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这镜头慢着慢着,就不动了?
原来,她已经被身后的裂隙拖了进去,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定格,让她能够清楚看到外面的一切。
那银色的光芒还在锁妖绳上蔓延,只差一点,就能到逐日面前。
也就在此时,锁妖绳断了,断在大妖锋利的牙齿下,突破了锁妖绳对妖力的承受上限,崩然断裂。
镜头也就定格在这一刻,逐日瞪大了眼睛,望着裂隙里的问渔。
这一刻,问渔也说不清楚到底是裂隙越来越远,还是越来越小,直到它彻底关闭,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整个黑暗空间里,只剩下问渔自己,包裹着纯粹又漂亮的银色光芒,是这个黑暗里唯一的光芒。
但问渔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
问聆宗内,因为小祖宗和逐日的失踪,震荡了整个九峰和后山,只要还在问聆宗没有闭死关的人,再次在第一峰上聚头,站在第一峰的观景台上,面色各异地看着第一峰下的灵山。
小祖宗这才回来多久,就不见了,还是从灵山中突然消失,据说现场只留下一只宽背仙鹤,同时消失的还有一直跟在小祖宗身边的逐日。
其他人没什么感应,传来这个消息的是时偃,容不得大家不相信,更可怕的是时偃那句话,他说他感应不到小祖宗的存在。
以第一峰和灵山小祖宗之间的特殊感应,时偃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小祖宗要不然是陷入完全与外界隔离的秘境或阵法,要不然就已经不在沧源界。
后面一个猜想太可怕,大家不愿意相信。可现场并没有任何阵法或者秘境启动的痕迹,小祖宗怎么消失的也没有个定论。
后来还是时偃说,现场留有轮回镜的气息。
所以结论是,轮回镜带走了小祖宗?
倒不是没这种可能,但就是很难理解。
轮回镜不是还在山门上挂着吗?怎么就能把小祖宗带走了。
还是同出第一峰的沈河心里有数:“山门上那镜子,只是老祖宗炼制的法器,轮回镜的容身之所而已。”
真正的轮回镜是什么样子,谁都没见过。就连老祖宗自己,都只见过轮回镜的碎片。
“之前小祖宗走过一次问心路,也去过山门好几次。”
所以轮回镜要搞什么小动作,恐怕早就安排好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等到今天。
时偃看着安静如初的灵山,沉声道:“它在积聚能量。”
当年轮回镜为了帮忙搜集小祖宗的神魂碎片就已经用光了所有力量,最后再送小祖宗入轮回之后,本来就不完整,好不容易被小祖宗凑齐了大半块镜面的轮回镜更是再次碎裂,陷入沉眠。
想必小祖宗这次回来之后,轮回镜憋了这么久,积攒了足够的能量,才暗戳戳地出手。
轮回镜挂名在问聆宗,说是问聆宗的至宝,其实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就第一峰的首席因为要守护灵山,勉强跟轮回镜了解一点。但轮回镜这么多年一直沉睡,实际上并没有打过交道。
就有长老不明白,“轮回镜到底要做什么?”
沈河看一眼时偃,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这边,而是专注地看着灵山,没有分出半点注意力。
沈河摇摇头,“轮回镜从现世之初,就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搜集轮回镜碎片,修复自身,恢复轮回之力。”
“所以,它是带着小祖宗,去寻找自己的碎片了?”
“可为什么,就非是小祖宗不可?”
第37章 逐日
对啊, 为什么就非是问渔不可。
问渔也想问这个问题。
正如她突然从问聆宗灵山消失一般,一片波纹打碎了灵山禁制,包裹在宛如盛开的银色花朵中的问渔再次出现在了灵山之上。
还是那个位置,仿佛未曾离开一般。
只是她的怀里少了那只老爱“嗷嗷”也不知道到底想说什么, 就一双大眼睛看起来特别可爱的短腿黄毛小狗子。
银色光芒褪去, 问渔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半截断掉的锁妖绳。
时偃再次第一时间出现在问渔面前, 看到问渔的表情, 却有些不敢上前。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难过,时偃却觉得自己心头上更是不舒服。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本来就空荡荡的心头,突然被填满了什么, 乱七八糟的滋味瞬间就涌了上来。
问渔颤巍巍地抬眼,本来不想哭的, 但是在看到时偃的那一刻, 她再也忍不住。
“时……偃……”
这是自己来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 说到底还是有那么多一点雏鸟情结在。要是这会儿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其他人, 问渔说不定还没这么委屈。
但看到时偃的瞬间,满心的委屈和愧疚都涌了上来, 化作滚烫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
“我,我……弄丢……逐日了……怎么办啊……呜哇!”
原本还在纠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的时偃顿时被问渔这泪流满面的样子惊得手足无措,直到小姑娘“呜哇”一声哭着扑进自己怀里,温煦如风但实际上冷清又冷情的大师兄那面上的冷静再也绷不住。
逐日丢了?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小祖宗哭了, 这问聆宗都得塌上三回。
时偃满心慌张地看着怀里哭得很是委屈的小姑娘, 叹了一口气,一手搂着她, 一手抚上她的发顶,“别怕,不管逐日丢在哪里,我们都能将他找回来的。”
看着问渔衣服上蹭的狼狈痕迹,这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以及妖气魔气鬼气混杂的气息,就知道她这一趟肯定是遭了大罪。
听她的语气,想必也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逐日。
“守护你,本就是九峰弟子的职责,你忘了吗?”想到问渔可能不喜欢听到这些,时偃立刻转换话题,“而且你要相信,逐日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问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收敛了泪意,还不敢抬头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哭得好像挺丢人的,眼泪鼻涕一大把全都糊在时偃的衣服上。
只能一手拽着时偃的衣襟,一手偷摸摸想要试试捏诀,至少清理干净人家的衣服再抬头吧!
“不一样……”
问渔蔫巴巴地把自己和逐日的遭遇大概讲了一下,什么魔族,什么巫族,什么圣物,什么兽潮,什么血月妖丹,什么鬼修,什么大妖,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明明没过去多少时间,但她好像经历了一辈子那么长久和混乱。
最重要的是,逐日被留在了那边。
问渔突然想到什么,掏出通讯玉简,上面她和逐日的聊天界面,多了一条新的消息。
逐日:等你!!!
这小狗子,到最后一刻其实也没放弃,只是做出了他认为应该的选择而已。
“我就是很难受……”
“放心,一定会找到他的,到时候把他带回来,再好好收拾他!”
问渔:嗯?
大师兄绝对是亲生的大师兄,小师弟流落在外,找回来居然还要先收拾一顿?
被时偃这么一打岔,问渔心底那些难受的感觉也终于淡去一点。哭已经哭过,再难过也没用,还是要努力找到方法再去那边,把逐日带回来才是正经。
“都是轮回镜干的好事!”
打定主意要告状的问渔伸出手臂,让时偃能看到自己手腕,“时偃你能看到吗?”
之前她也试过小伙伴那边,他们都看不到她手腕上的印记,但时偃总是不一样的——
问渔手腕上的银色痕迹,从最初的小月牙,这会儿变得更明显了些。
时偃若有所思地说:“这就是轮回镜?”
“就是它!”
气息并不明显,似乎只有在带走问渔,和回来这一刻,使用了能量的轮回镜才会残留下气息,让时偃探查到似曾相识的痕迹。
如今问渔身上还残留着轮回镜的能量,这银色痕迹上却没有明显的气息。
“能量耗尽。”
应该是能量再次耗尽,轮回镜再次陷入了沉睡。
“什么?它怎么这时候耗尽能量?它不在,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逐日?”
在那个世界逗留的时间太短,路上又遇到太多事,她能了解信息太有限,根本无法确定那个世界的位置。整个过程轮回镜又自作主张独断专行,根本没给她交流的机会,她又怎么从大千世界中,去找到留下逐日那一个?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问渔再次慌乱,刚刚哭过的眸子还带着微红,此刻再次泛起了泪光,大有一言不合再次抱着时偃痛哭一场的架势。
“你放心,定然能找到的!”
问渔一脸放不下心的表情,“要怎么找?”她突然灵机一动,“轮回镜的目的不就是找到它自己的碎片吗?它的力量似乎也来源于这些碎片,所以这样推算的话,找到下一枚碎片,它是不是就有足够的能量苏醒?”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轮回镜的碎片又哪是容易找的?
至少老祖宗在过去那么多年也没能找到一星半点。
问渔却突然找到了目标,“一定能找到的。”她摸了摸手腕上的痕迹,一如既往的冰凉,触感就不像是正常的皮肤,“我有这个预感。”
“大师兄,你不是说过,还有不少曾经属于小祖宗那个时期的宝贝,都散落在那些秘境里吗?你说过到时候我们去看看,总能找到线索的,对吧?”
问渔眼含期待地望着时偃,那亮晶晶的眼神,又让时偃如何能拒绝。
“好。”
何止是去秘境,刀山火海,妖谷魔渊,都是能去的。
“不过。”时偃以手指顺了顺问渔的头发,“现在你最需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特别是这一身杂乱的气息,还需要时间好好梳理。
“我……”问渔本来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的造型,“额……看起来很严重吗?”
她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实际上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最可怕的也只是那些快要在她身体里扎根的妖气,回到灵山之后,这些妖气翻涌得更加厉害了。
“对了!”问渔又陡然想起什么,“血月妖丹!还在我这里。”
这一切,都是这血月妖丹引起的,而逐日拼了命想要拿到血月妖丹,都是为了他哥哥。
“逐日的哥哥,他在吗?”
之前问渔是听说过的,逐日的哥哥,在她来的时候,还依然镇守在魔渊,即便血月之日即将来临,他也没打算回来,准备自己硬抗。
只是把逐日送了回来。
时偃却说:“他在。”
逐日的哥哥,逐清风,原本是打算留在魔渊继续镇守,依靠自身力量硬抗血月之力,结果却被云之南抽空打晕带回来了。
这会儿正在第九峰闭关。
逐日和小祖宗一起失踪的事,他还不知道呢。
“我想把血月妖丹交给他。”这是逐日拼命抢回来的,认为是他哥最需要的东西,“他应该用得上吧?”
“用得上。”时偃终究还是温柔地笑了,“肯定用得上。”
看着那熟悉的笑颜,问渔也终于放松了一点,“那我等下就去找他!”
时偃却抬手捂住了问渔的眼睛,“不是说好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且逐清风正在闭关,你这会儿过去也见不到她?你先休息,照顾好自己,等逐清风出关,我让他来找你,好不好?”
时偃轻言细语地劝慰着神经依然紧绷的小姑娘,云端上那些目睹全过程的人却是一阵又一阵的牙酸。
“这是时偃?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沈沉水,你们第一峰的弟子都是怎么回事?”
“平时见这时偃虽然也是温柔和煦的样子,但那也只是表现,实际上话不多说,做事比谁都狠,谁见过这等模样?”
“诶嘿,我已经拿留影石录下来了。”
“还是你老小子够机灵,这动作快啊!”
“所以这时偃是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沈河没搭理这些老伙计,只默然看着灵山上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从何时起,那眉眼间的冷凝悄然融化了许多,看着怀里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温柔。
沈河:啧。
问渔也确实很疲惫,虽然没什么损伤,但连番的战斗对于她现在的“小身板”来说压力也挺大的,在时偃的言语引导,和灵力梳理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眠之中。
守在云端的大佬们这才纷纷现身。
捏着禁制凑在问渔身边仔细查看,说实话,他们都还没怎么来得及多看几眼这小祖宗呢,差点人都没了。
“怎么说?”
时偃抬眼,对众位长老也没有太多的敬畏,“诸位不都听到了吗?”
都在第一峰看着下面的热闹,他和问渔的一言一行他们都看在眼里,别以为他不知道,还有人拿了留影石明目张胆的拍摄。
听是听到了,但他们还想听听时偃的意见,特别是想问问时偃这两面三刀,啊不,这双标的态度和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时偃如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
倒是其中一位妖族的长老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凑近了仔细看着问渔,“刚刚在上面还不确定,这会儿一看,小祖宗这是吸收了多少妖气,莫不是要直接妖化了?”
时偃淡然道:“南长老多虑,小祖宗的灵骸,自然不在三界五行间,任何气息对她来说,只是不同力量的体现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