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玫花露【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09 23:06:42

  而她也一直遵循着他们的安排生活。
  “要报考柯蒂斯,现在你的推荐信、获奖证书、英语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还需要努力提高的就是钢琴技巧和稳固个人风格。”覃珠总结,“所以这最后一年时间里,爸爸妈妈对你的要求就是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练习上,文化课成绩可以暂且放置一旁。”
  “我们已经向你班主任和学校说了,从今以后,你每周只用上三天的学,其它时间就在家里和钢琴老师那里练习。”
  温槿骤然抬头。
  她语气有点颤抖:“如果我只上三天学,那高中课本知识有些我会跟不上……”
  又是这样。
  不容拒绝地安排好她所有的事,决定好她的未来。
  一如十多年前,她甚至连走路都走不稳,就被父母的大手抱上高高的琴凳,52个白键与36个黑键如同列阵的士兵一般向她宣战。
  “爷爷唱戏曲儿,爸爸妈妈拉小提琴,小槿就学弹钢琴好不好?”
  “咱们小槿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顶尖的钢琴演奏家!”
  号角声起,钢琴音响。
  至此以后炮火纷飞,无数个被约束在琴凳上不得自由的日夜,她以手为矛为盾,一战,就是十数年。
  覃珠温和笑了笑:“我们已经和你班主任沟通过了,以你现在的知识储备量,拿到高中毕业证不是问题,国内的文化课成绩,柯蒂斯在录取时不会做太大的参考。”
  “……”
  温槿嘴张了张,像是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垂下了头。
  麻意从指尖开始,慢慢传递至心脏。
  她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又一点一点变得困难起来。
  她想。
  她怎么可能只把文化课的分数稳定在重本线上下。
  这些年来她课上拼命学习文化,为的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分数线,超重本线超得越远越好,就连现在的分数也远远不够。
  温槿垂眸,看了看自己平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圆润,骨节修长。
  她不想只仅仅用这只手来弹钢琴。
  她想……
  “小槿。”母亲温和的声线乍然响起,“爸爸妈妈刚才说的,你有认真听吗?”
  温槿抬起了头。
  她望进母亲一如既往的眼神里。
  期许、鼓励,又偏执。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hʟʂӰ
  一旦她违背他们的期许,会发生什么。
  “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也是我们温家作为音乐世家传承的希望,我们一直在期待着你成为顶尖钢琴演奏家的那一天。”
  温槿重重呼吸了几下。
  仿佛无数只小虫子在身上啃食的麻意和痒意慢慢褪去。
  像是过了很久。
  她终于听见了自己平静且麻木的声音。
  “我知道了,爸爸妈妈。”
  【作者有话说】
  有关柯蒂斯音乐学院报考以及音乐相关方面知识皆来自网络查找,如有错漏烦请指正(鞠躬)感谢在2023-12-03 23:49:39~2023-12-06 01:21: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条条 2个;隨便、Dawn、5536691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隨便 4瓶;5536691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他的名字
  七月流火,国庆放假回来后,天气骤然转凉,近来学校里感冒流鼻涕的人多了不少。
  温槿昨晚上练琴练到快十二点,直到覃珠终于满意让她快洗漱睡觉后,她又动作小声爬起来,穿着单薄睡衣开小台灯做完了一个章节的化学和物理练习册。
  最终闭上眼睡觉时,已经两点多了。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咳嗽了几声,只是当时还没怎么在意,来学校上了几节课以后,嗓子疼得越来越厉害,头也越来越昏沉。ႹļડΫ
  英语老师宣布下课后,温槿干脆两眼一阖,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中学的时候,哪怕下课只睡十分钟都能连续做上好几个梦。
  温槿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竟然开始模模糊糊做起了梦。
  梦里世界光怪陆离,边界是模糊不清的,视线中间,几个牛高马大的男人围成了一圈,各自手上还持着木棍,有一个人的木棍头上还带着几颗冒尖的铁钉。
  里面其中一个人转过身来,看见了她,然后指着她脖子,张嘴像是兴奋说了什么话。
  几个男人朝她走过来,紧跟着她脖子上骤然一痛,像是什么被扯……江巧玲扯住了她深咖色校服外套的后领,摸了摸她后颈,惊呼:“温槿!”
  梦里散开的思绪慢慢回笼。
  温槿唔了声,这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得厉害,眼睛也涩涩的。
  好像真的生病了。
  江巧玲再碰了碰她额头:“你身上好烫,是不是发烧啦?!”说完,她噔噔噔跑去找班主任去了。
  前排的女生给她的杯子里倒上了热水,推给她:“温槿,你快多喝点热水,前几天我感冒我妈一直叫我多喝水。”
  温槿哑着声音道了声谢谢。
  班主任走高一年级部上课去了,江巧玲没找到人,只找到下一节课的任课教师请了个假,把温槿带去了校医室。
  体温计上明晃晃的39.1度。
  老校医凝眉盯着这体温数字:“哟,这么高!同学,这得通知你家长去医院看看啊。”
  温槿嗓子已经干痛得不太能说话了,还是江巧玲拿她手机打的电话。
  “覃阿姨,我是江巧玲。”
  “温槿她发烧了,三十九度多呢,校医让我们去医院……”
  南厦市文协近来在开会研讨,会议还有一个小时,覃珠和温隽凡都暂时脱不开身,江巧玲一听覃珠还要再打电话给温家的住家阿姨,干脆开口:“覃阿姨,我陪着温槿去医院就好了,你们开完会再过来。”
  雅文中学就建在市中心,周围各类设施一应俱全,打了个起步价的出租车就到了最近的医院。
  车上温槿捧着杯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热乎乎的水,又这么走来走去,昏昏沉沉的脑子已经清醒了大半。
  挂号的时候,她甚至还能和江巧玲聊上几句天。
  如今十月下旬临近年末,要说目前最有盼头的事,大抵也就是元旦节时雅文中学的晚会表演了。
  上次元旦晚会上,温槿上□□奏一首《The First Noel》钢琴曲惊艳全场,那几天她收到的情书和零食多到课桌柜子都塞不下。
  “8号,温槿。”ĥľડӳ
  叫号器叫名字了。
  体温倒是降了一点点,三十八点五度。
  医生再拿着小手电筒让温槿张开嘴看了看:“扁桃体发炎,昨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着凉了?”
  温槿想估计是自己穿着睡衣写练习题的时候感冒的,她点点头。
  “体温有点高了。”医生看了眼她身上的校服,“还在上课?那就挂个水,退烧能快点,我再给你开点消炎的药。”
  护士来扎针的时候,温槿让江巧玲把自己眼睛捂住,她不敢看。
  碘伏涂在手背上,带来点冰冰凉凉的触感。
  温槿突然小声问道:“护士姐姐……挂水的话,会影响我弹钢琴吗?”
  江巧玲同护士都是一愣。
  “什么时候你还在想弹钢琴的事?”江巧玲看着她惊讶,“温槿,你烧糊涂啦?”
  护士倒还是耐心回答她的话:“没什么大影响的,最多也就是挂水完后手背会有一点点淤青。”
  温槿抿抿唇说知道了。
  药液顺着针管慢慢进入到她血管内。
  今天医院的人不算多,江巧玲在一边拿着化学题册写作业,时不时有不懂的还凑过来问她,温槿基本上扫一眼就能知道大概思路。
  “怎么我问你的你都会?这可是去年的全国化学竞赛的题。”江巧玲手指着自己刚刚问的一道题,她再想了想,补充道,“而且这个知识点是上周五教的,你当时在家里练钢琴吧?”
  从去城中村偷偷找回身份证那天到现在,温槿已经正式开始了每周只在学校上三天课的生活。
  这件事也在学校师生里传了个遍,现在谁都知道高二的那位温家钢琴公主每周只上三天学,为的就是争分夺秒练习钢琴,从而考进被称作全球招生录取率最低的柯蒂斯音乐学院。
  所以温槿解答出这些题的时候,江巧玲才会那么惊讶。
  温槿抿了抿唇:“我自己有在自学。”
  “那怪不得。”江巧玲喃喃。
  从温槿每周只上三天学以来,高二年级进行过两次月考,大家都以为因为少上两天课的缘故,温槿的成绩年级排名会往下掉,没想到温槿还是稳稳排在了年级前十里。
  倍感压力的江巧玲闷闷道:“你学这些干嘛,反正你考柯蒂斯也用不上。”
  温槿垂下眼,忽然很轻很轻地说了句。
  “……我不想考。”
  “什么?”江巧玲没听清。
  只是还没等到温槿第二次开口,缴费台那边突然传来争执声。
  “怎么可能差这么多钱?”
  “都给老子滚,你们医院就是来骗钱的吧!去,把你们院长给老子叫过来!”
  一道莫名有点熟悉的男声,像是在哪里听过,只不过温槿一下子没想起来。
  她同江巧玲一起往出声方向那边瞧。
  挂水区这边与缴费台之间用几台绿植隔开了,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一个身材肥胖的男人站在缴费台前面,旁边还站着个佝偻的老奶奶。
  男人一只手还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正抬手指着缴费台里的工作人员破口大骂。
  挂水这边有几个护士,同样往那边看了一眼:“那男的怎么又来了?”
  江巧玲一听有八卦眼睛都亮了,忙扯住一个护士的护士服衣角:“护士姐姐……那边是怎么了呀?”
  “那老奶奶是咱们医院住院部的病人,得靠药一直吊着,男人是她儿子,偶尔才来一次,每次来要么和医生吵架要么和保安吵架,有次还调戏咱们新来的小护士,总不肯交医药费。”护士小声解释道,看样子是恨不得把男人赶出医院大门。
  “啊?”江巧玲疑惑,“那他们一直欠着医药费吗?”
  温槿一边听着,一边觉得争执大闹的男人背影越看越眼熟。
  “倒也不是。”
  护士摇头,“每次他们总能在医院给的最后期限内把钱交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江巧玲好奇追问。
  “只不过每次来交钱的,都是那个老奶奶的孙子。”
  也就是护士说完的瞬间,争吵的男人转过了身来,温槿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几周前她才见过的一张脸。
  只不过那时,这张脸还趴在地上,满脸横肉,狼狈又狰狞。
  “靳先生,我们医院都是用的合法合规的药物给您母亲用,发票账单我们这里都有……”
  缴费台里的工作人员走了出来,好言好语地劝说道。
  靳超毅直接不耐烦的上手推了一把工作人员:“滚你妈的,这些发票还不都是你们医院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的,要这么多的钱不如去银行抢!不治了!”
  说完,他竟是不顾老人蹒跚的腿脚,强行要拉着老人往医院外面走!
  医院的保安终于赶到,要上前拦住他,又怕伤到一边的老人。
  江巧玲也就是这时才发现刚刚还坐在自己旁边挂水的温槿不见了。
  就连输液瓶都跟着不见了。
  她再往争执着的缴费台那边看,赫然在其间发现了一道深咖色的身影。
  只见温槿一只手挂着水,一只手举着自己的输液瓶,在靳超毅惊疑的目光中站在了他面前。
  她说:“奶奶的医药费,我给。”
  靳超毅看着她,眼睛慢慢眯起来,形成一道狭窄的缝隙。
  显然是把温槿认了出来。
  他是常年混迹赌场牌桌这种三教九流地方的人,那些地方也不乏前来寻求刺激的有钱人。有兄弟教过他,说看准一些人身上的牌子,能瞧出来这人的家世如何,是以他也就慢慢学会了认一些大牌的LOGO。
  上次在二号胡同口那里没看清,这次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不说其它,单就是女孩校服上那个呈雄鹰双翼展开状的校徽,就是南厦市著名私立中学的标志。
  传言一年的学费都要好几十万。
  那逼崽子去哪里认识的这样的大小姐?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暗光。
  一旁的医护人员、保安,都停下动作,迟疑看着。
  没想到最先开口说话的是那位老人家。
  老奶奶笑了笑,丝毫没有被自己儿子如此对待的难过:“小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了,只不过咱们无亲无故,还是不浪费你的钱了。”
  江巧玲也走了过来,她扯住温槿校服外套,小声又急促道:“温槿!你来凑什么热闹啊!”
  虽然了解完一切,她也挺想帮助这位老奶奶的,但也不能就这么直接上前来说吧!
  自己个儿还吊着个药瓶呢,就这么跑上来,万一,万一被那个男人打了怎么办?
  江巧玲警惕地看了男人一眼。
  温槿安抚似的摸摸好友的手,她复而抬头看向老奶奶:“奶奶,我是您孙子的朋友。”
  姑且先这样说着吧。
  在城中村,少年救了她一次,又帮忙捡回了她的包一次。
  虽然她还是挺怕那个少年的,但不可否认,少年确确实实帮助过她。
  这次她帮忙支付他奶奶的医药费用,就当是感谢少年了。
  江巧玲听完瞪大眼。
  她怎么不知道温槿在外面还有个这样的朋友?!
  温槿转身,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她看向男人:“奶奶的医药费还差多少?”
  靳超毅盯着她,慢慢笑了:“那我可就替我妈谢谢你了。”
  他说的一字一顿,给人一种被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的感觉,“小、姑、娘。”
  在缴费台付完了目前靳奶奶欠下的所有医药费,出乎意外的,男人再没有其它的作怪行为,而是用那种黏滑滑的、毒蛇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最后一眼,就离开了医院。
  靳奶奶的病房在医院住院部一楼,江巧玲找了个吊瓶架子来吊温槿的输液瓶,和护士一起,把靳奶奶送了过去。
  路上,靳奶奶突然笑着问了句:“小姑娘,其实你不是笑笑的朋友吧?”
  温槿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老人家口中的“笑笑”指的是少年。
  她睫毛闪了闪,最终承认。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