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这样的目光，习惯就好了。”
是的，不仅是因为时偃，就算她自己，以后她顶着这“小祖宗”灵骸，引来的注意只会更多。
“好的吧，总会习惯的。还能怎么样，你们总不会再把我塞回去吧？”
听到问渔这话，时偃心头猛地一跳。
问渔说“回去”，正如沉水剑尊预料的那样，小祖宗归来，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半点归属感，心里想的还是“回去”。
广场上时常人来人往，边上还有人见缝插针摆着摊，宗门里的弟子也经常在这里交易些便宜的东西，问渔甚至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修仙界的食物香气更加浓郁，香冽的味道带着致命的力量，拽住了问渔的脚腕子。
灵骸是先天灵体，已经脱离普通人类的范畴，灵骸能自动呼吸灵气，满足身体的需要，理论上问渔是不会感觉到饥饿，但她本质还是个正常人类，就算不会饿，也会馋啊！
时偃走了两步就发觉不对，扭头一看，问渔正呆立在原地，怔怔望着不远处由问聆宗弟子摆放的摊位，不知道谁架了两口大锅，一口汤色鲜红发亮，翻滚着诱人的香气，一口汤色奶白，咕咚着滑腻的泡泡。
旁边的摊位上摆满了木签串好的食物，种类齐全五花八门，时不时有人走过去，选好食物串，摊位老板就按照客人的口味烫好，放进碗里，再淋上特制的酱料。
吸溜……
问渔只觉得自己羡慕的泪水从嘴角蜂拥而出，仿佛已经三千年没吃过东西那么馋。
不，准确地说，这个身体已经一万年没吃过东西了。
这简直就是虐待！
第04章 问渔【修】
第一峰上，不肯离去的长老们捏了水镜，都伸着头想看看问渔在问心路是什么表现。
结果，就这？
“这是吃上了？”
“哪边的弟子，这是做些什么，怎么在山门前白摆起摊了？一点都不懂事。”
“你这说的义正辞严的，别忘了在座都是什么人，大家记忆都好着呢，谁也没有忘记你当年在山门前摆摊的样子，这会儿装什么样呢！”
“你们就别说些有的没的转移话题了，看看那边在干嘛呢！”
“不是吃东西嘛！有什么好看的。”
“要我说，就没有去问心路的必要。”
“怎么说？”
“你们这是忘了，那只是一具灵骸，老祖宗炼制的，灵骸，是没有心的。”
没有心的灵骸，又有什么必要必要走问心路。
一旁垂目冥想的沈河听到这话，睁眼看着说话的人，“灵骸是无心，但小祖宗有心，忘记的人是你。”
“嘁，前提是她真是小祖宗。你们第一峰的人，就是对小祖宗有着认知上的错误。”
一个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是什么都是由老祖宗说了算，大家也都很清楚，老祖宗对小祖宗那是有着绝对的滤镜，久而久之的神化之下，谁又知道小祖宗本来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曾经的小祖宗能够大义凛然为苍生魂飞魄散，如今轮回归来没有记忆的神魂，还算是当初的小祖宗吗？
有些话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只是第一峰的人，始终跟他们不一样，守在灵山，守在玉魂洞，守着小祖宗的灵骸，那情感价值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好了，别吵了，她上问心路了。”
至于有没有心，登上问心路就知道了。
问渔还不知道因为她，留在第一峰上的长老们又吵翻了天，她眼前只有这仿佛沁润了万年柔和光辉的阶梯，如玉石一般晶润古朴，但是在她神一口气一脚踏上去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神魂差点飘出来一般，差点直接升天。
那难以抗拒的拉扯力量，险些就让她跟这具灵骸说再见了。也不知道离开这灵骸之后她会不会真的变成孤魂野鬼。
拉扯的力量转瞬即逝仿佛问渔的错觉，神魂再次落进躯壳里的踏实感让问渔松了一口气，突然多出来的眷恋让她意识到，如果就这么从灵骸里出去，她可能就真没了。
第一步终于走了出去，问渔眼前就出现一片迷雾，这在她的预料之中，这问心路在问聆宗存在万年，必然不会太简单。可是一步接一步走下去，没有什么问心的过程，更没有传说中的心魔出现，她原本还听期待自己会在问心路上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结果什么都没有。
空白，寂静，还有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的阶梯。
问渔突然就停了下来。
雾气的流动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停滞，似乎都在不解，为什么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停下来。
转瞬间，凝固的雾气突然开始波动，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无数的画面仿佛碎裂的镜片扑面而来，问渔本能想躲，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连转动眼球都做不到，只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眼前的画面。
唔，就跟看高清剪辑版一样，每一帧都是重点，目不暇接却又记忆深刻。
然后问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银色的光芒突破白雾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哦不，她手上，冰凉伴随着一闪而逝的灼热，紧接着白雾突然散去，人已经站在了问心路台阶的顶端，不远处就是黑漆漆的问聆宗山门。
山门之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宗门名号，而是悬挂着一面硕大的镜子。银色的方形镜面晶莹澄澈却深不见底，荡然着层层波纹，一眼望过去，就像是要把神魂都吸进去一样。
“恭喜小……”
“诶！”问渔眼疾手快地制止了时偃。
“恭喜小渔。”时偃改口非常迅速。
“就这样吗？”
所谓的问心路，没问她是谁，也没问道是什么，只让她看了一场剪辑过的高能视频碎片？
时偃点头，也没问问渔在问心路经历了什么——那不重要，每个人在问心路都会有不同的心路历程，但只要问心路放人过来，那就说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具体细节都是个人的秘密。
“就这样。接下来你要试试叩山门吗？”时偃指着黑色山门上悬挂的那面镜子，“那就是轮回镜。”
问渔还没问时偃是怎么走到她前面的，倒是被旁边几位挤眉弄眼的值守弟子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很激动能这么近距离的见到传说中的大师兄，直接忽略本该是由他们接待刚走过问心路的问渔，已经完全由时偃掌握了节奏。
等等，能让大师兄亲自接待，这位是什么来历？
几名弟子推搡半天，终于有一个下盘不稳的弟子被小伙伴们推了出来，跌跌撞撞冲到时偃面前，狠狠瞪一眼小伙伴们这才摸着后脑勺跟时偃傻笑：“大，大，大师兄！”
问渔直接笑出声，“看来大师兄已经不能满足他们对你的崇敬之心，必须再加大才行了。”
时偃：“……”大可不比。
“大师兄！这是今年新来的小师妹吗？小师妹可真厉害，这么快就走过问心路，是今天第一个诶！”
见小伙伴跟时偃顺利搭上话，剩下几个也缩头缩脑地凑过来，激动地看着时偃，时不时打量一下问渔。
这一打量就不得了，眼前这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也没修为的样子，可那精致到让人心惊的容貌，自带灵光气质，鲜活灵动的就像是花间精灵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纯洁无瑕的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一般。
宗门里的前辈手里都有推荐名额，能够从人间带回自己觉得有天赋的弟子，大师兄时偃是第一峰首席，手里当然也有这样的名额。
不过，不论是谁带回来的弟子，都会选择在问心路走一遭，并且要来这山门前拜拜，走个程序。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有一位教习带回来的少年走过问心路之后，却没能叩响山门。
山门不响，也就是没得到轮回镜的承认，那就做不得问聆宗的弟子。
“小师妹是要叩山门了吗？就在那边，站上去就好，别紧张！”
随着对方的指点，问渔才看到青色的地面上，有一块看起来跟山门一样材质的黑色方石，正是让她站立的位置。而山门的银色方镜之下，还悬挂这一枚小小的，并不起眼的金色小铃铛。
山门处风声并不弱，只不过有阵法笼罩，强烈的风势落在人身上的时候，也只感受到轻柔的力道。
金色的小铃铛轻轻摇晃着，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让人感觉它就只是一个不会发出声音的装饰品。
问渔还有些失神，因为白雾中那道闯入她怀中的银色光芒，这会儿似乎正在她手腕上安营扎寨，仿佛小小的冰块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带着刺挠的冰凉。
默默走到了黑色方石上，却在她踏足的那一刻，仿佛迷雾散去，清凌凌的铃声从遥远的国度穿透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神魂都为之荡涤。
“恭喜小师妹！”
风铃响起，山门震荡，银色的方镜之中分出一道光芒，落在问渔身上。
手腕上冰凉的灼痛突然就消失了。
“恭喜小渔小师妹叩响山门。”
第05章 问渔【修】
“这下总是正经的小祖宗了吧？”
“就这动静，你当年上山的时候都够不着，怎么，还想说其他的？”
“除了真正的小祖宗，谁还能让聆音如此激动？”
聆音，就是悬挂在山门之上那只小小的金色铃铛，小到不仔细看，都不能发现那里挂了东西。
“聆音很喜欢你。”
“它叫聆音啊。”听到时偃这么说，问渔还有些感慨，“所以我是过关了吗？”
“并非过关，带小渔来走这一遭，只是想告诉它们，你回来了。”
“它们？”问渔望着山门上的银色方镜，还有悬挂在轮回镜下的金色铃铛。
“可不只是它们。”
万年之间，并不只是老祖宗在等问渔。
“大师兄……”还是那个被小伙伴们推出来当出头鸟的弟子，颤巍巍地想要搭话，“小师妹这边，是……什么安排？”
正常情况下，每天通过问心路叩响山门的弟子都会由他们这些值守弟子轮流带回前山，简单介绍一下情况之后，再交给管理新人院的教习或者执事。
但是今天这个新来的小师妹，似乎好像大概轮不到他们的样子。
他也只是来问问，例行公事嘛，他相信大师兄肯定懂。
结果大师兄还没回话，那新来的小师妹却偏着头问：“接下来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流程吗？”
值守弟子颤巍巍看着时偃，似乎在等大师兄发话，但时偃满目只有问渔，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这是让他继续说的意思？
“恭喜小师妹成功叩响山门，接下来这边登记一下，由我带小师妹前去新人院报道？”
最后语调上扬，很明显不是陈述句，而是疑问句，等着时偃和问渔的确定。
问渔顿时仰头望着时偃，“我可以跟他们去吗？”
跟着这值守弟子去了，她是不是就算是问聆宗新入门的弟子，而不是沉睡万年才醒来的小祖宗了？
时偃哪能不懂问渔的言下之意，笑着将手里还保持着温度的“麻辣烫”递到问渔面前，“去吧。”
走过问心路，叩响山门聆音，就是问聆宗的弟子，这一点万年来都没变过。小祖宗愿意当做新人进入问聆宗，时偃当然不会拒绝。
说是问聆宗的小祖宗，但真实情况是小祖宗在问聆宗正式开宗立派之前，就已经身死道消。老祖宗是带着小祖宗的残魂，选择了灵山作为宗门所在。
说到底，问聆宗的建立，就是老祖宗为了复活小祖宗顺手而为。
小祖宗对问聆宗没什么归属感，也很正常。
那就让小祖宗从头开始一点点熟悉问聆宗便是。
问渔听值守弟子热心介绍的时候，时偃抬头望着虚空，那眼神正好跟水镜中的长老们对上，眼中的意味表达得十分明显。
“啧。”
明明知道时偃看不到，却依然觉得被注视的长老们面色都很古怪。
“时偃这小子，真的只有五境？”
“谁知道呢！能入第一峰的，哪个不是妖孽？”
说这话的长老还瞪了一眼旁边的沉水剑尊。多年的认知，他们也是羡慕不来的。
“真就让小祖宗这么进入新人院？”
“哟，这是承认小祖宗了？这下没意见了？”
“轮回镜和聆音都没意见，我敢有什么意见？”
“那怎么了？问聆宗都能是小祖宗的，她想去哪儿不行？”
“诶嘿！你非要跟我杠是吧？我是那个意思吗！我的意思你不懂？”
“不懂。”
“想打架是吧！来啊！”
打是打不起来的。
平常在后山时不时打得天昏地暗就算了，这是第一峰，不是他们能动手的地方。不然时偃能直接出手把他们全都扔出去——这跟实力高低没关系，身为第一峰首席，时偃有着全盘掌控第一峰的权利。
能放开禁制让他们进来，当然也能打开禁制把他们全都扔出去。
“我的意思不就是，小祖宗这灵骸是先天灵体，放到新人院去，那不是欺负新人？”
“我倒是觉得吧，就这么把灵骸放出去，是不是不太安全。”
前几天魔族才摸到灵山，差点就让魔族找到灵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一把年纪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
“万年过去，虽然每年都加持，但封魔印确实消弭不少。而且这么长时间，魔族也从未放弃过寻找解开封印的方法，放任小祖宗在外行走，确实有些危险。”
“这话说的，你是担心小祖宗的安危，还是担心灵骸的安危？”
“这有区别吗？”
“区别大着呢！你要是担心灵骸，确实有危险，但你要是担心小祖宗，就不该想着把人藏在灵山。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藏在玉魂洞的灵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会儿，活生生的问渔已经告别了时偃，跟着热心的值守弟子，坐上了问聆宗的交通工具，仙鹤。
宽背仙鹤不负宽背之命，巨大的身形宽阔的脊背，能轻易容纳五六个乘客。
值守弟子还在热心的介绍：“宽背仙鹤是宗门常见坐骑，三境之下无法御剑的弟子出行，都靠这些灵兽帮忙。除了宽背仙鹤之外，还有其他的灵兽偶尔会出来兼职，不过收费偏贵。”
问渔刚刚也看过，宽背仙鹤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即便算是执行公务的值守弟子乘坐宽背仙鹤，也是要付灵石的，不多，就一颗。
但是问渔在广场那里买过麻辣烫，一个灵石能买十串呢！
对沧源界物价不是很了解，她只能大概做个对比，一颗灵石的购买力大概跟十块钱差不多。所以十块钱的出租车并不算太贵，人家也说了，不管远近，只要不是仙鹤进不去的禁地，都是一块灵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