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觉得离奇又荒谬，于是随意默念了一个无声咒，所幸魔法还能使用。
出了更衣室，剧目落场，走廊四处静寂，只留了几盏昏黄的小夜灯。
我沿着灯光走，在刚转过一个弯的地方看见了他——
汤姆·里德尔。
他背靠着墙，右手的臂弯处挂着一个不薄的羊毛外套，一个烟圈升起，我才发现他左手捻着香烟，低头吸了一口后抬头望着对面的茫茫灯光。
也许是听到脚步声，他用指尖掐灭了烟，扔到近处的废物篓后朝我走过来。
这一段路本不怎么长，但我细细看他的样子，觉得像跨越了漫长的时光一样。
他的右眉上方有一道刀疤，眉目似乎比我记忆中的他还要冷沉深刻，那一双黑色眼睛的神情，也许是在昏黄灯光的影响之下，悠陈又苍冷。
“演出很完美。”他说。
我站定了步伐，不再往前走了，他马上快走几步过来，把外套披到我身上。
“已经深秋了，一定不能再忘记钥匙了，知道吗，”他把外套整理好，轻声说，“你从小就怕冷。”
我抬眼看他，试探着叫他：“哥哥？”
他的动作一滞，轻轻“嗯”了一声，随即柔软了神色：“很久没有这样叫我了，莉娅。”
“让我想想，上一次还是你十二岁的时候呢。后来再见面的时候，你一直叫我‘里德尔’。”
他往前走了几步，右手像是习惯性一样背着身后，这样的动作让我有几分熟悉，于是跟上他牵上了他的手。
在那一刻，他像是有些惊讶，偏头看我时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还是没有。
这双手要粗砺许多，虎口处有很厚的茧子，而且——
这双手非常温暖。
坐到车上的时候，我开始有意侧面试探：“我们要去哪？”
“送你回家吧？赫西夫人刚打来了电话，说你哥的女朋友来了，他们在等你回家。”他目视前方，一面系着安全带。
“我哥？”
“嗯，你下一场剧目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我回想着那个亚裔女孩的话回答。
我似乎有了一些猜测，如果说“赫西夫人”在等我回家的话，那么……
“我”是和赫西一家生活在一起，而不是和汤姆·里德尔。
“我刚好有一周的假，三天后我再回军队。”
“我能不能不回家……”我沉吟，我甚至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担心在交流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我去你家住一晚，行吗？”
我是没有想到，因为我的这句话，里德尔刹了车，他把车停到路边，转过来看我的眼睛：“……你和家里有矛盾？”
这正是最好的时机，我知道这不是魔法界，所以这个世界的“我”和“哥哥”并不会魔法，但是，为了了解这世界的一切，这正是我对他使用“摄神取念”的最好时机。
下一瞬，我突破了他记忆的屏障，看到了许多记忆碎片与光点。
多是炮火连天的场面，血腥和枪炮甚至让我的鼻息间闻到了硝烟的味道，触目是臂膀上的弹伤，子弹深入血肉，汩汩流着鲜血……我忍不住“嘶”了一声，觉得那伤好像疼在我身上一样。
这些记忆很快略过，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夏日的伍氏孤儿院，年幼的“我”牵着赫西夫人的手，向他告别。
还有，是他抱着我，在傍晚失声痛哭。
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远处，正是邓布利多遥遥伫立的身影。
我想继续向深处探去，所有跳动着的记忆却好像沉寂下来，这是记忆的主人逐渐苏醒掌控的象征。
正要退出意识的时候，我的意识已经被挤了出来——
他皱眉看着我，神色凝重而疑虑：“你会魔法？”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望着他。
也许是这样的对望，让我们从彼此的眼中发现了些什么，他微抿了唇——
“莉蒂娅·赫西，为什么不想回家？为什么要牵我的手？为什么你会魔法？”他的声音渐轻，像怕戳破虚幻的泡沫一样，像隐隐在期待些什么，“又为什么……叫我哥哥？”
我低头，看见他的右手紧攥，青筋微凸，这是他在强自克制的惯常行为。
我不知道我应该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我总觉得我应该熟悉他，甚至我有一瞬间有一个非常荒谬的想法，他正是我的哥哥，我的里德尔，而不是和我没有任何回忆的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
但是，如果不是呢……那么我承认我不是这个世界的“莉蒂娅”的后果是什么？
我抬起头想观察他的神色，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眸中瞬起迷雾，想要对我用“摄神取念”，而很可惜的是，我的防御术足够优秀，优秀到我是唯一可以抵御他“摄神取念”的巫师。
正在这一“唯一”，让他终于确认——
我的哥哥，他突然倾身过来，抱我入怀。
他如同梦呓一般问：“是莉蒂娅·里德尔吗？是莉娅吗？是我的莉娅吗？”
半晌，又好像难以置信一样握着我的肩膀细细瞧我的神情：“只有莉娅可以挡住我的‘摄神取念’，只有莉娅叫我‘哥哥’，只有莉娅会牵住我背在身后的手……”
我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去触碰他的眉骨，那里有一道深刻的伤疤，一直斜贯到鬓角。
我知道这只是他伤口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子弹曾击穿了他的血肉之躯，让他痛得咬牙微颤——
我的喉间有些发酸，差点发不出声音来：“痛吗？”
他摇摇头，神色严肃极了，沉地像冰冷的金属，却动作迅速地解开了我座位上的安全带，单手抱着我的腰让我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抬头仰视着我——
“对不起。”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右手抚在我的侧脸上，甚至在微微颤抖，他的手很温暖，甚至可以称之为炙热。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像燃烧着的金属，心跳得明明那么快、呼吸明明那么粗沉，那张脸的神情却又那么冷静。
我亲了亲他眉弓上的伤口。
随即，他抱着我起身，向着我的唇角寻觅而来，我想，是因为在军队的缘故，他手臂上长了许多肌肉，他几乎是单手抱着我，让我的后背抵在方向盘上——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到这里来，也许，是我的那句“如果没来魔法界”，又或者，是神明听见了有人不舍的祷告，才让那句“对不起”终于找到了归宿。
秋夜渐深，露重雾沉，我们在静寂无声处对望，彼此脉脉无言。
他的发丝微凉，有料峭寒意，我想伸手为他拂去。
但下一秒，我只隐约听见他在强自忍耐情绪，以致声音微哽：“哥哥爱你。”
那一刻，雪花溅落。
最后留在我茫茫视野中的，是他微红的双眼，茫然失措地注视着我。
我明白，我已经离他而去了。
我忽然想起，我忘记问他，在我的世界里，我们的结局会如何？
但我想，那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会过得很好。
比这个有我的世界，还要好。
第127章 番外 生命余歌（上）
*莉蒂娅x加比亚 背景是六年级时 莉蒂娅和加比亚去了伊法魔尼上学 离开了霍格沃兹
*好久没用老福特啦！我痛苦 再也写不出以前那种外国文的感觉（谁懂就是那种一看就是写外国的故事）用词偏古风 介意的宝子可以不看这篇
自隔壁那对来自中国的老夫妇回国之后，那家一直空着的房子迎来了新住户。
莉蒂娅正吩咐着加比亚装好新烹饪好的甜点："也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甜品，要不要再带点果酱？草莓还是黄桃酱呢？还是都带上？"她边说边打开橱柜看，"怎么找不到黄桃酱呢……"
加比亚敞开篮子，粉红色和橙黄色的果酱正安静地躺在角落："已经带上了，"他略微有些不悦，"你最喜欢吃的黄桃酱可是最后一罐了，真的要给他们？"
莉蒂娅笑着跑到他身侧，踮起脚亲了亲他的侧脸："毕竟第一次拜访新邻居，再说了，没了你明年秋天再给我做嘛，我知道你最好啦！"
他果真一副被顺毛很受用的样子，左手提着篮子，右手牵着她的手准备出门。
时令已经是深秋，莉蒂娅总是畏冷一些，加比亚为她调整了围巾，直到那张莹白的小脸大半藏在了围巾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后，才笑着低声说了句："走吧。"
他不舍得她挨半点冷，出门就裹着她的手放在了他大衣的口袋中。
新来的家庭听见敲门声，刚打开门就看见一对提着礼物的夫妇。男人个子很高，穿着深色大衣，面容优越温雅，看向身侧的女性时那副亲和的神情才显出情深的柔情来："打扰您了，我们是住在隔壁的住户，想着你们刚搬来很忙，我妻子才想着给你们送点食物。"
一旁的女人听他说完，用空着的手拉下来了围巾，那张年轻又绝丽的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声音却显出几分俏皮来："我们应该没有打扰吧？"
女主人一时被这对容貌出色的璧人惊讶地忘了反应，此时回神来马上向侧边让了让："快进来吧，说实话我们现在还没吃晚餐，我家小孩正要哭闹，太谢谢你们了。"
进了房门之后，加比亚随手摘下莉蒂娅的围巾挂在他臂弯时，这时侧眼去看她，正看见他的妻子目光好奇又柔和地盯着那家的小孩看。
那孩子被他父亲抱着，看见妈妈回来，张开双臂依赖地要妈妈抱。
“几岁了？”莉蒂娅问。
“有三岁了，正是爱哭闹的时候呢，天天闹他爸爸和我，上辈子欠这小祖宗的。”女主人这么说，但满眼都是幸福。
莉蒂娅从食篮中取出一个牛奶小甜品逗那小孩：“叫阿姨，阿姨给小宝贝吃小蛋糕。”
孩子握住莉蒂娅的小指，奶奶地叫她：“姐姐……”
一时之间各人都笑了，他妈妈托了托孩子倾身过去的身子，笑着逗他：“你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哥哥姐姐。”
小孩听了这话，不服气似的，松了握着莉蒂娅的手指，朝加比亚伸出了双臂：“叔叔！”
“是哥哥，乖，这是姐姐，”加比亚指了指莉蒂娅，随后又指着自己循循善诱，“这是哥哥。”
他倒也是不厌其烦，莉蒂娅看他这样的行为，不自觉地笑弯了眼。
他二人刚来德国居住没多久，新来的夫妇算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深秋本来星少，但这是环境很好的郊区，又因为明天是个好天气，满天的繁星垂在天际，默默无言地伴着莉蒂娅和加比亚回途的路。
她感到指尖一阵慰烫，那是加比亚温暖的手掌，牢牢包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此时望过去，正看见他眉目柔和而坚定地带着她向家的方向走，莉蒂娅心神一动，问他——
“你喜欢那样吗？”
“嗯？”加比亚脚步不停，问她，“喜欢哪样？”
“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小威廉争是'哥哥'还是'叔叔'呀？”所以她猜他应该是喜欢小孩的。
“当然要争了，我家夫人是姐姐，我得是哥哥，才能和她相配呀！”他这么说，一双湛蓝色星空一般的眼睛似水一样，拿出十指交握的手轻轻吻了下她的指尖。
莉蒂娅忍不住笑，用小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心：“你喜欢小孩吗？”
“还行，不哭的时候，还是挺好玩的。”
“今天看威廉一家，你有没有很羡慕他们呀？”这时候已经到家，加比亚去厨房给她接温水喝，莉蒂娅倚在门边从侧面问他。
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但加比亚却以为她是觉得亏欠自己才这么问。这么多年以来，因为里德尔的原因，他们居无定所，常常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奔走，所以从来没有过抚育孩子的想法。
“没有，没有羡慕，我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了，把最珍贵的珍宝捧在了手心，抱在了怀里，”他把水杯递给她，看她一点一点地啜饮，小声道，“有了小孩我还怕他跟我抢你呢……”
“不会的，只会多一个小生命来爱你，”莉蒂娅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亏欠叔叔和阿姨……”
他们二人从美国伊法魔尼学院毕业那年，威弗尔夫人缠绵病榻，终追随威弗尔先生而去。
那天的加比亚抱着她整个人都在发颤，最终伏在她的脖颈轻声：“我没有爸爸了，也没有妈妈了……莉蒂娅……”
她知道，加比亚此生于这世间的羁绊，仅她一人，哪怕没有威弗尔夫人的叮嘱，她也要连同他亲人的那份，加倍去爱他。
从回忆中脱身，莉蒂娅去看加比亚的容颜，他们二人已经相伴从青葱岁月走到如今，而今只叹时光臻美飞逝，他从一个阳光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成熟稳重而又温雅矜然的男人，眉目间恰若岁月酿成的酒，她佯装叹息悲伤：“时间过得好快，你和我都已经三十四岁了。”
他果然有些着急：“没有，你和十七岁那年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漂亮可爱，真的——”
“我的意思是说……”莉蒂娅垂头似泣，惹得加比亚伸手想去捧起她的脸为她拭泪。
她偏偏故意不抬头，发出委屈的吸气声。
"莉蒂娅，别哭呀，我发誓，你永远那么可爱，不信我们去找小威廉，让他来说，他姐姐真的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女孩了，不要哭……"
她不愿意让他抬起她的脸来，于是加比亚只能俯下身探头去看她，谁知他才离她近了一些，他的妻子忽然扑过来咬他的喉结，他一时被她这小兽一样的力气激得往后推了好几步，还不忘用手掌护住她的后脑——
他顺从地让她把他推到地上，他的姑娘坐在他身上耀武扬威一样开始扯他的衬衣——
"我的意思是说……"她甜甜一笑，一派娇矜，"再不要小孩！就来不及了！加比亚·威弗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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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吗？"莉蒂娅问。
他素来对她温柔，此时听她这样说，动作更加细腻，唯恐她不快。
他们都知道彼此问的是什么，他仰头去看她光洁的颈间，那里已经没有盛着血液的血盟吊坠，那是一次酒后的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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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有情的爱人不觉酒浓，只知情深，酒精一经麻痹，莉蒂娅就忘记了时刻提醒着自己的危险境地。
血盟吊坠破裂的一瞬间，里面的血液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脖颈和加比亚的胸膛，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像被泼了一身凉水一样清醒过来给他们二人穿好衣服。
果然，下一秒那个人已经到了——
那人攥着自己碎裂的血盟吊坠，让碎裂的玻璃碎破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液甚至还不停往下滴："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啊！莉蒂娅·阿尔库俄涅·里德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