡在室内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五条悟将头转到一边，不去看玉香望过来的眼睛。
语气有些冷淡的说道：“啊，我看他很不舒服的样子，就来看看。”
随后便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向别处，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玉香自然不会主动戳破五条悟，是他将孩子弄哭的真相。
在这个对方明显心中有气的情况下。
现在正值盛夏七月，就算前几年玉香在屋子里安了空调。
但婴儿房这边，因为害怕吹到孩子，并没有打开。
即便院子里有收拾好的池塘水降温，带来些清凉，现在的温度也绝对算不上适宜。
玉香拿出随身的小扇打开，轻轻扇着，引来几缕清风。
就算知道，无下限会为他隔绝酷暑，但路过五条悟时，还是动作及其自然的给他扇两下。
也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
随后及其顺手的，将手中的小扇塞到五条悟手里。
玉香走到婴儿床旁边，将里面哭得眼睛通红的孩子抱在怀中。
而仅有四五个月的小孩，好像认识禅院玉香一样，本来还有些将哭未哭的表情也收敛许多。
小孩的头发是罕见的粉色，一双棕红色的眼睛圆溜溜的，看向抱着自己的禅院玉香。
正是最近才被转移到禅院家的虎杖悠仁。
六月份时，禅院玉香和虎杖仁立下束缚后，就很快将虎杖仁送回仙台市。
于此同时，在他身边布置一些暗处的护卫，保证虎杖仁的安全。
本来玉香并不打算，在明面上将虎杖悠仁暴露出来。
但是之前得到的情报，让她临时改变计划。
经过这段时间的查验，几乎有六成把握。
虎杖悠仁，就是羂索为两面宿傩准备的受肉容器。
虽然如此，但是虎杖悠仁灵魂上的残缺是天生如此。
并不是羂索做的什么手脚。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疑点。
在加上随着对盘星教调查的越发深入，挖出来的暗线越来越多，错综复杂。
稍不留神就会打草惊蛇。
因此这段时间，玉香的注意力明显的向虎杖悠仁这边偏移。
她的关注是有限的，放在这边多一点，放在那边的就会少一点。
对其他人来说，就算知道玉香对待自己人，永远都是平和且善意的。
但就算大多时间都和颜悦色的，但大多数人都不会和她耍脾气。
禅院等人是根本不敢，夏油杰则是性格使然。
禅院甚尔虽然每次都是一副，你怎么又来了的表情。
但最后还是要做饭给玉香和老婆孩子，也不算。
不过很明显的，五条悟并不在此列。
非常不在。
自从上次五条家内乱平定过后，不管是谁比较主动。
不知不觉的，玉香和五条悟就再也没有，超过三天不联系。
但是玉香这边的忙碌，在顾及不上时，打破了这个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导致这段时间，白发少年一直冷着张脸。
就算是来了，也是大多时间都抱着手臂坐在一边。
玉香不主动搭话，就一句话也不说的做自己的事情。
如今更是，一点情绪也不在玉香面前表现出来。
虽然如此，但也没耽误两个人见面。
玉香这段时间没有离开京都，大多数时间都在禅院处理事务。
五条悟几乎每天都来报到。
一言不发一整天，到晚上又一言不发的回去。
要说经验，玉香确实从来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虽然没遇见过，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
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玉香一看见五条悟那张刻意挎着的小猫脸。
每天晚上，处理完工作回来时，忙碌的疲惫都散去不少。
因此打算晚几天再哄。
小婴儿正是睡眠多的时候。
抱着拍了一会儿，玉香怀里的虎杖悠仁又昏昏欲睡起来。
眼神一转，看向婴儿房外面。
门口专门照顾孩子的仆从，立刻心领神会。
上前接过已经睡着的虎杖悠仁。
仆从对五条悟微微鞠躬，对他行礼。
随后迈开步子，站到一边，垂着头一言不发。
整个院子里侍奉的仆从们，这几天都战战兢兢的。
以往五条家的神子和自家少主，哪次不是一见面就靠在一起。
现在这样不咸不淡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这种种迹象，怎么看都是两个人在冷战吧。
因为这种反常，这两天身为近侍的禅院朱里举止间都谨慎不少，连带着对其他人的要求也更严格。
但是预想中，少主的坏心情并没有来，反而比平时更和善了几分。
五条少主那闹别扭的样子。
少主怎么，根本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啊……
想到这里，抱着虎杖悠仁的仆从，面上仍旧保持着持重理解，心理却在疯狂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