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程落醒过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季节性流感,反复无常,也有再烧起来的情况。
陈望洲本打算在这儿照顾她一天,结果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张景泽又给她打电话,问她晚上还要不要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
程落也没提自己感冒发烧的事,但她不舒服,自然也不想出去,就拒绝了。
可张景泽又问那明天有没有时间,程落还没回答,抬眸恰好撞进一双犀利的眸子中。
“明天,我觉得可以。”
程落又和张景泽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明天去干什么?”陈望洲把水杯塞进她手里。
“和我男朋友约会,吃饭看电影。”
“再约会,也是个挂了名的冒牌货。他是你男朋友?那你生病发烧不还是我照顾你?”陈望洲懒散地说,满脸桀骜与不屑。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生病,他要是知道他也会照顾我的。”
“那你怎么不和他说?”
“你想我和他说?”程落反问,步步紧逼。
“有本事你就说,你要是敢让他来,我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我就没法保证了。”
“你要使手段针对他?”
陈望洲笑了下,“别,我是守法好公民。而且,我也没说我要对他做什么,他一个大男人,你觉得我稀罕他?但是落儿,我能对你做些什么。”
“比如说,亲你。”
程落咬牙,手锤了两下被子,翻过身不理他。
她告诉自己不要和他逞口舌之快,他这人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太不正经。可胸口还是闷了一口气,她发现,她玩儿不过他也说不过他。
老男人,仗着年龄大阅历深欺负人。
程落说着要明天去和张景泽约会,结果当天傍晚,陈望洲一个电话毁掉了她的计划。
他给钱云锦打电话,刚开始话题还正常,后来就扯到了程落生病上。
为了让她明天不出去,他添油加醋地说:“对,落儿按时吃药,烧已经退了。可她这丫头不听话,您也知道她这个倔脾气,惦记着手里那幅画,生病还要去忙,我怎么说她都不听。”
昨晚她说要跟钱云锦告状他欺负她,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于是他现在先下手为强,恶人先告状,反咬她一口,告诉奶奶她不好好休息,把她弄回家,省的她去见张景泽。
钱云锦惦记着程落的身体,勒令她回陈宅住。
“奶奶,我真没事儿。”程落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也没说要生病工作,都是三哥瞎说的。”
她的话落到钱云锦的耳朵里就是在替自己辩驳。
“你就回来吧,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一些。”
挂断电话,程落抱起枕头就冲着陈望砸过去,“你就是故意的。”
陈望洲夺过枕头,调侃道:“看来病是好的差不多了,都有力气打人了。”
“既然如此,这凶器就归我了,我拿回家枕。”他大言不惭地说。
程落翻身坐起来,半跪在床上去抢枕头,他却故意逗她,抬手把枕头举高,美其名曰说:“多运动运动,出点汗,病也能早点儿好。”
程落一手压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去够枕头,柔顺的长发划过他的脸颊。
眼看着她就要够到,他把枕头递到另一只手上,伸长胳膊,把枕头举得远一些。
程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睡衣卷到大腿根,露出白皙的皮肤。她抿了抿唇,“还我。”
“自己来拿。”他晃了晃枕头。
程落攥住他的一只手,视线全部放在枕头上。她一脚跨过他的腿,半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去够枕头。
她穿的宽肩吊带裙,还算保守,可低头间,胸口的风光还是被他一览无余。黑色的吊带睡裙,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满眼都是微微的拢起,以至于忽略了露出一个蝶尾的蓝色刺青。
他喉结滚动,眸色幽深,嗓音也低沉下来,“落儿。”
“你还我。”
陈望洲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反应,他觉得他要疯了,手被大脑支配着扔掉了枕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他哑声说:“落儿,不闹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警告,可她却置若罔闻,拍开他的手,把枕头当做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陈望洲凑过去,挑起她的下巴,几乎不受控制地吻上了她的唇。
舌尖相抵的那一刻,她开始推他,而他也立刻松开了她。
他稳住呼吸,手拖着她的小脸,“落儿,即使你不问,我还是需要和你交代一下。这两年,我没和别人在一起过,我的生活里也没有其他女人。”
程落呼吸一滞,觉得不可能,可他的眼神又太诚挚。
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就剩了句:“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望洲笑了下,笑容亦正亦邪,颓败又让人生欲。
他说:“这两年,我的性幻想对象一直都是你。”
第19章 影
程落终于在敏感词出来的那一刻, 感受到了环绕的危险气息。他的眼神太过犀利,理智在极力压抑着欲.火。
她抱着枕头的手缩了缩,视线几乎是不自觉地缓缓下移。
因为家里没有他的衣服, 他穿的还是昨天的那条裤子。黑色的定制西裤, 泛着光的腰带下方微微隆起, 藏着一头野兽。
他平时的穿着比较休闲风,程落觉得他这是骨子中自带的一种气质。即使是一套正装,穿在他身上也别具一种不羁的颓欲感。
他爱穿衬衫,尤其是夏天喜欢穿花衬衫配墨镜。他很少系领带, 最上端的两颗扣子不系, 露出脖子处的项链和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她永远忘不了他带着她去马来西亚度假的时候, 他躺在沙滩上的木制躺椅上,穿着花衬衫,带着墨镜, 手上捧着椰子,嘴角叼着吸管。
他看见她,对她招招手, 她立刻就兴冲冲地朝他跑了过去。
她觉得他对她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一种会和理智较量的吸引力。
正如现在,程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视线紧紧盯着昂扬的某处, 思维却跑到了他的日常穿搭上。
她都已经要丢盔弃甲了,可他却步步紧逼。
他现在有些难受,知道远离她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她:“落儿,你呢?”
你的性幻想对象是我吗?
话题已经过于露骨了, 从他回来后,他们的关系也终于不再紧紧局限于一个吻了。
陈望洲盯着她绯红的耳根, 看见她抿了下湿润的唇,偏过头,手撑着床开始一寸一寸的往后移。
他自然不知她联想到了那个春梦。
潮湿的夜,微凉的风,滚烫的吻,很真实的感觉。
那时候她还有些不屑,现在却像一颗子弹正中眉心。
也许在辗转反侧的夜,她也是想他的。
可相较于他,她脸皮薄,自然不会承认她梦到过他。
程落知道,按照她的一惯反应,自己应该把他的话怼回去,可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避开这个话题。
这次和上次他拿避孕套逗她不一样,毕竟她又没买过这种东西。
可她确实实实在在梦到过他。
“三哥。”她憋了半天,就叫了一声三哥,又在提醒他身份。
陈望洲点了点头,自嘲地笑笑,他确实是冒犯到她了,毕竟身体的反应是真实的,也偏偏是他控制不住的。
他突然起身,凑得她近了一些,她立刻闭上了眼睛。
陈望洲被她这个反应气坏了,搞得他像是一个不顾人情愿的人。
可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每次,他都会顾及她的感受。刚开始的时候,她承受能力比较差,他血气方刚,但每次只要她一哭,他都会停下来摸摸她的头发亲亲她,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两人磨合了一段时间,他才渐渐摸透,她在床上哪句话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是真的“不”。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故意把她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然后掀起被子把她裹上。
“好不容易出点儿汗,好好盖被子。”
程落感觉到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她睁开眼,看见他出了房间。
再然后,他去冲了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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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起了小雨,这个季节,雨水的湿气交杂着寒气丝丝入骨。
陈望洲看程落没烧,便让她收拾收拾,带着她回了陈宅。钱云锦知道她发烧了,提前让李姨给她煮了可乐姜汤。
钱云锦说姜汤能驱寒,可这东西实在是难喝,辣辣的,还有一股怪味。
程落不爱喝,所以李姨拿可乐给她煮的。程落看着热可乐里面飘着的几片姜丝,挤出一个笑。
可乐配姜丝,都委屈可乐了。
李姨也给陈望洲递了一杯,他这个不喜欢隐藏情绪,把嫌弃写在了脸上。他看了程落一眼,后者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让他反抗。
他反抗,她就赚便宜不用跟着喝了。
陈望洲轻笑了下,他的落儿就是能屈能伸,刚刚在车上还因为那事对他爱搭不理。现在,眼巴巴地求他。
其实他想告诉她,她反抗比他有用。她要是说不好喝不想喝,长辈们不会强迫她喝,顶多给她说说姜汤的作用。可要是他说,那他就得挨两句数落。
陈望洲看向苏蓉,话还没说出口,苏蓉就笑出了声。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她说:,“快喝吧,一会儿你奶奶下来,又要数落你了。”
话音刚落,钱云锦就从楼梯上下来了。
二人到家的时候,她正在抄写《金刚经》,修身养性,抄完才下来。
“我看看谁不好好喝?”钱云锦坐在沙发上,看了眼程落,“好好喝,喝了病就好了。”
程落也能理解陈家人对她发个烧大惊小怪的行为,毕竟那年她真差点儿烧死,在长辈眼中,她有前科。
她抬眼看了下陈望洲,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她闷头喝了一大杯可乐姜汤,喝完还打了个嗝。
程落擦擦嘴,“奶奶,三哥也得喝一点儿,我怕我传染给他。”
钱云锦怎么可能听不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也不知道两兄妹闹什么矛盾了,只抬抬下巴,顺着程落的话,让陈望洲也把姜汤喝了。
在陈家长辈眼中,这些年,两兄妹磕磕绊绊熟起来,感情胜过亲兄妹,他们还挺欣慰的。毕竟程落刚来家里的时候,陈望洲态度不咸不淡的。他那时候二十一,家里主要怕他把程落带坏了。
两兄妹打打闹闹也是常态,可毕竟程落不是亲生的,还是个女孩子,年龄又小,家里多少会偏心一些。
程落看了眼陈望洲,挑衅地眨了眨眼,她喜欢在小事上跟他唱反调,用来报积压已久的仇。
钱云锦抬手摸了摸程落的额头,“应该是不烧了吧。”
程落乖巧地点头,“不烧了,奶奶。”
“不烧就行了,感冒了得多休息,不能总是忙工作。”
“我也没怎么忙工作。”
程落觉得画画于她而言不是工作,更是一种兴趣,一种从小到大的陪伴。她爱画画,希望自己的画得到大家的喜欢,但又不想过分物质化。
她想办画展,本来是一件挺容易的事,花钱就能筹办的事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大事。可她不想亵渎这份热爱,所以开了个工作室,佛系接单,偶尔在公众平台分享个作品积累人气。
她希望如果以后她办画展,来看展的人能有一部分是以为纯粹喜欢她的画,而不是听说这个展办得如火如荼,顺便来看看。
这大概就是搞艺术的人的想法吧,想找到能懂你作品的人。
如果以后要是工作的话,她大概会跟着她老师国家级著名的文物修复师黄玄工作。
黄玄年过六旬,身体硬朗,依然在工作。他当年学的考古专业,毕业时从事文物保护工作,在北城文物保护机构工作。
后来他说他对文物有特殊的情感,他想让残缺破败的文物焕然新生,传承文化的意义,便开始做文物修复的工作。一做就是四十余年,他致力于古书古画的修复研究,发表了许多学术论文。
“那是忙着上课?黄玄是不是整天带着你熬夜,我得找他和两杯茶聊聊了。”
钱云锦和黄玄算是故交。
当年黄玄投入大量的心血研究古画修复的技术,就是钱云锦给投的资金做支持。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程落才有机会和黄玄认识。程落是跟着黄玄入门的,尽管黄玄不在学校任教,程落还是和他走的挺近的。
程落环住钱云锦的胳膊,“奶奶哪有,我师父待可好了。”
她暗戳戳地看了陈望洲一眼,“都是三哥在夸大其词,我烧退了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
钱云锦笑了声,“行了,上去休息吧,晚饭好了叫你。”
“谢谢奶奶。”
程落刚起身,手机就响了,又是张景泽。
她看了眼钱云锦和苏蓉,觉得还是不接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