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她和张景泽说让他扮演自己的男朋友应付“家里人”,这个“家里人”仅限于陈望洲。
假男友,她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苏蓉。
上次苏蓉邀请崔礼来家里喝茶,她还挺震惊的。崔礼阅历深还能应付这种场面,可若是张景泽来了家里,那可真是死亡场面,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程落立刻挂断了电话,可张景泽锲而不舍。
苏蓉立刻就想起了南漾,也是知道南漾和崔礼谈恋爱后,苏蓉才想起南漾手机不离手,电话响了不接等等端倪。
所以这次她直接就问程落:“落儿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谈男朋友了?”
程落立刻摆了摆手,先否认,“没有,就是一个学弟。”
她觉得这样形容也不算说谎,张景泽本来就是她的学弟,还是直系的。
“那你不接电话,我还以为你和南漾一样谈恋爱了不和家里说。你要是谈恋爱了可得说,家里得替你把好关。”苏蓉连连叮嘱。
钱云锦也符合着说:“落儿得要一个会疼人的男朋友。”
程落心跳骤然加速,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她不想听长辈们提这个话题,尤其是在陈望洲面前说。
他饶有兴趣打量她的眼神让她生畏,她怕他插嘴说些什么。他这人,总喜欢在边缘试探,里里外外说些仅有他们两个能听懂的暗示性话语。
“长在路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怕真有一天家里发现他们俩的事,那她真没脸面对大家了。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她握着手机说:“我知道了,奶奶,苏姨,我先去接个电话。”
程落上楼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果然不出一分钟,又响了起来。
“怎么了?”
“落落,你又烧了吗?我突然想起来,是不是没人照顾你,要不然我过去照顾你吧,帮你端个水拿个药的。”
程落指尖敲打着桌子,她真觉得张景泽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他虽然年龄小,但心细,会体贴照顾人。
想到这,她的良心又受到了谴责,她就是在利用一个纯情男大学生的感情。
她想起了找个男朋友的初心,就是为了骗陈望洲。可现在她这个假男友对他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他和原来一样肆无忌惮,亲她逗她,甚至还口头上说着“你那个假男友”“冒牌货”之类的话。
既然被他发现是假的,那张景泽这个男友身份就没什么意义了。而且,她也不想再利用张景泽的感情了,她知道,他还挺认真的。
“我没事儿,你不用过来,我回家了,有阿姨照顾我。”
“你没事儿就行,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怕你自己在家发烧挺着急的。”
“谢谢你。”程落说。
程落觉得她其实应该和张景泽谈一谈,可话到嘴边,又觉得在电话里说挺不合适的,便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们不是说了明天一起看电影吗?我时间挺宽裕的,你呢?你明天要是不舒服,我们就先别看电影了吧。”
程落觉得她现在状态还挺好的,“应该没事儿,那我们明天见吧。”
挂断电话,程落轻舒了一口气。
“他人还挺关心你。”陈望洲轻笑一声。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谁让你偷听我电话?”程落扭过头,蹙着眉,捂住手机。
陈望洲晃了晃手中的药,“给你送药也有错。”
“你们就这么爱约会?生着病也得去看那个破电影?你还真打算和他培养感情?”
程落听他这么问,叛逆心又起来了,她又想继续和张景泽谈恋爱了。
“那电影院也没规定人感冒就不能去看电影吧。再说,也不是破电影,这个电影明星我还挺喜欢的,他经常上热搜的。”
“男的女的?”
“什么?”
“电影明星。”
“男的。”
陈望洲一听是个男的,瞬间又不爽了。他这醋意也是挺浓的,也挺变态的。
“哪个电影明星你说说名字,让陈固北联系联系人家,请到咱家喝点茶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她闷闷地坐在沙发上,把毛毯盖上,“而且,我这种情感你不懂,是单纯的欣赏、崇拜与喜爱。他就像是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程落说的邪乎,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形容的是谁。她就是想这么说,说让他今天那么过分。
居然……
程落想把脑海中那些有色的画面摇晃出去,都怪他,有些画面现在还在她的脑海里闪,经久不散。
“还莲花。”陈望洲哂笑,“怎么没见你形容过来我,你说说,我像什么?”
程落瘪了瘪嘴,“我觉得你不要试图在我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其实她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越是了解一个人,越难以用一个单一的意象来描述这个人。因为意象只能寄托单一的某个部分,没办法笼统的概述整个人。
“你也知道你说的不是好话?”
陈望洲没想到她会承认,他可以接受她生气时的情绪化表现,落在他眼里,也觉得可爱。
程落起身,攥着他的胳膊往外推他。他倒是配合着她,直到一扇门竖在两人之间。
然后,他听到了门落锁的声音。
-
程落半夜又小烧了一次。
尽管有李姨照顾她,可陈望洲还是起来了。
李姨给程落拿过药之后,又问她:“饿不饿?”
程落可怜兮兮地说:“想吃冰糖雪梨银耳羹。”
冰糖雪梨银耳羹不难做,将雪梨、银耳、红枣、枸杞等材料处理好,然后小火蒸煮就可以。
可李姨却犯了难,因为家里没有雪梨。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潮乎乎的,扫落了秋叶。
家里的食材,除了空运过来的,其他的都是李姨负责购买。
可这么晚了,而且是这破天气,李姨有些打怵。
李姨犹豫了一会儿,上楼坐在床边,“落落,家里没有雪梨了,外面还一直下着雨,估计正常的水果店都关门了。”
程落立刻会意,“那没事,我不吃也行。”
“明天我去买,再给你煮好不好?”
程落虽然骄纵,但也不是蛮横无理,她也知道这种鬼天气是在为难李姨,立刻点点头。
下雨天,就算是白天,街上的小贩都收摊了。
更何况这大晚上,估计没有店还开门呢。
陈望洲闻言,蹙起了眉头。他站起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家里就没有雪梨吗?”
李姨点点头。
陈望洲摆了摆手,“知道了,我找人去弄。”
他看了眼程落,说:“没有生病了想吃些什么还吃不到的道理。”
程落觉得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乖乖地看着他拿着手机下楼。
当天晚上,陈望洲给人打电话,大费周章折腾了半天,人都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结果就是为了两个雪梨。
雪梨送上门,李姨去厨房给程落煮冰糖雪梨银耳羹。
陈望洲坐在床边逗她,说为了两个雪梨,他可是求了不少人,让她边休息边考虑怎么报答他。
程落拍了下他的手,手被他反扣住,他又说:“牵一下手,就当报答了。”
随后又给自己提升了一下人生境界,说自己无私奉献、不求回报。
程落翻了个白眼,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攥着。她的手有些凉,他想帮她捂暖和了。
突然,苏蓉披着衣服进来了,看了眼陈望洲,精致的眉毛微拧,说:“你怎么在落儿这儿?”
陈望洲坐在床边,身体挡住两人扣在一起的手,苏蓉没看见。要是看见,就不止是这个反应了。
程落怔了下,下一秒,陈望洲就镇定自若地松开了她的手。
“这不她发烧了吗,我过来看看。”
“李姨呢?”
“楼下呢,落儿要吃雪梨银耳羹。”
“你怎么总是来落儿的房间?”苏蓉问。
前些年还可以理解,毕竟程落粘他。可现在,程落也是个大姑娘了,他毕竟不是亲哥哥,就算是亲哥哥,也该保持一定的分寸感的。
程落头皮发麻,她觉得听到这话,她烧都已经退了。因为她现在感觉不到任何难受,满脑子都是苏蓉的那句“你怎么总是来落儿的房间”。
对啊,怎么总是来呢?
陈望洲起身,露出个混不羁的笑。
他还没说话,程落先开口,“是我叫三哥过来的,因为我想吃冰糖雪梨银耳羹,家里没有,所以想让三哥想想办法。”
她这个谎言,合理,可以打消苏蓉的疑问。但是拙劣,只要苏蓉一去问李姨,就露馅了。
陈望洲打了个瞌睡,对苏蓉说:“您过来了正好,您辛苦看着点儿她吧,我忙了一天了,撑不住了,我先去睡会儿。”
苏蓉拢了拢衣服,“你去睡吧。”
陈望洲走后,苏蓉也没再说些其他的,程落也舒了口气。
因为发烧,程落听话乖乖呆在家里,也没和张景泽一起去看电影。
张景泽挺失望的,电影票退了又买,买了又退,结果连程落人都没见到。他也不知道程落生病好没好,甚至都不知大她家在哪。
刚从购票软件退出,他就接到了陈望洲的电话,陈望洲说要和他一起看电影,看完电影再吃饭。
张景泽没有和男人一起看电影的癖好,而且是他和程落要看的那个爱情电影。可陈望洲执意要他来,他顺便也想问问程落的情况,也是两人就约在了电影院。
张景泽到了才知道,陈望洲包场了,偌大的放映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望洲坐在第五排的中间位置,慵懒地靠在椅子上,一偏头就看见了他,对他招了招手。
张景泽拿着两杯奶茶过去,“哥,我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随便买了一杯。”
陈望洲接过,“谢谢啊。”
电影还没开始播放,放映厅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张景泽觉得气氛很诡异。其实他能感觉到陈望洲不待见他,可他是程落的哥哥,他得尊重他。
“哥,落落还烧吗?”
陈望洲喝了口奶茶,“昨晚烧了一次,今儿白天没烧,应该快好了吧。”
张景泽刚说完,放映厅的灯突然就灭了,电影开始放映,声音有些大。
整个看电影的过程,陈望洲很安静,电影播了大半的时候,陈望洲指着幕布问他:“落儿最喜欢这里哪个男演员?”
张景泽看着银幕上那些陌生的面孔,摇摇头,“落儿没说过。”
“他没和你说过。”
“没有。”
陈望洲点点头,“看吧。”
陈望洲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大了,这种爱情电影,他觉得无聊。他偏过头看了眼张景泽,又觉得是人的问题,啧了声,要是和程落看,这电影肯定不至于这么没意思。
两个大男人看电影,属实是有点儿变态的。不过他也没别的目的,就想知道程落口中的白莲花男演员是谁。
陈望洲捏了捏奶茶杯,“你还想看吗?”
张景泽咬了咬牙,把想法写在了脸上。
陈望洲笑了声,“我也觉得无聊,走吧,去吃饭。”
张景泽闻言松了一口气,去餐厅吃饭总不至于只有两个人。虽然全程陈望洲也没说过几句话,可他就是感受到一种压迫感,潜意识里觉得陈望洲来者不善。
“你想吃什么?”从电影出来,陈望洲问。
“都可以。”
陈望洲也没再征求他的意见,去了家美式复古的西餐厅。
“哥,您昨天说找我有事,我想问问是什么事?”
张景泽坐下后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发问。
“说实话,你和落儿谈恋爱,我们家挺不放心的。家里的长辈让我来找你了解了解,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景泽提了一口气,开始犯愁,他和程落是假的,就意味着,很多事情他要撒谎。可他也没和程落串通过台词,要是两人说的不一样可怎么办。
陈望洲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别紧张,你就实话实话就好了,我们家也不是说多刻板,只是关心落儿。”
随后又把酒杯拿了回来,“不好意思,忘记你喝酒过敏了。”
陈望洲差服务员给他拿了杯鲜果汁。
张景泽:“谢谢。”
菜很快就陆陆续续上来了,摆了整整一桌子。
“我们边吃边聊就行。”
“好。”
陈望洲没动刀叉,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以家长的身份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落儿?这个问题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问过你,可我觉得你的回答太笼统。善良热心,这些品质,我认为不足以成为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也许可以是原因,但我想要那个具体的点。”
张景泽思考了一会儿,大约听懂了陈望洲话里的意思。
他说:“那大概是在迷津酒吧,我最开始对落儿心动的地方。”
“您也知道,酒吧经常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有些人喝醉了,没什么理智就喜欢闹事。”
那时候是盛夏,张景泽那天在迷津酒吧兼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