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看着他嘴角的口水: “……”
对吧,他只是想吃饭。
“啊啊啊痛痛痛!!”童磨捂着冒血的头顶,连连叫痛,但嘴角依旧保持极度兴奋的上扬状态。
羽呼少年冷着脸,挥着日轮刀继续向他砍去,将羽呼十型全都用了个遍。
柊一叶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但心如明镜,冷静和智慧远超同龄人。所以,当童磨出现的一瞬间,他便明白了雪村铃兰割手放血的用意。
如果他像鲤沼诚一样是个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此刻一定边砍边咆哮: “卧槽你个死变态啊啊啊!离我铃兰姐姐远一点!!”
童磨笑着躲过这些攻击, “哦哦,对了,小雪上次说过,下次见到我的时候,会用尽一切办法杀死我。所以,这次小雪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让这位少年杀了我吗?”
“不过,我之前就说过吧,少年是杀不了我的。虽然我说过不会伤害小雪,但其他人的性命不在保证范围之内哦。”
雪村铃兰紧握双拳,看着童磨的眼神一瞬间丧失了温度。
童磨愣住,随后便被日轮刀劈开了半个脑袋,又在瞬间恢复。
“哎呀,开个玩笑嘛,小雪,别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啊。”
雪村铃兰给了柊一叶一个眼神,少年停止攻击,将日轮刀收了起来。
她撕下羽织的一块布条,将受伤的手包扎好,垂着眸子,语气软了下来:
“我之前的确很想杀了你。谁让你说是你杀死了那两个孩子,我当然恨透了你。不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对,你不可能会杀他们的。所以,你是为了让我不再对你心软,让我能够对所有的鬼抱着恨意,让我不再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差点丧命,才撒了这个谎。”
她抬起头看向他, “童磨,你真是个该死的笨蛋。”
“所以,我现在不讨厌你了,也没有理由杀你。我们变回从前那样吧,童磨,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
为了得到想要的情报,欺骗对方的感情,说着满口谎言。
因为他是鬼,是敌人,所以自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做出这种事,不会有任何,任何的负罪感。
她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一点都不觉得,一点都不。
童磨的眼睛里闪动的星光,只觉得心跳得极快。
“当,当然了!我说过我会永远喜欢你的!那个发钗坏了,不过我会尽快修好给你的!”
他像个少年一样,耳尖染上了些许萌动的粉红。
铃兰再次垂下了眸子, “嗯,谢谢你。”
“对了,童磨,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应该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对吧?那些消失的人都去了哪里,这个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全都没事哦。”童磨笑道, “原本我也是以为有谁在这里虚假招工搞传销,然后把招来的人全都吃掉。不过进来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你们跟着那个空间转移的血鬼术去就知道了,那里是一个美好的乐园哦!”
“美好的乐园?”
“嗯!我非常喜欢!相信小雪也一定非常喜欢的!之前小雪说,你要杀了我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我是鬼,你必须这么做。可是如果在那里的话,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样的理由了!很棒对吧!”
童磨的语气透着雀跃,
“所以,这几天,我也一直在为乐园做贡献哦!”
雪村铃兰的额角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虽然她有些听不懂童磨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很诡异。
“这样子啊,那很好啊。”她装着笑脸说道,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发现了这里有食人鬼,就跑过来和他们一起同流合污吃人了呢。不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她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柔声念道, “答应我,不可以伤害人类,可以吗?”
童磨觉得今天一定是他人生和鬼生中最幸福的一天,小雪居然会握着他的手和他讲话。
他不假思索地便答应了, “那我饿的时候,小雪要负责把我喂饱哦!不多,我只要一点点血就够了。”
雪村铃兰一时间有点窘迫, “啊,嗯。好。”
也如此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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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奉劝广大青年,话不能乱说,自己许的承诺是要负责的哦:-D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虚实相生啊~
第19章
小小的乐园·人
根据童磨的说法,那些消失的人似乎是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于是,在下一波的血鬼术攻击时,雪村铃兰和柊一叶并没有躲开,由着那股力量带走了他们。
在被力量包裹的一瞬间,两人便立马失去了意识。
——
这里看起来有些像某处的山洞,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苔藓的草腥味。
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四周,耳畔传来嘈杂的呼喊。
“加把劲啊!使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
躺在石床上的产妇努力使着劲,汗水淋漓。产妇的床铺十分简陋,只铺了些柔软的草和棉花,现已经被鲜血浸湿。身旁的接生婆时刻关注产妇和孩子的状况,她们同样只穿着草和树叶编织成的衣物。
石床边站着几个年龄不等的孩子,同样为母亲鼓气。而她,也在这些孩子当中。
这里是哪里?
原始社会吗?
她握着产妇的手,产妇的指甲嵌入她的皮肤,有些疼。
他们继续给产妇加油打气。
一声婴儿洪亮的啼哭声响起。
此刻,她的意识也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此时是母亲分娩的时候,她是家里的长女,这是母亲的第四个孩子。
对啊,怎么发起了呆呢。
我刚刚在想什么呢。
她们将孩子包好抱到母亲身侧,几个年纪小的弟妹立马凑到了一起,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宝宝。
“我要抱!我要抱!让我抱抱嘛!”
“不行,你还太小了抱不动啦!”
婴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他们。
她想去握婴儿的小手,却被先一步握住了手指,温暖软乎的感觉传来。
他们露出了欢笑。
——欢迎来到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清晨,丈夫们早早就已出门打猎,妻子们拥抱着送行,留下照顾年幼的孩子。山间猛兽凶险,每日出门总有几个回不来的,她们都希望丈夫平安顺遂。
留在家里的带着孩子在田地里劳作,用石锄,石锹开垦田地,给已种下的作物浇水和粪尿,或是采摘已成熟的果实作为今天的午餐。
她看着那片小白菜,将已经长大的白菜苗分栽到另一块田地里,以便于它们有足够的空间更好地生长。又在剩下的小白菜里选了些许幼苗带回去煲汤。
跟来的弟妹在一旁帮着忙。
“长姐,那片的菜我已经栽完了。”
扎着马尾的弟弟扛着锄头走了过来,汗珠顺着少年的额头滚落,但他的气息依旧平缓如春风,丝毫不见气喘。
“你还是那么快啊。”她笑着将小白菜包在一片大树叶里,用麻捆好, “姐姐这边也弄好了,咱们回去吧。”
两人正准备走,却发现妹妹还在原地蹲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小妹,走了哦?”少年出声寻问。
“好了,兄长,我马上就来!”少女手忙脚乱地,似乎将什么塞进了草帽里,又戴在头上。
她蹲下身子替妹妹擦掉了脸上的泥土, “瞧你,都是已经当姐姐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少女吐了吐舌头。
少年看着姐姐背上的长发,盯着末端那一剪齐,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但也说不出来是什么。
“怎么了?”她回头问道。
“没事。”少年摇了摇头。
他们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此时,母亲正一手抱着小弟弟,一手给圈里的鸡鸭喂饲料。
“母亲,你怎么下床了,刚生完孩子应该多休养才是,这种活交给我和小……”她说着忽然间愣了一下, “交给我和弟弟就好了嘛。”
名字……他们似乎都没有名字,她也没有。
她的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可是, “名字”是什么?
“没关系,我稍稍活动也是有益的。”母亲笑道, “跟我进屋吧,邻居们来看老幺,还带了不少果子野味。今儿你们加点菜,晚些呢再挑些好的送去给山脚那些家,她们呐都没了丈夫,也是可怜。”
儿女们笑着点了点头。
这里的气候适宜,土壤肥沃,物产因此也十分丰富,不愁吃穿,邻里和睦。倚着这一方天地,整个族群生活也十分富足,一派和谐幸福的景象。
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天色暗了下来。
她将简单去了壳的黍放入支起的三角陶器中,蒸熟。随后又做了些煮青菜和烤鱼。没有丰富的调味品,料理的味道不免有些寡淡,但孩子们并不在意,早早围着一块平滑的石桌坐下,闻着锅里的香味迫不及待。
“父亲还没回来吗?”弟弟帮着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问道。
“无妨,怕是有的等了。我们先吃吧。”母亲笑着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那是一件用兔皮做成的婴儿襁褓。
少年看着那根用骨头做的针,目光再次落在了长姐整齐的发尾上,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但很快也消失了。
他们来到桌前准备吃饭,却发现刚刚还在这里吵着饿了的妹妹此时却不见了。
“小妹?”她出声寻找,却并未得到回答,最后还是在门外的一个草丛里发现了小姑娘。
“你在这做什么呢?”母亲问道。
少女听到声音后立马惊慌地转过身,眼神下意识地向身后瞥去,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这么小心翼翼的,藏了什么宝贝不能让我们知道啊?”姐姐打趣道。
“没,没什么,就是……”少女刚想说,身后便传来了纤细的鸟叫声。
母亲眉头微蹙,上前拉开了妹妹。
少女的身后,一只受伤的小麻雀躺在编制的草篮中,身下垫着些许轻软的棉花,草篮中放着一小杯的水和粟。
妹妹似乎是在照顾这只受伤的小麻雀,而且应该是上午一起去田间时带回来的。
少女低头抠着手指,看起来十分心虚。
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总是这样。母亲不是告诉过你吗,生死有命,是自然的选择。那些路上受伤的小动物,是无法适应这样的生活环境才受了伤,我们如果干预了自然的选择,就等于是在给他们一族制造麻烦,最终也是给我们自己制造麻烦。”
小小的女孩不理解母亲的话,依旧垂着眸子, “可是,它好可怜。”
“别想那么多了,饭菜要凉了,跟母亲回屋吃饭吧,今天炖了你爱喝的鸡汤。”母亲牵着妹妹的手,将孩子拉进了门。
她看着草篮里那只奄奄一息的鸟儿,又回想起方才母亲的话。
突然间,一株长在土包上的山茶花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正式开饭前,他们围坐在桌前做着祷告,感谢自然的馈赠。
上山打猎的队伍陆续都已经回来,但始终没有见到父亲的身影。
几人虽然担心,但太阳已经落山,出去寻找太不安全,只好等明天再做打算。
一旦没有了阳光,那些家伙便会出现。
“晚上睡觉的时候熏好紫藤花,小心那些东西又来了。”母亲再次叮嘱。
在整个自然界,万物都有自己的天敌,而他们也不例外。
那些东西以他们这个族群为食,而且专挑他们休息的夜间出现,防不胜防,至今已经有很多同伴被吃。
夜间,她躺在床上,看着那束透过山洞顶部缝隙里透进来的月光,有些难以入眠。
父亲是否遭遇了不测,即便是明日她们上山寻找,也不见得有结果。在这里,失踪超过三天的,就会被当成死亡,不管有没有见到尸体。
“快逃啊!那些家伙又来了!”
正当她昏昏沉沉即将入睡时,一声惊恐的呼喊将她惊醒。
她立马起身,喊上母亲和弟妹,迅速随着逃跑的队伍去往安全的地方。
身后,数十只那种东西跟着,它们像野兽怪物,力大无穷,速度极快。
队伍最前面是小孩,女性,中间是男性,最后面则是老者,这是为了使整个族群最好地延续下去。
他们跟着领头羊一刻不停地逃跑着,渐渐地,有同伴的体力跟不上,落在了队伍之后,多是年纪大和体弱的。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样的场景。
狼群追逐着羊群,落在队伍后的弱者被狼群吃掉,活下来是的体格健壮,跑得快的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刚生完孩子未出月子的母亲无法承受长时间的逃跑,也逐渐被人群挤到了队伍后。
她回头想去拉母亲,但拥挤的队伍只能不断前进,无法回头。
“母亲!!”
她看不见母亲,只看到一双手托起了哭泣的婴儿。
“照顾好弟弟妹妹!”
母亲终是体力不支,将孩子传给了前面的人,摔倒在队伍后方,被那些东西一齐扑上。
她看不见母亲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世界一瞬间陷入了扭曲的鲜红中。
哭泣的婴儿由队伍后方的人一个个抱着接过,又传给前面的人,就这样,一个个传接着,到了最前方最安全的地方。
——欢迎来到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她看着弟弟兔皮襁褓上溅到的鲜血,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努力向前方跑去。
太阳终于升起,化掉一切尘埃。
逃出生天他们的聚集在一起,从紧张的气氛缓了过来,暂时小憩。
她靠在石头上,看着周围。
他们烤着抓来的野鸡野兔,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因昨晚的事情受到影响,即使死去了不少同伴。
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死去同伴也并不稀奇。
“别难过了,生与死都是自然的选择,你的母亲完成了自然赋予她的使命,因此离去了。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吧。”族长双手合十,为她做了一个祷告。
生与死都是自然的选择,他们,猎物,那些怪物之间的关系也是自然的选择。
所以,迟迟未归的父亲是作为猎者而死去,母亲是作为猎物而死去。
顺应这样的法则与规律,才是最好的吧。
她看向怀中熟睡的婴儿。
不要。
至少这孩子,只要按自己的心意活着就好,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死由自己决定。
她站起身,将孩子托付给族长,抬脚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