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顾薇对这种小插曲不放在心上,她想到赚钱, 顿时兴致勃勃, 小脸兴奋。
陶姜摇摇头, 孙柳卿怎么样, 京城什么的, 现在离她还太远,眼前赚钱才是要紧。
便也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两个人脚步轻盈, 对目前的生意都很有干劲。
上了桥,再下桥,钻过垂柳,城隍庙就在前面了。
离摆摊的位置还有段距离,顾薇眼尖,拉住陶姜:“嫂嫂!”
陶姜一看,只见她们昨日摆摊的位置,已经有人在那摆了。
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们,那个年轻妇人轻飘飘瞥她们一眼,继续招呼:“香喷喷的炸鸡!刚出锅的!”
好多人都上前买,一时间很是热闹。
顾薇紧张地看向陶姜。
“没事,我们就在这儿卖。”
陶姜让她把担子放下,两人就在桥边生火,扎起摊子。
“我们能卖,其他人看到生意那么好,当然会学。不过呢,我们的手艺是独一份的。”陶姜安慰顾薇,“别担心。”
顾薇闷闷不乐地生火,看着那边的热闹,心里很难受。
那边的妇人吆喝得更起劲,更得意了。
油锅烧热,油温上去了,陶姜将腌渍好的鸡肉裹上炸衣,放进锅里。
随着“滋啦啦”的声音,熟悉的香味飘散开来。
正围着那边炸鸡摊的人不由伸长脖子:“什么味儿,好香!”
“小娘子!你可算来了!”周云清气喘吁吁带着两个仆人,“我们三个,要十五份!”
陶姜一笑:“好勒!稍等,马上!”
她将炸好的鸡肉放进油锅复炸,香味四溢。
周云清深吸口气,这才放心下来,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今日不卖了,可真吓了一跳。我早早就等了,没想到来的不是你们。”
“今日还早了一个时辰呢。”陶姜道。
正说着,那边闻到香味的人渐渐议论开来,尤其是小胖子秦世楠,手里正拿着炸鸡吃,鸡肉在油锅里一炸,虽然味道可以,但根本没有昨日周云清带的那股香味,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扔给下人。
“什么嘛!根本不是那股香味!”
“对对对,不是那种香味。”
“你们有没有闻到——”
“少爷,你看,是周郎君!”
秦世楠立即往陶姜这边跑,闻着香味,满面激动:“就是这个味道!”
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都往这边挤:“错了错了,不是这家,是那位小娘子的炸鸡!快快快,晚了卖完了!”
眨眼睛,排队等着买的大批人一哄而散,全赶往陶姜那边。
刘四娘慌张道:“别跑啊!我这只要四文钱啊!”
秦世楠第一个跑过来:“给我来十份!”
周云清噗嗤一笑:“每人最多五份~”
说着,故意吃了一口,“卡擦”“卡擦”别提多香,他满面生光,冲秦世楠得意地挑眉,心情甚好地离开。
秦世楠:“那就五份!”
他深深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道!”
陶姜给他装好,他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一瞬间,小胖子整个人都懵了,怎会如此好吃!
他看看仆人手中拎的四份,立即转身,还待再买,摊子却已经被人群包围。
走过刘四娘摊位前,想起那口肉,顿时摇头:“真是天上地下,差之远矣。”
美滋滋地吃着炸鸡,一下子一包就没了。
看着剩下那四包,顿时生出不舍。
刘四娘鼻子都气歪了。摊子前一个人也没有,炸好的鸡肉晾在那,没一会儿浸出一层白油,凝固僵硬。
她狠狠踢一脚烧火的汉子:“没用的废物!”
那憨厚大汉弓着腰任打任踢,一声不吭。
却说陶姜这边,人越来越多,她忙得脚不沾地,两只手一直重复捞起,油炸,舀酱的动作。
今日准备的肉比前两日都多些,一直不停,卖了两个时辰才卖完。
来得晚的,自然又是买不到了,只能守着摊子,闻一闻香味,忍着馋失望离开。
陶姜早已累瘫,一屁股坐下,抱着顾薇撒娇:“好累哦。”
顾薇心疼地替她揉肩膀揉手,陶姜像个小猪一样趴在她肩膀上哼哼。
“还有手,也揉揉。”
顾薇乖乖抓住她的手,轻轻揉捏。
陶姜可着劲儿撒娇,正喜欢顾薇喜欢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抱着她“宝贝儿”“亲爱的”唤个不停,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熟悉的脚。
她歪歪仰头:“嘶,顾平章?”
顾平章抿唇,将她从顾薇身上提起来:“大街上,成何体统。”
陶姜顺势歪到他身上:“好累哦。”全身没骨头似的。
顾平章拧眉:“站好。”
“走不动。”陶姜趴着人不动。
顾薇忙将东西收整好,挑起担子。
顾平章拎着她领子让人站好,陶姜偏偏不肯,非要攀着他。
“不回家了?”
陶姜眨了眨眼睛,伸出双手:“累,你背我。”
她表情狡黠。打算开个玩笑。
顾平章会答应才怪!
当顾平章在她面前弯下腰的时候,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见她半天不动,顾平章拧眉,冷漠道:“不是要背?”
陶姜猛地反应过来,嘴角疯狂扬起:“要背的要背的!”
说着就扑上去了。
顾平章给她扑得无语。
陶姜不安分地往他背上爬了爬,顾平章额角青筋跳动,他抿唇,伸出手,顿了一下,才轻轻握住陶姜垂下的脚,站起身,往前走去。
陶姜两只脚调皮地晃来晃去。
顾薇挑起担子跟上。
顾剑一脸惊愕,抿唇跟着他们。
陶姜伸手抱住顾平章脖颈,少女的气息铺满鼻腔,他忍不住躲了一下,警告道:“安分一点。”
陶姜别提多开心了。
薅顾平章羊毛的时候可不多啊!
他越是不愿意,陶姜越是在危险边缘试探,往上爬了爬。
顾平章一字一句:“再不安分就下去。”
陶姜顿时乖下来。
半晌,陶姜不说话,顾平章微微侧头,看向顾薇:“今日一切可顺利?”
顾薇先说生意好,“肉全都卖完了!”
小姑娘兴奋得脸色红涨。
她收钱都没停过呢。大致数了,今日赚了昨日两倍那么多。
“可有人找麻烦?”
说到这个,顾薇想起来:“有人占了咱们的位置,也卖炸鸡呢!不过嫂嫂做的最好吃,他们学不去。”
正说着,一道不可置信的女声传来:“平章哥哥?”
陶姜一听,眼睛吧嗒亮了,脖子伸得老长扭过了快一百八十度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你你你怎么可以让平章哥哥背你!”刘碧柔小脸气得涨红。
顾平章道,“好好说话。”
刘碧柔:“平章哥哥,你身体才好,万一被这个坏女人伤到怎么办?”
她狠狠瞪了眼陶姜:“你还不下来自己走。”
陶姜笑眯眯地搂住顾平章脖子,脑袋搁他肩膀上:“夫君,这个妹妹是——”
“我!你——”刘碧柔气得跺脚。
“平章哥哥,她欺负人!”
陶姜冲她吐舌头做鬼脸:“平章哥哥,我好累哦,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顾平章忍不住蹙眉。
陶姜:嘿嘿,呕不死你。
顾平章冲刘碧柔淡淡点头:“家中还有事,先走了。小姐还请回家,勿让老师担忧。”
“平章哥哥——”刘碧柔气死了。
陶姜回头冲她做鬼脸。
“你给我等着!”
这个坏女人,上次自己跳水里赖上平章哥哥以死相逼,要平章哥哥娶她。
若不是如此,她和平章哥哥……
想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都怪那个坏女人!
陶姜一路上凑到顾平章耳边,“平章哥哥”“平章哥哥”戏谑地叫个不停。
顾薇忍俊不禁,噗嗤笑出来。顾剑抖了抖鸡皮疙瘩。
“安分一点。”
“夫君呐,刘小娘子虽不如我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算小美人一个,你们青梅竹马长大,你当真对她就没有一点点爱慕之心?”
陶姜满眼八卦。
“我只当她是妹妹。”顾平章淡漠道。
“啧,真是木鱼疙瘩。”陶姜惋惜,“多好的小娘子。”
顾平章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嗤:“注意你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
“你如今是顾夫人。”
“哦。”陶姜暗暗道,等你以后遇上真爱,就该求我和离了。
呵,男人。
她使劲儿晃悠两条小腿,顾平章托着她小腿的手青筋暴起,冷酷道:“再乱动,就将你扔下去。”
陶姜乖了。
气呼呼地趴下睡觉。
小气鬼!
“嘘——”顾薇看了眼哥哥背上的陶姜,悄悄道,“嫂嫂睡着了。”
顾平章一怔,头微微一侧,却触到柔软温热的脸颊。
他抿唇,移开,静静背着人走。
到了船上,顾薇放下担子,看见哥哥迟疑,忙道:“我来抱着嫂嫂睡!”
她伸手,打算不吵醒陶姜,将人放下来。
顾平章却将人放到地上,弹了一下她额头:“醒醒。”
陶姜捂着脑门,气呼呼的:“顾平章!”
顾平章淡淡道:“上船。”
陶姜迷迷瞪瞪的,差点绊了一跤摔水里,顾平章将人拉住,一直抓到船上。
陶姜气愤丢开他的手,哼哼两声,跑去挨着顾薇坐,冲他翻了个白眼。
“白眼狼。”顾平章冷笑。
“……”
“咳咳,”陶姜清了清嗓子,“谢谢夫君~”
顾平章淡然:“在心里骂我?”
陶姜扭头不理他了。
*
陶姜卖了几日炸鸡,每日排队的人爆满,甚至除了青浦县城的,也有附近州县闻名打发人前来买的。
也有问她卖不卖菜谱,或者收不收徒弟的。
陶姜一概笑着回绝。
炸鸡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不知道具体配料,光靠摸索,很难做出媲美她的味道的。
像那日占摊子,模仿她的层出不穷。
顾薇从一开始看见便闷闷不乐,到如今习以为常,只用了几日。
反正他们怎么做都没有嫂嫂做的好吃。
还有一事,那孙柳卿跟个牛皮糖一样,每日都来她们摊子光顾。认识的人只知他叫孙老板。没有人知道他名字。
陶姜跟顾薇只当不认识。
这人男生女相,长相俊秀,还爱照镜子,话也多,买了东西也不走,就倚着桥边垂柳,穿得富丽堂皇,东拉西扯,陶姜跟顾薇忙得跟陀螺一样,根本没人理他,他也笑呵呵的,一副傻子样。
已经惹来好些人注意。
陶姜宁可相信书里说的,他性情扭曲,阴晴不定。遂打定主意绝对不跟他有瓜葛。
这个人邪门得很。做朋友是为了背刺,亲人都被他亲手送到魏王的铡刀下。靠近的人下场都很惨。
是个顶顶危险的人物。
她重复着油炸,捞起,盛装,舀酱的动作,一丝不苟。
“顾小娘子!”有个年纪不大的小衙役认得她。
陶姜仔细看了一眼,没印象。
“对了,有个好消息!”
陶姜疑惑:“什么?”
“那日打劫你的歹人,他们死啦!”
陶姜感觉脑子里什么炸开,恍惚道:“什么?”
小衙役替她开心:“你别怕他们报复了,他们在牢里暴毙啦,他们干过的坏事太多,罪有应得。”
陶姜跟顾薇对视一眼。
顾薇脸色发白,眼睛里闪过惶恐。
该不会,是被她打死了?
她的手蜷了蜷,浑身泛冷。
蓦地,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紧紧抓住嫂嫂衣摆。
陶姜一边给小衙役装了一大份炸鸡,一边装作不经心地问:“是那日伤太重死的吗?”
“不是不是。他们身上都是外伤,并不致命。仵作检查了,并未发现其他痕迹,狱卒也可以作证,就是突然断气了。”
顾薇松了口气。
“怎么给这么多!”小衙役脸红了,忙摆手。
“多谢小哥告知,我这些天担惊受怕,一点小心意,快别客气了!”
陶姜硬塞过去,小衙役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娘子客气了。”
接下来陶姜脑子里琢磨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断气,听着就很玄乎。怎么看都是被人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