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落抠了抠指甲,“你毕竟是我嫂嫂,你可别忘了你说的,你会等我哥出来的,你还要好好照顾她的。”
程落也知道她说这些话很自私,她不是多喜欢秦真这个嫂嫂,而是因为程樾喜欢秦真这个人。
程樾再有几个月就要刑满释放了,她不希望他哥哥孤家寡人的。
如果说七年前程樾失手是一个错,那被拯救的秦真凭什么就做甩手掌柜。
程落脑海中闪过很多恶毒的、卑劣的想法,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归其原因还是因为程樾爱秦真,而她这个作妹妹的只希望哥哥好。
程樾好她就开心,她的哥哥吃了好多苦。
程落又和秦真聊了一会儿近况,没多久,秦真的一个同事就回来了,揉着胳膊抱怨着说上一天班可太累了。
程落不便再打扰,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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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从秦真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
她随便找了家餐厅见简单吃了一口,然后开车去了趟迷津酒吧。她有一段时间没来酒吧了,放心不下,就想过来看看。
程落拎着包要了杯水找个座位坐下,看着台上的驻场,一个画着烟熏妆扎着脏辫的小姑娘站在台上唱歌,酒吧的气氛挺热烈的。
她一眼望过去,有几个人跟着节拍摇晃着手中的荧光棒。
程落喜欢这种热闹到极致的感觉,心是充实的。
她坐了一会儿,面前突然有一个人遮住了视线,她抬眼,张景泽把那杯水推到她面前,然后坐在她对面。
今天正好是张景泽当班,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这边发愣的程落。
这几天,她一直在家里养病,他给她打电话,她接的很少,他给她发微信道歉,她也推拖着说等她病好两人再面对面好好聊。
张景泽不知道她具体是哪天病好的,但他脑海中闪过的想法就是,是不是如果今天不是他恰巧遇见她,她真的打算一直不理他。
“落落,你没事了?”
程落点点头,顺便解释了句:“刚好利索,刚从家里出来,所以一直没给你打电话。”
张景泽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生气不想见我。”
程落抬眸,酒吧里的光线本就很暗,张景泽的脸被光切割成不同的颜色。
“所以,你究竟骗我什么了?你是那件事情的主谋,主意是你出的对不对?”
纵然那天程落听进去了他的话,可回家后不用陈望洲提示她她也能想明白,如果不是张景泽知情了、允许了,他的室友怎么可能擅自拿他的手机逗弄他的女朋友。
“朋友妻不可欺。”这个道理大家应该都懂。
也是因为程落想通了,所以她这两天也算是有意晾着他。
头顶的灯突然变了个颜色,张景泽的脸看上去有些狰狞,他的笑很不自然,似乎是在做思想上的抉择。
他也知道她不该骗程落,于是说:“对不起,骗了你,确实是我出的主意,我只是想见见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前一秒答应我会过来,可后一秒你又反悔了。”
“对不起,这个是我不对。”程落避开他的视线,那天都怪陈望洲,非不让她去,还吓唬她。
张景泽摇摇头,他们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而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他在心里练习了很多次组织好的语言,可关键时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任由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
他们之间好过半个月,那半个月程落经常约他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实则不然。
程落还是那个冷漠的、绝情的程落,对他没什么感情。正如现在,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可她的眸中却没有他的影子。
“张景泽,我们分手吧。”
终于,程落开口了。
这一刻,张景泽觉得她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反复在他耳边萦绕,他听不见其他声音,只有“分手”两个字。
程落能看出他的失落,挂在脸上的失落,好像冬日里的残冰,消融不掉,又无法维持原状。
他扯了扯嘴角,放在桌子上的手肘往前蹭了蹭,好像这样就能离她近了一些。
他问:“为什么?”
程落心虚到极点,觉得喉咙干涩,连忙喝了一大口水。也许是这一阵的相处真的生出一些感情,所以她做不到像当初拒绝他一样残忍,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给。
她冠冕堂皇地说:“我现在不用应付家里的长辈了,所以不想给你添麻烦了。”
“我、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你演我的男朋友帮我应付家里人,我付给你报酬。”她掏出手机,直接给他微信转账。
张景泽莫名联想到那晚他站在路边看到车里的那个身影,他蹙了蹙眉,甚至都没看手机,他根本不在意程落给了他多少钱,他现在在意的是别的。
“所以,你让我应付的长辈是你三哥对吗?”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只见过陈望洲这么一个她的家里人。
程落没说话,她的初心是这样的。
“你好像挺怕你三哥的。”
程落想喝口水,可水杯见了底,她握着水杯,摇摇头。她不怕陈望洲,她从来都不怕,可她怕她和陈望洲的关系被捅出去。
她都不敢想,家里人要是只要得多崩溃,外人要是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败坏名声的事。
“程落,你是谈恋爱了吗?”张景泽突然问。
程落连忙摇头,“没有。”
张景泽见她这个反应不像是假的,又问:“当初我们玩儿牌的时候,你说你初吻不在,你给了谁?”
程落挑着眼皮看着他,冰冷地说:“我没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没关系,无所谓,我还是那句话,都什么时代了,我的思想又不会被裹小脚。”
“你什么意思?”程落问。
张景泽耸耸肩,故作坦然地说:“你说我们的协议身份结束了,我尊重你,也尊重这段关系。我们现在‘分手’了,不存在男女朋友的关系了,那我总可以光明正大地追你吧,落落。”
程落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
他说:“当初答应扮演你的假男友,我就是觉得我会有一些和你相处的机会才答应的,傻姑娘,你以为我真那么闲?我说过,我的目的是为了追你。我的目标没完成,我怎么甘心轻易放弃?”
“张景泽,你这人有病吧。我明确告诉过你我不会喜欢你,你何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心里藏了一个人?夺走你初吻的那个人,是吗?”他追问。
“我说了,和你无关。”
“好,那我不问,但是追人总不犯法吧。”
程落觉得他这人难缠,不想理他,拿着包起身就要走。
张景泽壮着胆子拉住了她的胳膊,“落落,我是真的喜欢你。”
程落忿忿地甩开他的胳膊,她一用力,他就把手收回去了,两人站在桌子旁一动不动。
站在吧台前的段磊注意到了两人的僵持,走了过来,“你们两个这是吵架了?”在他的记忆里,两人之前还挺甜的。
程落:“分手了。”
段磊当起了和事佬,“小情侣之间吵架是常事,没必要闹分手,解释清楚就好了。”他看了张景泽一眼,“你愣着干什么,快哄一哄啊。”
程落没多言,之间拎着包走了。
段磊“啧”了一声,对张景泽说:“那是个脾气倔的,你服个软怎么了,男人谈恋爱就不能太要脸面。”
张景泽没说话,默默地去干活。
段磊思前想后给陈望洲打了个电话,“三哥,落落失恋了,一个人负气从酒吧走了。我看刚刚她和她男朋友闹得挺僵的,别再一个人钻牛角尖想不开,我寻思告诉你一声。”
陈望洲笑了下,声音格外悦耳,他说:“你算是干了件好事。”
“啊?”段磊不解,“什么好事啊?”
陈望洲没回答这个问题,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看着出窗外的夜景,说:“明天给你涨工资。”
第24章 赌
程落直接开车去了俱乐部, 她挺矛盾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张景泽的感情。
别的姑娘十三四岁就情窦初开,那时候班里面总会充斥着谁喜欢谁的传言, 大家谈到这种话题也会格外激动。
可她没经历过这个阶段, 她这个年纪的时候, 哥哥和父亲接连出事,一个孤女寄人篱下,她情绪敏感,即使陈家对她不错, 可也孤僻了一阵子。
再后来, 陈望洲就出现在了她的世界。
从小到大, 她只喜欢过陈望洲一个人,这段感情还是畸形、隐晦的,以至于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对她说了些喜欢她要追她不会轻易放弃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这个季节,气氛在不断降低,车窗上蒙了一层雾。透过这层雾, 是北城的璀璨繁华。
程落开车顺着车流到了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是陈望洲的,她的台球、射击、射箭都是他教的。
他在这些方面是一把好手。
早些年, 他也会玩儿赛车,后来渐渐不玩了。
程落进了俱乐部,她看了眼, 玩儿保龄球的人不多,于是决定玩会儿保龄球。
保龄球她不太擅长, 但这东西挺解压的。
程落把外套脱下,包还没离手, 里面的手机就响了。
陈望洲刚出门,轻轻给方向盘打了个转,车走上了高架,“人在哪?”
程落手指蜷了蜷,“在家呢。”
陈望洲轻笑了声,他觉得他就多余给她打这个电话,这丫头一撒谎故意骗他躲着他,他就心情不爽。
她怕是还不知道,她一进门,就有人给他打了电话。
“行,那我开车去你家,你要吃什么东西吗,我给你带。”
程落蹙了蹙眉,“你闲的没事要来我家干什么?”
“那你闲的没事满口谎话骗我干什么?”
程落被这话堵住,扯了扯嘴角,坐在一旁的软椅上。
“在那好好等着我,陪你玩玩儿。”陈望洲留下这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程落看了眼手机,又点进微信,果然不出她所料,张景泽没收她的钱。
他不收钱,就意味着她要亏欠他,也意味着他下定了决心和她继续纠缠下去。
程落蹙了蹙眉,懒懒靠在椅子上。
她身上带着有钱人一贯的思维,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事,可难题是张景泽偏偏不要钱。
和她谈感情,她真没什么真感情可以付出的。
她的心脏就一个拳头大,里面已经塞满了一个人,满满当当。
陈望洲让她乖乖等着他,她就真在这等着他,她其实挺想和他玩儿两把的。
她的射击技术还不错,有时候和他比能占据上风,她自负地说自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等了半天他还没到,倒是张景泽又开始给她发消息了。
张景泽的朋友圈有人发小奶狗的视频,说是求人领养。他觉得这东西挺可爱的,也不知道程落喜不喜欢,顺便问问她,也算是一个话题的切入点。
程落不知道视频里的狗是什么品种的,反正不是边牧。
陈望洲之前养过一只边牧,叫圣斗士,比程落来陈家还早。圣斗士特别聪明,就差会一张会说话的嘴。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程落开玩笑说要给圣斗士改名,改成蜂蜜。结果圣斗士非常抵抗一个金毛经常叫的名字,最后不了了之。
程落见识到圣斗士的聪明以后,每次看到圣斗士对她笑,都要怀疑它会不会把两人的事捅出去。
后来,圣斗士就生病去世了,陈望洲这个放荡不羁的人也沉郁挺久的。
她安慰他,他顺势扎进她的怀里,对她说圣斗士他都养出感情了。
那个场景程落印象挺深刻的,也是那时她才看清他的另一面,他也是重感情的。
程落也很想圣斗士,有灵性的动物,招人喜欢。
她在包里摸出烟盒,磕出了一支烟,塞到嘴里,不自觉地抽起了烟。
陈望洲见到她的时候,她盯着一个方向,指尖夹着烟,轻轻一动,那一截烟灰就飘落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抽烟,他甚至都不知道她还会抽烟,有些错愕。
陈望洲坐到她旁边,“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程落就像是上课捣乱被发现的小学生,甚至都没敢回头看他一眼,低着头要去把烟头掐灭。
陈望洲攥住她的手腕,拦住她的动作,“又没要训你,怕什么?”
程落这才找回来一些状态,她脸上又恢复了沉静,吸了一口烟,娴熟地吐着烟圈,“家里都不知道我抽烟。”
“现在有人知道了,我是第一个。”他云淡风轻地说,脸上没有一丝要训斥和责怪的意思。
即使是刚刚见到她抽烟的那一点错愕,顷刻间都在脸上烟消云散。
程落想说些什么,只见他低头也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叫她:“落儿。”
程落手夹着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