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杨点头,顾泽成却又说道:“更何况,在下听闻,真定王仁义豪迈,大军亲至,想必只是想顾某的成色吧。”
陆正杨这时才大笑起来,邀请顾泽成到陆府作客,顾泽成神色不变,欣然赴宴。
原主也是在这天,第一次见到顾泽成,她出身陆氏这样的地方氏族,自幼习武,自然久闻顾泽成的大名,得见心目中的英雄,难免娇羞。
陆正杨就知道了女儿的心意,并在宴后,亲自提出了与顾泽成联合之事,顾泽成当即诚恳求娶原主,这么上道,让陆正杨非常满意。
两方说定之后,陆正杨好像不经意道:“先前大军围拢,贤婿真是好胆色,若老夫不是与贤婿商议,而是要围而杀之呢?”
这话是试探,也是提点,顾泽成是否也太过托大?
顾泽成却有些羞愧地道:“泰山大人羞煞小婿……实不相瞒,并非小婿有胆色,实则在远远见到大军尘土,小婿已另行派心腹往上谷而去,若小婿有甚万一,上谷已与小婿结盟,必会出兵。”
陆正杨却是真正惊讶,顾泽成城府手段可见一斑。
原主嫁给顾泽成,婚后十分恩爱,随后的事情,也证明了陆父的眼光,顾泽成很快征战平定了河北,收拢三方兵马,并在建始帝派使节召他回京之时,以河北未定三次拒绝。
建始帝怒而派兵,顾泽成前往迎战,原主有孕在身便留在大本营宛城,但没有料到,建始帝的大兵却是兵分两路,另有一路偏军绕过顾泽成奇袭宛城,原主不顾有孕在身,亲自披甲执锐登城迎敌鼓舞士气。
顾泽成前线大胜迅速回击,与守兵夹击打败了敌军。
不待原主与夫君小别胜新欢,却发现丈夫的军中又多了一个美娇娘方舜娘,这一位据说还是丈夫自幼定亲的青梅竹马,本来要完婚,只是乱军中失了踪迹,可对方一直苦苦寻找顾泽成。
顾泽成亲自与原主道歉然后又道:“……是我有负于你,可舜娘这么些年飘零辛苦还照顾吾姊,我亦不忍相负……”
于是,那一位方舜华也入了府,两人都称夫人。
原主就在这种情形下,小产了。
第三个世界了,陆青殊终于明白系统为什么舍得给她原主的记忆了。
上来就是这种后宅/后宫中,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系统是觉得,给她记忆,让她放弃幻想,老老实实面对方舜娘这个“敌人”,不要胡搞八搞吧。
毕竟,这个副本,如果上来就搞倒顾泽成,已经是地狱难度,而方舜华这个对手,就在眼前,迫在眉睫。
顾泽成即将称帝,没有称帝,反正都叫夫人,混乱就混乱着;
而一旦称帝,天无二日,后宫也不可能有两个皇后。
输赢,就是妻和妾的分别,不论是名分,还是权力,都天差地别。
系统:“嘻嘻,恭喜宿主掌握副本进度!”
第33章 【修】
不待陆青殊讽刺系统几句,一个女声在耳边哽咽道:“殊儿,这是参汤,你、你快喝些,哪怕是为了娘,你也喝一些吧……”
陆青殊听出来,这是真定王妃的声音,原主这次大病,小产可能只是次要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原主自己放弃了。
大概原主从小到大一直非常顺遂,她的眼中,自己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们结成连理、恩爱无双,是世人眼中最羡慕不过的幸福,有一天,这种幸福生活破灭在眼前,再加上小产的打击,原主实在是无法接受吧。
陆青殊叹了口气,这些女孩子呀,明明有大好年华,不过只是偶然在个渣男身上栽个跟头,怎么可以放弃呢?
所以,她张口喝下参汤,原主大概只是困在这小小的天地太久,她既然得到了对方的身体,那就应该让对方看到世界之大,人生的舞台可不只有小小的宅院与后宫,还有辽阔的天下与远方,更有挚爱的亲人。
然后,陆青殊睁开眼,看到一张泪水打湿的温柔面孔,见她醒来,面孔的主人搂住她,泪珠扑簌簌落下来:“殊儿!好孩子,不怕,娘一直在这里,你放心好好休息。”
这具身体底子好又年轻,有真定王妃照料,不过七、八日,陆青殊就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可以正常坐起,渐渐可以在侍女帮助下,开始绕床走动。
真定王妃本是不许,陆青殊却是娇嗔道:“阿娘,一直躺在床上,都要生青苔了,便让我走走吧。”
真定王妃实是被她这场大病吓到了,她本是在真定王府,收到消息知晓女儿怀孕、女婿要征战,也冒着烽火来照料,谁知才到宛城便收到消息,说是女儿小产,她连夜入城见到便是女儿命悬一线,若非是她带着百年老参,只怕便要天人永隔,叫她这做娘的如何不后怕,无论如何也要女儿坐足双月子。
待大夫来看过,道是屋内略微走走也无妨,真定王妃才许了她在屋内略微走动。
这日阳光正好,母女二人便难得在院中晒太阳,侍女却来回话:“蒋夫人与西府夫人说来探望夫人。”
这位蒋夫人就是顾泽成的姐姐顾良妹,西府夫人自然就是方舜娘了。
陆青殊有点惊讶,她只把身体康复放在第一,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想到,对方却先找上了门来。
真定王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但她毕竟是多年的当家主母,也是有城府的:“既是蒋夫人来了,自当相迎,旁的却是哪来的阿猫阿狗,莫要进了门。”
陆青殊握住娘亲的手微笑道:“阿娘,来都来了,便叫她们进来吧。”
真定王妃却是担忧地看了女儿一眼,她晓得女儿的心病,只是怕这外头来的东西惹得女儿又难过,这可才出了月子,身子稍微好了点。
不多时,顾良妹同那方舜娘便进得院中。
真定王妃是长辈,且如今顾泽成虽说隐约有天下收归袖中之势,也只是隐约,还未正式称帝,真定王妃便在爵位上,也压了顾、方二人一头,二人要先向真定王妃行礼。
顾良妹是顾泽成之姊,那陆青殊当然也是要见礼的。
问题自然出现在陆青殊与方舜娘之间。
甫一见方舜娘,陆青殊有些明白了顾泽成为何对这个青梅念念不忘,她和原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丽,原主明丽耀眼,顾盼生辉,好似骄阳烈日,艳丽无匹;而方舜娘却气质温婉清丽,温柔如静花拂水,让人心生好感。
然而不待陆青殊说话,顾良妹却是笑道:“青殊妹子,舜娘比你年长一岁,你便也唤一声姐姐吧?”
陆青殊:……
什么叫也唤一声姐姐?陆青殊这么称呼顾良妹,因为她是顾泽成的长姐;她如果这么叫了方舜娘,岂不是要承认方舜娘地位居长?
这两声姐姐可不是一回事,纵然陆青殊对眼前这局面不曾放在眼中,也对顾良妹这种明显拉偏架的行为不甚感冒。
真定王妃已是勃然作色:“我只生得殊儿一个女儿,天下亦知真定王府只有一个郡主,哪里来的姐姐?!”
顾家虽也号称是什么大晋皇室后裔,但到了顾氏姐弟几个这里,不知道是多少代了,一代代削爵下来,和普通农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顾家父母早就过世,顾良妹作为长姐,既是地里干活的好手、又能做得刺绣补贴家用,靠着这股泼辣能干才将两个弟弟拉扯长大并接受教育,她自然不会是那种会畏惧强权的人,否则早在村里被吃个骨头不剩,哪里能护得住全家。
她登时便反驳道:“王妃这话也未免太过难听,阿成是我一手养大,我们原本就是普通庄户人家,不也与王府做了亲家么?舜娘自幼与阿成一道长大,早早定下亲事,便是六礼也只差亲迎便过门了,若非是这杀千刀的世道叫我们一家人分开……没准都三年抱俩了,如何当不得青殊的姐姐?”
她这逻辑也是强大,你王府看不起舜娘,不也把女儿嫁到我们顾家了吗?凭什么看不起舜娘!
真定王妃却是冷笑一声:“蒋夫人,顾家是顾家,方娘子是方娘子,好叫你知道,尊卑长幼之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论国法,青殊乃是郡主之尊,方娘子不过一介民女;论家规,青殊大嫁之时,十里红妆亦告族祠,令弟乃是明媒正娶,而这一位,六礼未成便不是正式过门,如何能与青殊相提并论?!”
顾良妹听得这话登时气急将手一叉:“真定王妃,我敬你是长辈才同你好好说理哩,我们庄户人家没有你那许多说道,只一条,我都打听得明明白白了,青殊小产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生养,这七出之条里面,无所出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我顾家以后承嗣还要指着舜娘,就这一条,凭啥能让青殊做大妇!让她叫一声姐姐哪里冤枉了?!”
真定王妃气得面色煞白,身子都在颤抖:“你!你!”
陆青殊连忙扶住她,真定王妃却连忙转头看向陆青殊:“殊儿,不是,你莫要……”
陆青殊却是哪里会在乎以后会不会生养这种事,甚至思路打开,在这种医疗条件极差的时代,不能生养……可能是个福利也说不准,比如搞定渣男之后,还可以找找小鲜肉咳咳。
她只是镇定地向真定王妃微微一笑,然后才转头看向顾良妹:“您方才所说,是顾泽成的意思吗?”
陆青殊声音温柔,口气不卑不亢,却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让顾良妹缩了缩脑袋,她自忖论吵架十里八乡没人是她对手,连这真定王妃不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这个陆氏连眼神都这么平静,实在是她吵架的对手里面没有过的。
而且,她说起阿成的名字,也丝毫没有愤怒,没有气急,没有畏惧……想到顾泽成那边,顾良妹更是有了几分惧意,她这次来寻陆青殊,确实是她的思量,她只是听说阿成马上要成了皇帝,皇后的人选却没定,那怎么行!
可是想到弟弟素来颇有主意,却不一定愿意见她这样行事,顾良妹就有些踌躇起来。
方舜娘也连忙拉着她劝道:“阿姊,我们今日本是来探望……夫人的,莫要生口角。”
她又向真定王妃与陆青殊行了礼:“阿姊本是为我不平,只是我知道自己出身寒门,并无意相争,还请王妃与夫人见谅。”
真定王妃见她这退让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可是见多了后宅手段,上前斥道:“你倒是装得……”
方舜娘连忙后退,一手护住腹部。
陆青殊连忙拉住真定王妃,不让她娘上前,与方舜娘保持距离,她的视线也随之落在方舜娘肚子上。
真定王妃看到这一幕,气急反笑:“六礼未成便这般急不可耐,好一个出身寒门!我道怎么有这胆子上门来示威,原来是怀着这孽……“
陆青殊这次连忙捂住她娘的嘴,没让真定王妃落下口实。
可顾良妹哪里猜不到她接下来的意思,立刻怒道:“就只有你女儿肚子里出来的才高贵不成!可你女儿现在又生不了了!再者,你女儿虽是郡主,那也不过是前面那个假帝封的郡主,阿成马上便要当皇帝了,舜娘怀着他的娃,到底谁比谁更高贵?!”
陆青殊这次没再让真定王妃说话,只站在顾良妹面前,略带“伤感”和“难过”:“顾家姐姐,你今日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不必再说什么探望我的话,顾泽成将要称帝,这位方姑娘已经怀了顾泽成的孩子,而我们真定王府已经算不得什么了,所以,你希望我向这位方姑娘低头对吧?”
明明她就是这个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陆青殊说出来的话让她觉得哪里不对。
陆青殊平静地道:“我知道真定王府也许在顾家看来算不得什么了,但我毕竟是王府郡主,向人低头绝无可能,既是如此,我会与顾泽成和离……你与这位方姑娘,恕我不送了。”
院门刚刚关上,陆青殊吩咐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回真定。
真定王妃便抱着陆青殊失声痛哭:“我的儿,我苦命的儿,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听你那杀千刀的爹的!”
陆青殊本来还在盘算,在她看来,这个顾良妹来得好啊,她的下一步棋终于可以落子,结果一看她娘已经哭个泪人,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阿娘,你莫哭了……”
母女二人坐在屋里,真定王妃见四下无人,咬牙切齿道:“你爹当初说这姓顾的必会龙跃于渊,非要将你下嫁,他当时有什么?!一穷二白!若不是靠着你爹相助何来今日局面!我们真定王府必不能与他善罢甘休,他休想做什么当皇帝的清秋大梦,你爹不反我定也要他反了!”
陆青殊一怔,登时心中酸软……可怜天下父母心。
真定王妃抹着眼泪:“都怪我,没能给你生个兄弟,否则你爹何至于将这天下拱手相让,我的宝贝女儿,堂堂郡主,何至于被个村妇羞辱至此,不杀此村妇我绝不甘心……”
陆青殊给真定王妃轻轻擦拭眼泪:“娘,顾良妹也好,方舜娘也好,她们敢这般做,归根到底,还是顾泽成给的底气,所以,杀了她们也不能真正解气呀。”
真定王妃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便听陆青殊心平气和地道:“咱们既是要回真定了,当然要捅顾泽成一刀啦。”
说着,便有下人为难地来回话,方才夫人说的是全部打包带回真定,有些笨重的家伙什实在太重,什么黄花梨的家具,这些东西皆是王爷为了爱女花费巨资置办,贵且重,实在不好带,路有个磕碰,或是赶上雨水,都会有损伤……
陆青殊淡定地道:“城中不有几家上好的当铺,全部拿去当了。对了,当回来的银钱也不必拿回来,你多带些人手,在城中多支些棚子,先时随我守城的将士,有阵亡的,家属可来领一千钱,重伤的,家属来可领八百,轻伤的也可分五百钱,若是银钱不够只管来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