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莉蒂娅·里德尔,你敢说你的哥哥是狗,你站在那里别跑。"
里德尔站起身来,在他起身的一瞬间,莉蒂娅马上从玫瑰丛前沿着小径跑去:"我才不听你的话,傻瓜才不跑呢!"
他们在长满春花的院落中追逐欢笑,阳光遍撒青绿的小径,跳跃在欢欣柔暖的空气之中。
里德尔彻夜不眠,他不自觉对自己的紧张反常失笑,在自嘲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之时,他又沉溺在这种期待的情绪之中。
凌晨时,莉蒂娅还未醒,他轻手轻脚下了床,就在盥洗室的镜子前刮着胡子,等到仪态再无问题之后,他对着镜子开始练习。
这张冷峻到无可挑剔的面容微微点了点头:"是的,检查结果没错,我要成为父亲了。"
好像看起来有些不开心,他于是又稍稍扬了扬唇角:"是的,检查结果没错,我们要成为爸爸妈妈了。"
里德尔尝试了好几种表情,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咳了一声,整理好一切从盥洗室出去时正看见莉蒂娅已经醒来,她踮起脚尖摸了摸他干净的下巴,又轻轻亲吻了他的脸侧。
她收拾好的包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小的,只够装一个日记本的大小,看起来应该装了一些纸巾等小物件。
负责检查的是一位女治疗师,看起来和莉蒂娅并不认识,似乎是圣芒戈新来的治疗师。
"先生,我们需要进一步检查,请您在外面等候。"
里德尔尚有些犹疑,他仍不放心,治疗室的门敞着,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正巧在这时经过,看到了治疗室内坐着的莉蒂娅和站在她身旁的里德尔。
他就宛如巧遇熟人一般走了进来,朝莉蒂娅和里德尔打了招呼,随即就附在里德尔耳边说了什么话。
在阿布拉克萨斯说完之后,里德尔眉心微微皱起,他看了一眼治疗师,随即转向了莉蒂娅:"我和阿布在外面说些事情。"
莉蒂娅点了点头,在他们转身之际,阿布拉克萨斯隐秘地看了莉蒂娅一眼,这一眼几不可察,但眼中的意味却让他们二人心如明镜——
就在几天以前,他们有过这样一场交谈。
"我会帮你,在你进入圣芒戈后,我可以找他谈话,留给你时间。"
"我一个人恐怕不行,还需要一个人——邓布利多。"
"如果我见了邓布利多,里德尔大人很快会察觉到异常。"
她在那天写了一封信,用简单的话语描述尽了她的十年,最终,她把这封信交到阿布拉克萨斯手中:"帮我寄出这封信,到米勒娃·麦格手中,她会转交给邓布利多,这样也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这场期待已久的逃跑在心中期许了十年,终于有了落地生花的机会,只要阿布拉克萨斯成功拖住了他,只要信成功交到了邓布利多手上,她就能永远离开那座枯冷静默的古堡,继续她生动的人生。
也意味着,永远,永远,离开他。
在里德尔转身之际,她也不知为何竟然叫住了他:"哥哥!"
他停住了脚步,转身等待她说话。
莉蒂娅还是摇了摇头,她垂下了眼:"没事,"她抬头看他的眉眼,伸手为他整了整胸前的领结,"领结有些乱了,好了,去吧。"
里德尔以为她是为了接下来的检查担心:"只是检查一下,别害怕,"他摸了摸她的头,"乖,我就在外面,很快会回来。"
治疗室的门被他细心地合上,阿布拉克萨斯以事情重大,不宜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交谈为由带着他走去了无人的楼道。
在他们走后,治疗师一改随意的态度,面容变得急切起来:"邓布利多教授已经来了。"
她并不是圣芒戈新来的治疗师,相反早在莉蒂娅在圣芒戈任职时就与她结识,在她这句话的话音刚落,偌大的休息室就出现了一位身材瘦高的巫师,他的面容稍有些苍老,但神情仍然平和温善——
"我想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莉蒂娅,一切都要等到了霍格沃兹再说。"
邓布利多伸出了手。
莉蒂娅点了点头,她快速站起身来,把手放在邓布利多手中,他们即将使用幻影移形,从圣芒戈魔法伤痛医院到离霍格沃兹最近的地方。
此时的里德尔正听着阿布拉克萨斯陈述魔法部最近的新变化,他直觉自己的心中宛如绷着一条欲断的线,岌岌可危地颤动着,在他看来,这些新变化完全不至于远离走廊走到楼道交谈,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又何故恰巧来到治疗室的外面。
他恰巧需要从治疗室出来,马尔福又恰巧碰见他们,马尔福恰巧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一切都太巧合了。
里德尔若有所感,阿布拉克萨斯还在喋喋不休,他却抬起脚步直接往治疗室的方向跑。
果不其然,治疗室被施了门锁咒,对于汤姆·里德尔来说,这样的门锁咒太过低级。
阿布拉克萨斯还在门口追着:"你不能进去,莉蒂娅正在里面检查。"
这句话激发了里德尔所有暴怒的情绪,他阴沉着一张脸警告他:"轮不到你来命令我!"
他甚至不需要魔杖,圣芒戈低级的门锁咒就被他解开了,看到和邓布利多执手而立的莉蒂娅的那瞬间,他的心中寂然地像海啸过后的海面,他注视她惊惧的表情,才有耳鸣声轰然而至,炸得他红了眼底——
"为什么……"
身体的自然反应让他已经迈着步子要走到莉蒂娅身前,但她冰凉的话语阻止了他的动作——
"放我走吧。"
他摇着头,眼底猩红地想要砸下血泪一样,紫杉木的魔杖已经握在他的手中,用尖利的杖尖对着邓布利多。
莉蒂娅挡在了邓布利多身前:"你不会想在这时候和我们对抗的。"
她说的没错,他的莉娅,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姑娘。单单一个邓布利多,他可以和他打为平手,但带上她,他就绝无丁点的胜算。
他永远不能伤害她,因此一旦她和别人成为了"我们",他就绝无胜算。
里德尔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他还穿着精心挑选的西装,就在今晨斟酌着自己得知他们有了孩子后的表情和话语。
"我们的孩子……"他说,如梦话一般轻柔又乞怜。
"没有什么孩子。"
一切的一切已经清楚了,他破碎的眼底终于落下了泪,泪珠眨落下来,倏然就滑落到颈间,再遍寻不到存留过的痕迹。
他本准备在回去后就撤去古堡的魔咒的,本准备在四月二十日给她一个惊喜。
汤姆·里德尔猩红着眼笑出了声:"怪我,怪我太信任你,怪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终于想爱我,他没说出口这句话,觉得说起来都嫌讽刺,"怪我还想好好和你一生。"
莉蒂娅喉间微哽,她抿了抿嘴,终于说:"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骗你一次,算我们之间扯平了。"
他低头轻笑着摇头,扯平……怎么会有扯平的时刻,怎么会有清算干净的时候——
"希望你能保护好霍格沃兹,保护好赫西一家,保护好所有重要的东西,保护好你自己,"他抬头,声音冷硬地像挤出来一样,"再也不要让我有机可乘。"
她就在他面前消失了,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囚困她十年,令她厌恶至深的斯莱特林囚笼。
人们靠离别后产生的痛感来分辨爱意,他与她分开过许多次的,他早已知晓地清清楚楚。
只是这一次,似乎难眠的夜晚和空荡静谧的凌晨愈发难熬。
他想起她柔软如瀑的长发,想起她灿若星辰的双眼,想起她冰凉的小脾气,想起她所有的谎言,就总是心中郁结,渐渐演变为钻心的疼痛。
明明早在圣芒戈那天做好了决定,没有什么感情不能放下的,不是吗?但四月二十日那天,他还是放下了理智和骄傲,去霍格沃兹申请成为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邓布利多已经成为了霍格沃兹的新任校长,他再次被拒绝了。
"她知道你会来,她说以前的愿望是年少无知,再也算不得数。"
年少时她曾说想和他永远留在霍格沃兹,他说那他就成为霍格沃兹的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现在,也成为了她口中的"年少无知"。
他发现她早就做好准备了,装作态度软化,装作爱他至深,装作期许流着他们二人血液的生命。
你真狠心啊,莉蒂娅·阿尔库俄涅·里德尔。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把崩溃的日子告诉别人,便在夜里,孤自舔舐长久的余震。
自成为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申请被拒绝,他在魔法界销声匿迹。
第104章 离别的余震
她对赫西一家并没有过多浓烈深厚的情感,并准备在以后的日子都留在霍格沃兹。
离别时里德尔说的话还是让莉蒂娅敲醒了警钟——
"保护好赫西一家……"
她丝毫不怀疑这些人的生命在里德尔眼中不过是过眼云烟,莉蒂娅担心他借赫西一家来泄愤,于是易容为男性在天色将沉的黄昏去了美国的麻瓜界。
所幸他们一家人还好,告别时,她为他们留下了魔法道具,这种道具由她研制,可以抵挡攻击类黑魔法。
邓布利多有心想让莉蒂娅来担任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给霍格沃兹年轻的孩子们教授一些黑魔法治疗的办法,但莉蒂娅拒绝了,她选择在医疗翼工作,帮助年迈的特纳夫人处理孩子们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伤。
在古堡中求助邓布利多的信件中,莉蒂娅只是说明了她被自己的哥哥关禁在城堡中十年,对于里德尔对她病态的情感以及十年间种种暴露野心的行径并未提及。
她的容貌未有改变,困扰自身的诅咒也无端消失的事实也令邓布利多产生了警惕和困惑之心。
但他从未想到魂器这一方面,制作魂器是无异于自焚的行为,同时古老悠远地像虚拟的无稽故事——
他只以为是岁月对莉蒂娅无上的偏爱。
1956年12月,霍格沃兹白雪皑皑之际,莉蒂娅站在霍格沃兹的礼堂迎来了一位老熟人——
她还是戴着方形的眼镜,神情严肃,但眼镜后的眼眸偶尔闪烁着猫一样的灵动。
在看到莉蒂娅之后,这位穿着深绿色长袍的女巫师加快了步伐。
多年未见,她们之间有些生疏,拥抱这样的想法便也在心中藏了起来——
"欢迎,霍格沃兹新任的变形术教授,"莉蒂娅微微笑着,提起学生时代的事情时,她的声音更加柔和,"以前你就和我说过的,我那时候就说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是啊,"米勒娃点了点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留在霍格沃兹。"
莉蒂娅伸出手拉住了米勒娃·麦格的:"但还不错,不是吗?"
"这说明你成功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是指囚困莉蒂娅的古堡。
她看过莉蒂娅的信件后才转交给了邓布利多,自然知道十年中发生的一切,被囚困十年,对于热爱自由的莉蒂娅意味着什么,她完全做不到感同身受,但在礼堂中看到一如当初的莉蒂娅时,她还是从内心深处涌来深厚的喜悦和安心。
她们二人心照不宣,对望着相视一笑。
魔法部的工作经历让米勒娃·麦格习惯于不再热烈地表明情感,所幸和莉蒂娅宛若当初的相处气氛让她不必忧心。
从斯莱特林古堡带出来的唯一的包被莉蒂娅锁进了寝室柜子中的最里面,再也没有打开过。
而他再也没有半点消息,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这大概正是她的所求。
她的生活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从因担心遇到里德尔而囿于霍格沃兹不能外出到在圣芒戈和医疗翼之间穿梭,再到完全自由随心所欲也不过很短的时间。
米勒娃频频收到求爱信,莉蒂娅不经意看了一眼,发现这些求爱信来自于两位风格完全不一的男士,一位男士喜欢用古老的羊皮纸,而另一位则用着廉价却便捷的纸张。
而米勒娃,对于古老的羊皮纸不屑一顾,却总捧着廉价的纸张看了又看。
她的神情总是伤感而克制的,这让莉蒂娅有了猜测,她猜测令米勒娃在意的纸张信件来自一位麻瓜男人,还是米勒娃真心喜欢却强自克制感情的一位麻瓜男人。
莉蒂娅不愿让好友沉溺在纠结的情绪之中,因此主动问她:"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米勒娃捧着信件,听到莉蒂娅的问话后,她把写满真诚话语的纸张放在了桌面上:"他是一个麻瓜,他不知道我是巫师……"她想到了自己父母亲的生活,"巫师和麻瓜的婚姻,不会幸福。"
"他叫什么名字?"
"道格·迈克格雷格。"
"迈克格雷格先生还不知道他爱的人也同样爱着他呢,"莉蒂娅托着下巴看向窗外风中相依的树木枝条,"爱能使怯懦者勇敢,也能使勇敢者退缩。"
米勒娃是一位格兰芬多,但爱使她生却了百般的畏惧,让她面对对方同样炙热的爱时不断退缩。
"我以前还以为爱能打败一切。"莉蒂娅说,那是在她视爱为野心的过往岁月。
"我也是。"米勒娃沉吟着说。
"后来我才知道相爱的两个人也会错过,"她收回注视相依树枝的目光,重新看向米勒娃,"错过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了,尝试后分开也是错过,让一切结束在发生之前也是错过,不同的是,尝试的结果不只有分开这一种。"
她的话点醒了米勒娃,让这位因爱畏惧的巫师设想另一种结果,也许她和道格不会像她的父母那样糟糕,相反会拥有相爱且幸福的人生。
她准备给道格·迈克格雷格回信,告诉他在那个盛夏答应他求婚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
当天晚上,莉蒂娅整理好医疗翼的药剂,准备从医疗翼回寝室时正听见二楼的变形术教室传来熟悉的低泣声。
这是米勒娃·麦格的声音。
她调转方向,推开了门,正看见米勒娃坐在地上哭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莉蒂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和米勒娃坐在一起以期给予她一些安慰,她在心中感受到了同等的悲伤,把这样的感受归结于对朋友的担忧。
"他和别人结婚了……"米勒娃抬起脸,哽咽着说,"我的母亲寄来了信,信上说他和一个农场主的女儿结婚了。"
莉蒂娅不自觉皱眉:"他准备结婚了还寄信给你?"
"我不知道……也许那封信是他最后的来信,结果我没有及时回复他,我本来准备明天就去寄信的,"因为过于悲伤,米勒娃的声音有些变调,"我甚至都已经写好了——"
莉蒂娅拍着米勒娃的肩膀安慰她,但安慰的姿态让米勒娃哭得更加伤心——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甚至想好了他会怎么给我回信,要是我能早一点改变主意……"
"听着,米勒娃,没有关系的,你还有热爱的教学事业,还有那些等着你上课的孩子们,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她安慰道,"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