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没住人,屋内早已是灰尘密布。七濑清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屋子收拾得勉强可以见人。她看着收拾好的屋子,心中十分有成就感。眼看饭点到了,她便做了碗西红柿鸡蛋面充当晚饭。
正吃着,七濑城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查岗了查岗了,小阿清现在在哪儿?”
七濑城的声音从手机没传出,嘈杂的人声充当着背景音,吵闹的听得七濑清直皱眉头。
“我在家。”
“真的么?”
七濑清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说:“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呢?”
“是吗,你等一下我有点事。”手机那端忽然没了声音,过了几秒钟后,七濑清右手边放在茶几上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这电话是她前两天刚重新开通,怎么会有人给自己打电话?
总不可能是手冢吧?
七濑城很快就推翻了自己这个推论,不可能,手冢没事给自己打什么电话,再者说了,再见面他俩的尴尬感都快溢出屏幕了,谁会在这个时候选择继续联系呢?
说实话七濑清自己都有点怕见到手冢。
不是不想见,而是因为他的变化太大了。
她并不是不了解现在的手冢,只是当初她跟还很天真可爱的手冢小朋友做了好几年同学。因为二者的差异,她总是在下意识中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去帮助他,自然也就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方已经变成稳重可靠的少年,但当真的再见面时,自己还是无法坦然接受。这两年的造成的差异带来的强烈冲击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尽管,这才是自己认识手冢的最初形象。
怀着复杂的情绪,七濑清拿起了话筒,“您好,七濑家。”
耳边响起的却是七濑城的声音:“不错不错,看来真的在家。”
七濑清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打人的心都有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恨不得通过电话线把你拽出来暴打一顿。”
七濑城佯装生气的说:“有这么跟你叔叔说的话吗?”
“有你这么套路侄女的吗?不怕她们对世界失去信任吗。”七濑城也就二十五六岁,所以七濑清对他总是以同龄人的口气。
七濑诚对此也不觉得奇怪,只当自己这个侄女天生早熟,再者说了七濑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年纪轻轻就要学会独当一面的?像自己十五岁通过考核,十七岁就一个人到东京打拼了,所以早熟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叔叔这不是关心你吗,万一晚上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晚上这里的妖怪可是很多的哟!”
七濑清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现在就被一只女鬼给缠上了,只能装得若无其事糊弄过去。
与自己薄弱的能力不同,七濑城是他们这一代中的佼佼者,也是近年来最早通过考验完成培训的成员。他来东京打拼八年,如今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除妖师了,而且他善于经营人际关系,目前专为有钱人解决问题,人脉颇广,这也是七濑清父母为何能放心把七濑清暂时交给他照看的原因之一。
至于早田的事情,七濑清并没有告诉七濑诚。一是因为七濑清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可以解决,没必要麻烦七濑诚。二是因为七濑诚毕竟是专业人士,处理手段也比较强硬,所以七濑清想了想,便把这事瞒下来了。
之前在本家修行的时候,七濑清也曾经接受了类似观念的灌输,比如妖怪和人是不能共存的,除妖师的职责就是保护人之类的,不可以轻信妖怪的等等此类的话。
如果是从小在那里接受培养的人,会被这些观点潜移默化地改变。好在七濑清并不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所以并没有受到影响。
“学校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给你找贵族学学校你不去,非要去青学读书,那学校也没什么优点,真是搞不定你们这些小姑娘在想什么。”
“我本来以前就在青学读的,那里有我认识的老同学,离我家又近,我干嘛要换学校?”
“好吧好吧,你自己觉得可以就可以吧,不过学校那边说只是暂时放到三年级,如果你跟不上教学进度的话,就要去二年级或者一年级读书。”
“这我没有问题,是哪个班知道吗?”
“好像是六组,怎么,你有认识的同学在其他班?要不要换一下?”
“不用麻烦,六组就可以,谢谢叔叔。 ”
七濑城打趣道:“嘛,这才对嘛,尊重叔叔的阿清才可爱哟,以后可要继续保持哦。”
“时候不早了,我睡了,再见!”
“什么?现在才八点啊,你就要睡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溜出去玩,我告诉你七濑清,东京的晚上真的……”
还没等他说完,七濑清就已经无情地按断了电话。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不二周助就在这个班。一谈到他,七濑清就不得不想到早田。
当初自己听到早田的临终遗愿竟然是想见不二周助一面,,她当时就傻眼了。第一反应是怀疑早田会不会跟她是一个来历,在经过交谈后发现对方就是正儿八经的土着,而且也不在青学念书,按道理来说二者应该没有什么交集而已。
早田透露的消息太少了,她似乎很不愿意谈起生前的事情,只告诉了七濑清她是遇到车祸去世的,以前在圣鲁道夫上学。
当时七濑清听到这里,感觉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但却没及时抓住。
到现在早田也没说找不二周助干什么,只是说想见他一面。自己要是一去上学了的话,这俩人肯定会碰面,在后面发生什么事情,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七濑清认真想了想后,最终决定还是做提前做点措施以防万一。并不是她不相信早田,这是这个风险太大了,自己不敢承担,她又不像七濑城那么厉害,可以掌控全场,所以也只能未雨绸缪了。
在本家修炼的日子,除了让七濑清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能力外,同时也学了一些和妖怪打交道的小法术。比如如何制作可以让妖怪容身的器具,这是一门非常复杂的手艺,也有专门研究这一行的,他们被称呼为灵器师。
一些道行不深的妖怪是无法自如地在人间行走的,而器具就是给妖怪提供了一个栖身之所。资深的灵器师是可以做出充满灵气,让妖怪可以在其中修炼的器具的。七濑清的技术当然达不到这么高,她只能做出最低级的器具,虽然没有灵气,但使用者可以控制器具的开关,换个角度来看,这就变相成为了可以关押妖怪的道具了。
器具的形式有很多,每个制作者都有自己的习惯,因为七濑清很少做这些东西,手上材料也不多,在行李中一阵翻找之后,她才勉强找到了几个琉璃珠,这还是自己去年参加烟火大会时买的纪念品。
最终,七濑清用琉璃珠做了一个小吊坠,挂在了手机上面。现在还是翻盖手机的时代,在手机上挂着花花绿绿的配饰是年轻女孩间的潮流,所以这么挂着也不突兀。对比起其他人的装饰,七濑清就挂了一串珠子和一个小穗子其实已经算是很素净的装饰了。
今天是周五,明天周六只上半天课,所以去学校起码还要等两天时间,那么这两天自己干些什么好呢?
现在是四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好季节,各个学校也都刚开学没多久。自己本来在东京就没什么熟人,小时候认识的朋友……
七濑清忽然尴尬地意识到,她国小的时候貌似真的没什么朋友。
自己在那个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自己是大白鹤,同学们都是小鸡仔,想找个可以正常交流的朋友实在是太难了。每天都觉得自己在带小孩,而且那时候她也没心思去管别人,全心全意围着手冢转。
能够亲眼见证手冢的成长实在是太令人激动了,她当然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环节。当初的她单纯地认为,自己而已变成言情小说里描写的经典套路那样,跟他发展一段青梅竹马的浪漫故事。
但在自己被塞到那个深山老林后,她的想法出现了改变,
近似于封闭的两年内,七濑清接触到了鬼怪,了解了许多故事,再加上身边没有来自小朋友们欢乐氛围的影响,她渐渐开始思考起自己来。她开始追问自己的本心究竟是什么,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两年后,七濑整顿归来,这次她对于自己有了更清楚的认识,自己的目的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见证他的成功。
哪怕这个故事里没有自己都可以,因为这关乎于她的十年执着和梦想。
第4章
阿清的点心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早田从墙外穿入屋内,她哼着小调,看上去心情不错,进来后立刻就飘到了七濑清的正上方,兴致勃勃地呼喊着七濑清的名字:“七濑七濑,我们明天去赏樱好不好?我今天去公园走了一圈,真的好美,可惜去的时候天已经快了,如果白天去看肯定会更好看的。”
赏樱花?大家赏樱花都喜欢拖家带口出去野餐或者是去拍照。那些樱花长势较好的公园,各个都是人山人海的,对于她这样喜欢僻静环境的人来说,赏樱花看起来真的没什么乐趣可言。
而且更重要的原因是,现在这都几点了?谁有空讨论赏樱花的事情?七濑清努力抵抗着不断下沉的眼皮,充满倦意地望着情绪饱满的早田:“朋友,下次我们可不可以走门?”
“为什么要走门?你还指望我给你敲个门,喊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吗?”早田翻了个白眼,她成鬼时间不长,几乎没有灵力,无法触碰任何事物,就算从门走,也是穿门板而已。
“你不觉得,我想表明的重点其实是不要这么突然的出现吗?”
倦意还是打败了理智,七濑清一个翻身背对着早田,用枕头将自己的头捂住,含糊地说了句:“有事明天再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到这一幕,早田心底有些羡慕。自从出事,她就再也没有睡着过了。尽管知道自己移动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可她还是下意识地放缓动作,慢慢退出了七濑的房间。
第二天,七濑清遵循着生物钟早早醒来,早田又不见了踪影,估计是又跑去看樱花了吧。自己刚过来的时候,也兴致勃勃地去看过,樱花这个品种还挺神奇的,单看一朵只会觉得太过寡淡,没有什么亮点,但是当成千上万朵樱花聚集在一起时,画面感瞬间变得富有冲击力起来。
她一直觉得樱花带着一股优雅的美感,没有任何攻击性,非常温和,符合国民推崇的大和抚子的形象。其实偶尔看看樱花也是很不错的活动,只是一想到公园里那人山人海的场景,又让她望而却步。
吃完早餐,她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着电视,毫无目的的按动着遥控器上的按键,看着一个个节目走马观花地在屏幕上变换着。
看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感到有点无聊。
回东京之前,她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直觉得自己肩上责任还很重,但等到真正回来了,情况却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要不……
今天去见见手冢阿姨吧?七濑清忽然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手冢阿姨是个非常温柔,说话动听的女性,七濑清一直都很佩服她,因为她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同人的情感变化,包括手冢的。
大家所认知的手冢,都是永远木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的老成少年。
其实手冢他小学就是这个样子,很多同学都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手冢阿姨就可以。
还没搬走之前他们两家关系还可以,她的妈妈跟手冢阿姨因为孩子的关系认识,也经常约着一起出门逛街喝咖啡,这次自己回来,她妈还特地嘱咐自己给手冢家带点特产。
那时候七濑清也经常去手冢家玩,还记得手冢阿姨非常温柔,她听七濑清说了喜欢吃冰淇淋蛋糕之后,每次七濑清去,都能吃到十分美味的冰淇淋蛋糕。
手冢的爸爸是外贸公司职员,性格跟手冢不太像,总体来说是个很和蔼的男人。
手冢的性格更多来源于他的爷爷——一位警司,是一位非常严谨的老人,因为工作原因,他很少在家,七濑清只见过几次,每次都被对方的气势压得服服帖帖的。这位老人对自己孙子严格要求,对于其他人家的小朋友就没有可怕了。七濑清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手冢家做客,手冢爷爷一脸严肃地给她递了个桔子,说欢迎她来做客,画面感十足。
接触多了,七濑清也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了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手冢能够成为这样出色的人,家庭绝对是一大重要因素。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还要上半天课,自己刚好可以趁着上午去拜访一下手冢阿姨。打定主意后,她迅速行动起来,换了套衣服,带上了老家的土特产,风风火火地去了手冢家。
手冢阿姨非常热情地接待了七濑清,拉着她聊了一上午。
“两年不见,阿清变漂亮很多喔,一开始我都没认出你来呢。”
七濑清笑成了一朵花,“谢谢阿姨,您也比以前更漂亮啦!”
“你爸爸妈妈都还好吗?”
“都挺好的,他们现在在老家开了一家餐馆,生意很好所以暂时回不来。”
手冢阿姨吃惊地问:“诶?那你现在岂不是一个人住?可以吗?”
七濑清面不改色地说着假话:“没事的,我叔叔也在这,目前是他在照看我。”
“那就好,遇到问题了记得来找我。”
“谢谢手冢阿姨。”
“对了,你回来还是读青学吗?”
“是啊,我之前办的是休学嘛,所以现在回来上学就可以了。”
“那真是太好了,国光在一组,你要是需要帮就去找他哦。”
七濑清抿着嘴笑了笑,她说:“我会的,说起来我昨天去买东西的时候还碰见他了,他现在长得好高啊,比我高多了。”
“是啊。”手冢阿姨一脸感慨地说:“时间过得可真快,记忆里你们俩还都在上国小,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是啊。”七濑清也是深有感触,附和说:“大家的变化都很大。”
“我还记得你搬家的时候国光还难过了好一阵。”
“诶?是……是吗。”七濑清有些惊讶,同时心里有丝丝窃喜。
“是的呢,你搬走之后那个星期,他一直闷闷不乐的。不过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把事情说出来,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所以其他人可能都没发现,以为他无所谓。其实不是这样的,国光的感情也是很细腻的。”
“这件事情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当初走得实在是太急了,后来老家那里消息不通,所以一直没法联系你们。”七濑清对此也是很心虚,也许在手冢眼里,自己压根就没把他当朋友,说走就走,连个消息都不留,对于成年人而言,可能已经习惯了人生中的分分合合。但对小孩子来说,这样的变动足以改变他的整个生活了。
她忍不住强调了一遍:“真的是事发突然,不然我绝对会跟大家说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