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上衙门说,让官府分辨!”陶姜生气了,“若是你故意滋事,毁我店铺名声,我定要县老爷主持公道!”
“县太爷到!”师爷扶着帽子忙跑来,气喘吁吁,“县太爷到了!”
陶姜一惊。
只见一顶轿子停下,县太爷出来,人群顿时喧哗。
几个大夫提着药箱上前,轮流把脉。根本没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妇人脸色煞白,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大夫们诊脉后,诊断结果与第一个大夫无异。
“大胆刁民!人之将死,你却拖着他在这里受罪,耻呼!有没有良心!”
妇人给他喝得一个哆嗦,立即跪下求饶:“县老爷开恩!民妇也是不得已,我家老头子快死了,我家里没有余粮,连副棺材钱都拿不出来啊,我也是受了别人指使,求县老爷开恩!”
说罢,哐哐哐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何人指使?”
“刘四娘找上我的!”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给了我一袋米,说事成了给我一百文钱,我家老头子就能买副薄棺材葬了。”
“我也是没有办法。”
“行了,将人带走。本官自会秉公办理。”
陶姜忙上前:“大人您英明神武明智果断,谢大人还本店公道,您真是青浦县的青天大老爷!”
师爷听着这串熟悉的话嘴角抽了抽。
心想,此县太爷可不是之前昏庸的王大人,可不会被你这套马屁糊弄……抬头一瞥,县老爷正满面红光,美不胜收,龇着嘴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有您真是青浦县之幸!”
嘴角咧得更开了。
师爷:“……”
不久,有人来店里买炸鸡的时候,说刘四娘夫妇被县老爷抓进了大牢。
“原来是嫉妒你们炸鸡生意好,才出手陷害。”顾客议论纷纷。
这事一时之间成了县城八卦。
那病入膏肓的老头也让医馆尽力救治。
“县太爷确实是个好官。”陶山道。
陶姜则在思考,所以,县太爷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难道是来买炸鸡的?
还有那衙役,她忘了问问是谁叫来的。
来得也忒快了些吧!
中午虚惊一场,最后完美解决,生意没收到影响,甚至有闻风慕名而来的人,生意更好了些。
陶姜甚至能想象大家是怎么传的:
“听说了吗,刘四娘嫉妒县学那家炸鸡店口味好生意好,陷害人家,被抓进牢里了!”
“那炸鸡当真那般好吃?”
“不好吃刘四娘还用得着把自己赔进去?”
“走走走,去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不过,店里大家都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关了店门后,坐在院里有些沉默。
陶姜笑眯眯的:“被吓到了?”
大家看她一眼。
“这是好事儿。”她道。
“怎么会是好事?”陶水不解。这事他最生气了。
“你看啊,这事之后,咱们是不是会更加注意食材新鲜?会更加用心做食物?”
“嗯嗯,以后鸡宰杀之前我要亲自检查一遍。若是有病的鸡,咱们不能要。”陶山道。
“对嘛!”陶姜笑了,“咱们只要行得正,不怕别人起歪心。”
“好啦,别难过啦,今日什么事都没有,还让更多人知道了咱们炸鸡,不应该高兴吗?”
“高兴,高兴。”婶娘忍不住搂着她笑了。
“叫你这么一宽慰,什么心事都没了。”
“哈哈哈!”大家笑了出来。
“平章!回来啦?”婶娘招手。
顾平章视线落在陶姜脸上:“嗯。”
第38章 038
038
陶姜立即得意地昂起头:“顾平章!今日店里出事了!”
顾平章觉得好笑:“嗯, 听说了。”
“那你有没有听说我临危不乱,表现非同一般?”
“没有。”
陶姜小脸一垮,扭头不理他了。
她拉上衷哥儿和楼哥儿, 推开咯吱作响的后门,走到青石板铺就的小巷里。
好多小孩!
巷子里的小孩都跑来玩了。
见着陶姜和两个新的小朋友,他们纷纷扭头瞧。
有认出陶姜的, 喊到:“炸鸡店的!”
陶姜回头一笑, 拉着顾衷和陶楼:“对, 就是炸鸡店的。欢迎来找我家小孩玩儿哟。”
“姐姐, 做什么?”
顾衷也看她。
“买糕点去。”陶姜道。
她听顾客说河对面有家百年老字号, 做的糕点很好吃。
走出小巷子, 一条清澈的小河流过。
好些人在河边洗衣服。
陶姜在青浦见过各式各样的桥。
拱形的木桥,石桥, 木板搭在河水两岸的桥——一般是小河, 三两步距离。
这条小河上则搭了根独木桥。
陶姜看看两个小家伙,小家伙看看河水, 胆大的楼哥儿已经走上独木桥了。
衷哥儿一看,顿时不干, 也走了上去。
等两个小家伙都走过去,陶姜才上桥。
她感叹,小孩子胆子真大。
她一边走, 一边打量独木桥, 还怪新奇的。
哎越走越雀跃。
看看河边洗衣服的妇人, 河对岸嬉戏玩耍的小孩子。
突然, 脚下一滑, 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掉河里了。
河边传来惊呼, 洗衣服的妇人都指着她笑,前俯后仰的,笑得可乐了。
陶姜攀着桥,一脸郁闷。
尤其当顾平章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桥上,伸出手来拉她的时候,这种郁闷成倍增加。
……真丢人。
顾平章笑了一声。
陶姜恼怒:“不许笑!”
顾平章懒洋洋的:“我也没有想到……”
陶姜死死捂住他的嘴。
顾平章:“……”
他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嘲笑她。
陶姜生气了,站起来扭头就走,刚走了两步,脚下又一滑……
扑通一声,水面溅起好大的水花。
陶姜一脸懵逼,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掉下来的!
岸边热闹起来,大家都不干活了,站起来看热闹。
陶姜抹了把脸,抬头望天,一脸生无可恋。
一直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
陶姜扭头,哼了一声。
顾平章慢悠悠道:“你怎么这么笨。还能掉下去两次。”
“啊啊啊啊!”陶姜站起来跟他拼命,“我不是笨!”
顾平章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示意她看岸边:“再掉下去一次,街坊邻居都要跑来瞧热闹了。你确定不上来?”
陶姜小脸涨红,伸手,又羞又恼:“拉我上去!”
“哦。我改主意了,求人帮忙要说‘请’。”
陶姜瞪他:“请!”
眼看顾平章还要刁难,陶姜:“哼,我游过去——”受这鸟气!
顾平章伸手:“抓住。”
陶姜狐疑,警惕。
“拉你上来。”顾平章失笑。
陶姜怀疑他不安好心,试探着将手放上去,没想到顾平章紧紧抓住,一下子将她拉到了桥上。
“走吧。”顾平章抿唇。
“哦。”这次陶姜走得很小心。
顾平章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
陶姜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在顾平章危险的眼神里,还是乖乖穿上了。
……像小孩穿了大人衣服。她嫌弃得不行。
两个小家伙慌慌张张跑过来,惊奇地围着她看。
以为她在玩游戏呢。
陶姜抹了把脸。
路过洗衣服的妇人,大家哈哈大笑:“桥上苔藓滑呢,小娘子下次小心些。”
“小娘子和夫君感情真好啊!”
“啧啧啧啧啧。”妇人们一溜的打趣声。
陶姜掩面,落荒而逃。
回到家自然又是一番大家围观,顾平章漫不经心:
“掉河里了。”
大家惊呼。
“掉了两次。”
大家:“啊?”
陶姜捂脸。
想解释,看看两个小孩,张不开口。
“那个,桥太滑了。”
“就是就是!这桥真是不懂事。”婶娘忍俊不禁。
陶姜噔噔噔跑了:“我去换衣服。”
这叫什么事啊。
大家吃完饭,坐在桃树下纳凉。
陶姜独自一人抱着空酒坛子郁闷。
“可不能再喝!”顾薇和婶娘路过就要提一嘴。
“哦。”陶姜跟顾平章对上视线,狠狠扭头。
她揪着一根狗尾巴草,蹲在后门鞭打草丛。把它们当顾平章。
哼,叫你看我笑话!
可恶!
画个圈圈,下次你也掉河里!三次,哦不,四次!
嘿嘿。
她满脸猥琐的笑,两眼放光,抬头,对上一双门缝里的眼睛。
“啊!”
她吓了个倒仰,摔在地上。
门外的人迅速跑了。
顾剑提着棍子一阵风似的翻墙而过,顾薇也跑出门追。
陶姜捂着屁股,皱着小脸唉声叹气:“嘶——”
她一瘸一拐坐下,大家围着她:“摔哪了?没事吧?叫大夫——”
陶姜忙伸手拉住:“没事,就是突然吓了一跳。”
她回忆着那双眼睛:“总觉得哪里见过。”
顾平章捏住她脖子,扭过她脑袋观察了下后脑勺:“本就不聪明,若是再把脑袋摔坏……”
陶姜咬着后槽牙,眼睛熊熊冒火:“顾、平、章。”
“看来没事。”顾平章松开手,嫌弃似的拿出帕子擦手。
陶姜气得要死,直接扑他身上蹭了一圈。
膈应死你!
顾平章皱着眉头拎起她颈子,将她提溜到一边。
陶姜四肢舞动,拳打脚踢,像一只乌龟,只有四肢能动。
婶娘:“啊哈哈,嗯,没事,还能闹。”
陶姜头发也乱了,衣服也沾了土,还把顾平章衣裳也蹭脏了。
顾平章黑着脸,抿唇:“老实一点。”
陶姜冲他做鬼脸,幸灾乐祸。
哼哼!让你嘲笑我!
正闹着,后门开了,顾剑冰冷着小脸进来,紧接着是顾薇。
她的手里还抓了一个人。
“咦?”陶姜睁大眼睛,“怎么是你?”
那少年本来挣扎不休,听见陶姜的声音,立即乖乖不动,一脸乖巧。
再加上鼻青脸肿,不难想象刚才顾剑进行了怎样一番手脚教育。
顾薇将人扔地上:“嫂嫂别信他,可狡猾了,险些被他逃走。”
原来方才顾剑将人揍了一顿,逼他说出为何在后门鬼鬼祟祟,这小子只说好奇新搬来的人家,想偷些东西。
顾薇见他怪可怜,准备将人放了。
顾剑却不同意,要抓回去。
那少年拔腿就跑,仗着熟悉巷子,很快跑不见了。
他们废了好大劲,还是顾剑跑到屋檐上才找着,又揍一顿,才抓回来。
陶姜听完,蹲在少年面前,目光复杂:“你小子,真看不出来,还……挺能跑?”
她想起那日背着背篓,卖给她小鸭子的时候,真看不出来是这样儿的滑头啊。
是个人才,连她都骗过去了。
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鼻青脸肿,可怜兮兮的,看着陶姜,眼神哀求:“我真的没有恶意,我没干坏事,小娘子是好人,放了我吧。我家里还有娘亲生病,等着救命。”
“他是谁?”顾平章的声音响起。
少年缩了缩脖子,害怕地低下头。
“大鸭和小鸭就是他卖的。”陶姜道。
“什么?”婶娘噔噔噔跑上前,打量着少年,看看陶姜,再看看这小少年,目光复杂。
陶姜不知怎么,从她眼神里看出三分惊讶四分难以置信五分怀疑。
闻言,少年头缩得更低了。
“鬼鬼祟祟做什么?”顾平章淡淡道。
这人年龄并不大,语气也平淡,甚至还没有揍他的那个小孩吓人,可是陈宁却觉得脚底一股冷气,打了个哆嗦,打从心底害怕。
“我,我——”
“今儿早上开店的时候,我就瞧见你了,在门外晃了好几次,本来要问问你是不是有事呢,人太多,忙起来我给忘了。”陶姜恍然大悟。
“求小娘子收留!”陈宁扑通一声给她跪下,“我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求求小娘子给我一口饭吃。”
顾平章视线扫过。
陈宁眼里闪过害怕,低着头,不安道:“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你娘呢?”陶姜想起来上次卖鸭子,说要给娘亲买药。
“我娘……没活过来。”小孩低着头抹眼泪,“吃药没用,还是死了。”
“家里可还有人?”陶姜问。
“没了。都死了。只剩我一个。”
陶姜看他比上次见黑了,还瘦了,估计吃了不少苦。
“若是求我给你一口饭,为什么不直接说,鬼鬼祟祟,必然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