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做错事的是自己,但是受到惩罚的却是别人,这让南很是不安和愧疚,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忘记过汇报自己的行程。
只是发个短信,很快的。这么想着,南动了动手指,见男孩没反应,这才一点点小心地把右手往上抽。
还有一点……南全神贯注,圆圆的脸蛋还烧得红扑扑的,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自觉地瞪大。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准确无误地抬起,隔着被褥抓住了南的手心。
被……被抓住了!南吓地抬眼望去。
男孩睁开了双眼。
很久以后,南依旧记得这一瞬间的震撼。
就像是苍蓝色的太阳在他的眼底燃烧,仿佛世间的光芒都来自于此,火焰在流动,波光潋滟,却又晶莹剔透。
南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都停止了。
她想起了蓝色的宝石。
小孩子的身体长得很快,每个季度过去后,她的个人设计师都会带着专门的裁缝师上门为她度量衣服尺寸,并带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款式供她挑选。
偶尔的时候,设计师还会带上一本小册子,里面都是品牌今年新款的珠宝,如果她感兴趣,就可以当场订购。
现在,她想起了那本小册子里的其中一页。
那是名为“星空”的系列珠宝,放在画面最中间的项链镶嵌着巨大的椭圆形蓝色宝石,它切面细致,颜色透亮,正如它的名字,让人想到繁星。
南没有亲眼见过那颗宝石,但她想,那一定很美。
就像面前这双眼睛一样。
“你的眼睛真漂亮。”南脱口而出。
男孩默默地与南对视一秒,然后松开了她的手。
南蓦地反应过来,“对……对不起,吵醒你了。”
男孩没说话,自顾自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似乎是有些惊讶,随即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踮起脚往外看去。
南看着他走到窗边,不由地问出声,“你在看什么?”
男孩没有回答,一头白发与窗外的飘雪同样清冷。
南觉得对方现在好像不想被打扰,便没再继续搭话。她从床上撑起身子,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打开,果然看到好几个未接通话,有司机哥哥的,也有吉野阿姨的。
南赶忙编辑短信报了平安,正想要告知自己的位置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这是哪家医院。
“那个……”南有些迟疑地开口,“请问这里是哪家医院?”
这一次对方答得很快,“圣路加。”
“好的。”南心里放松了不少,因为这里正是她每年来定期检查身体的医院。
将短信编辑发送之后,困意忽然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南不忘强撑着道谢,“谢谢你们把我送到医院。”
最后南也记不清对方说什么了——似乎也什么都没说——心神放松之后,她终究抵不过困意,缓缓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针水已经打完了,就看见吉野阿姨正在房门处与那位黑色西装男人小声说着什么,不时鞠躬,至于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则已经不见了踪影。
将黑色西装男人送出门外,轻轻把门关上,吉野转头见南醒了过来,激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姐!”吉野趴在床边,看起来吓得不轻,“您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差点就要报警了!”
“对不起。”南一脸愧疚,“我下次一定小心。”
“请您以后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吉野擦了擦眼泪,“还好这次运气好,遇上了五条家的少爷。”
“五条?”南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那个人的名字,“是刚刚那个人吗?”
“是的。本家应该是在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东京遇见。”吉野说完突然正色道,“小姐,虽然我们才刚刚受恩于人,现在说这种话似乎有些失礼,但是还请您一定要记住。”
“这一次就罢了,以后若是遇见五条家的人,还请您务必避免与他们接触比较好。”
“为什么?”南奇怪。看上去他们都是挺好的人啊。
“不只是五条家而已,许多出身京都的大家族也一样。”吉野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听说那些大家族都多有古怪,明明权势不小,却不与圈内来往,而且时不时他们周围还会有怪事发生,家族成员经常离奇失踪,还有许多奇怪的规矩。”
“就像刚刚那位五条家的少爷,虽然对外都说是家族继任人,但是听说他们内部还会把他称呼为‘神子’。”
“神子……”南喃喃重复,想起那双令人过目难忘的眼睛,“挺适合的啊。”
吉野见南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小姐您还是要多留个心眼,这些传言经久不衰,并不一定都是空穴来风。”
“好。”南乖巧地点头。
南的身体自幼虚弱,如今受凉发了烧,吉野并不放心,执意让她住院观察。
第二天,吉野回家去准备行李,南刚打完今天的点滴,就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南紧张地四处望了望,“那个,你好?五条……君?”
却没想,对方一听到她的声音,又马上消失了。
南:?
我……很可怕吗?南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物尓似究呤霸一九贰南发现那位五条君总是每天来看她一眼就马上离开,好像只是在确认她在不在一样,而且奇怪的是,每次他都能精准找到吉野不在的间隙出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有几次南也想要尝试叫住他,但是他都不予理睬,久而久之南也就习惯了这种奇特的“交流方式”。
但今天是她住院的最后一天了,南觉得还是得好好跟他道个别才行。
毕竟,他们应该也算是认识了吧。
于是她向吉野要了画板和蜡笔,告诉她自己想要安静地画会儿画,希望能单独待一会儿。
吉野虽然奇怪南为什么会突然想要画画起来,但还是依言离开了病房。
转眼病房里只剩下了南一个人,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是在等目标出现之前,她也没什么事可做,便干脆真的拿起了画笔。
画什么好呢?南以为自己会犹豫,却没想到一下笔,她就停不下来了。
蓝色的蜡笔一点一点地被磨损,变短。
“你在画什么?”
南顿时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啊!
五条悟站在床边,看着她手上的画,又重复了一遍,“你在画什么?”
南低头看向画板,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画了什么,脸嘭的一下变得通红,慌张地把画藏到背后,“没什么!”
“你在画星星吗?”五条悟眯了眯眼,清冷的表情突然生动了几分,他伸出手,毫不客气道,“给我。”
正在画画的时候,幻想对象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实在真是太令人尴尬了,南猛地摇头,“画的不好。”
“我要。”五条悟语气近乎蛮横,“给我。”
南看了看五条悟,见他似乎不打算放弃的样子,只好泄气地把画板从背后掏了出来,不安道:“又不好看……”
五条悟伸手接过来,低头看了许久。
那是一片星空,整个画布都被涂满了蓝色,笔触呈现漩涡型向中间聚拢,越往中间去,蓝色就越黑,直到从亮丽的苍蓝变成了一个纯黑色的圆球,四周则用白色的蜡笔点缀成星河。
五条悟指了指中间那个黑球,“这是黑洞吗?”
“你知道黑洞?”南一下兴奋起来。
她的同学们没有一个对这些感兴趣。
“当然。”五条悟似乎有些不屑,“有谁不知道黑洞吗?”
话匣子就这么被打开了,两人一来一回渐渐聊起了许多事情。
从太阳系聊到星座,又从《安徒生童话》聊到《爱丽丝漫游仙境》,最后在喜欢的动画片上终止了话题。
因为南最近正在看《樱桃小丸子》,而五条悟觉得这部动画片有点无聊。
“不如《龙珠》。”五条悟断言。
南想了想,“那个赛亚人?”好像听班里的男生说过。
果然男生和女生的趣味还是不同的。
南看了看手机,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吉野似乎也该回来了。
“对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南笑容得体,“一直以来多受你关照了。”
“我知道。”五条悟说。
南眨了眨眼,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难道真有什么神奇的方法?
五条悟:“问医生。”
哦……对哦。
“这个给你。”五条悟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南好奇地接过,发现是一颗草莓味的糖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高兴地道谢道:“谢谢你。”
“那我走了。”五条悟朝南挥了挥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自顾自地走出了门外。
“啊,那再……见。”南话还没有说话,对方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是来特地跟我告别的吧。南看了看手中的糖果,心想。然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画板被他拿走了。
还没问名字呢……南小声嘟囔。
自那以后,南就没再见过他了。
他像梦一样出现,又像梦一样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直到五年后。
第3章 六眼的副作用
那天醒来以后,五条悟吃了一惊。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那种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焕然一新的感觉,也许对别人来说是平常,对五条悟而言,却让他感到新奇。
听当天的护卫报告,他睡了将近五个小时。
一举冲上了五条家历代六眼能力者连续睡眠记录榜单的榜首。包括婴儿时期。
毕竟六眼向来不讲理,每时每刻不受控制地向外界搜集着情报,就算拥有能够处理这些巨量情报的大脑,持续不断涌入的信息流还是让人难以入眠。
家族里的人听说了这件事以后,大多认为是巧合,毕竟是几百年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都没能缓解的失眠症,没人相信天上会突然掉馅饼。
只有五条悟知道,这天上约摸是掉不了馅饼,但确实掉了一大块蛋糕,还正好砸他头上了。
于是他立马藏了起来。
又没忍住伸出个脑袋靠近了一些,在感觉到灵魂松懈之前,五条悟赶忙又缩了回去。
其实他根本不需要每天来确认她是否还在。
因为在他眼里,她实在太惹眼了。
医院本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聚集地,对死亡的恐惧就是咒灵生长最好的温床,往常五条悟也并不喜欢医院,那些聒噪的咒灵总能吵得他脑子疼。
但在她周围不同。
仿佛黑夜里的灯火,火苗微小却驱散了黑暗,所有的咒力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就会被蒸发,弱小的咒灵甚至都不敢踏入她所在的这一层,就算是在最寒冷的夜晚,她的周围也要比其他地方温暖。
而且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与喜久福的甜味不同,跟蛋糕也有些差距,那是一种五条悟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明明很甜却又不黏腻,像薄荷一样轻飘飘的,沁人心脾。
钩得人心痒痒。
五条悟抬头问背后的人,“你什么都没有闻到?”
西装护卫一脸茫然,“什么?”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明白过来这不是单纯的嗅觉。
是因为六眼吗?
“小朋友又来见朋友了吗?”走廊上歇息的老人家看见五条悟,呵呵一笑,“不要害羞嘛,进去跟人家打招呼啊。”
五条悟抬头看了看老人家,沉默半晌,然后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背后还传来老人家善意的调侃声,“哎呀,果然是害羞了。”
他怎么可能害羞。五条悟不屑。
他这是警惕。
五条悟早就发现了,在这一层的走廊上,歇息的病人明显要比其他楼层多,甚至会有其他科室的病人特地来到这里,对着墙上的挂画聊天,往往待上半天也不走。
这些人显然都不是因为闻到甜甜的香味就走不动道的人——更何况他们也闻不到。
有的时候人类的本能就是那么神奇,五条悟确定这些人里没有一个咒术师,他们完全不知道咒灵的秘密,也不知道诅咒的原理,只是本能地感知到待在这里会比较舒服,就如同趋光的飞虫一样,汇聚在这附近。
他企图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因。
“少爷,这是您要的调查报告。”西装男子弯腰把薄薄的几张纸递了过去,然后挠了挠头,“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只是一名普通家里的大小姐。少爷是有什么顾虑吗?”
五条悟低头翻看手上的报告。
普通小孩在七岁的时候可能连字都认不全,但他可不是普通小孩。
天羽南,父亲是有名的商人,母亲则是天文学家。自幼父母双亡,身患残疾,目前的监护人与她无血缘关系,由双亲生前通过遗嘱指定,该监护人与她父母生前保持着长时间的良好关系,留下的遗产也在由他代为管理。
日前就读于东京的某贵族小学,同学关系良好……五条悟继续往下看去,发现后面都是一些繁琐的病例介绍。
在咒术师眼里,这是一份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简历了。
“祖上有咒术血脉吗?”五条悟问。
“祖上三代应该没有。”西装男子老实回答,“若要追溯到更远,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需要继续找吗?”
“……”五条悟犹豫了一下,“算了。”
大概是天与咒缚吧。
五条悟这次瞅了一眼病房里的轮椅,又马上离开了。
他听医生说,过两天她就要出院了。
干脆把她抓回去吧,反正五条家也不缺闲人。
结果自然是被家族长老呵斥了。
“咒术师不可打扰普通人的生活,我们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怎能带头毫无缘由地绑架他人!”
要是知道缘由,估计你们绑得比孙悟空上天还快。五条悟吐槽。
不过他是不会说的。
作为五条家几百年来唯一诞生的六眼与无下限术式使用者,五条悟的一举一动都在咒术界的观察之下,如今他频繁地围绕着一个陌生女孩行动,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不出意料又将是一位名垂青史的天才咒术师,想要将他扼杀在摇篮里的诅咒师数不胜数,甚至就连咒术师内部,也有许多人想要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