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洲起身,捞起衣服穿上,去给她倒水。
程落觉得浑身像被碾过一样,后背都是酥麻的。
她挪了下,索性顺势歪倒在那里,一点儿都不想动了。
陈望洲端了杯温水进来,他坐在床边,举着杯子。
他要喂她,他以前都是这么喂她的,毕竟程大小姐在这种事之后总会卷着被子说自己连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
可这次她却主动接过了杯子,捧着杯子喝了一大杯水。
陈望洲盯着她的动作,“想吃些什么?”
程落摇摇头,“你先出去吧。”
陈望洲脸色变得挺快的,立刻拉了下来。昨晚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到她会心平气和地让他先出去。
这算什么?用完就扔?
陈望洲抬手去捏她的小脸,“落儿,我们聊聊。”
“你先出去好不好,你让我自己想一想。”她偏过头,看着窗外,手紧紧攥着被子。
她其实挺崩溃的,自己昨晚在发什么疯。
本来两人的关系正常了一些,至少表面维持着兄妹的和谐景象。可现在直接搞到了床上,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陈望洲圈住她,头靠在他的肩窝,“落儿,我爱你。”
昨晚他说过很多次爱她,可还觉得说不够,还是想说给她听。
程落推了推他的胸膛,“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陈望洲点了头,“那你想吃什么,我找人给你送。”
程落抬眸,“要吃,要吃学校食堂的煮玉米,还有黄焖鸡,再要一个柳橙汁。”
她说完,有些心虚地看了眼他。
陈望洲问:“食堂现在还开门呢吗?”
他知道她是在故意为难他,无论她是什么目的,自己的人自己得宠着。
程落没回答他的问题,抿着唇说:“就是想吃。”
陈望洲没办法,“我去给你买。”
他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叮嘱她说:“你乖乖在家等着我,一会儿我们聊聊。”
“嗯。”她发出一声轻哼。
陈望洲走后,程落像一只小兽一样抓了抓被子,眼泪开始大滴大滴地往被子上掉。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第一次的时候,他把她吻醒了,跟她说了好多话,说三哥喜欢你,三哥会对你负责的。
可这次,她一句话都听不下去,她脑子一团乱麻,只想着逃避。
程落把衣服穿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带着车钥匙跑了。
程落安慰自己,就是睡了一觉,都是成年人了,都什么时代了,也无所谓。
睡一觉,什么都说明不了了。
她在自欺欺人,她也只能这样。
程落从床上爬了起来,脚底还有些浮浮沉沉。她勉强稳住心神,直接开车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不停,她才想起来,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
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盒泡芙,食物刚送到嘴边,她嘴角一抽,焦虑感又袭来了。
依照她对陈望洲的了解,他回家后发现她跑了一定会来找她的。
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所以她不能见他,不能让他抓到。
程落换了身衣服遮住脖子上的痕迹,给赵霁月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落儿?”
“我可以去你家住两宿吗?”
“出什么事了?”
程落吸吸鼻子,“可以吗?”
赵霁月哪能拒绝她,让她路上慢点开车,还说已经找阿姨给她收拾房间了。
程落到赵霁月家别墅的时候,赵霁月急匆匆地出来接她。
“怎么了?”
程落难以启齿,攥了攥拳头,只是说:“我还没吃饭。”
赵霁月把她带回了家,让阿姨给她做了饭。程落坐在那吃饭,赵霁月就坐在一旁陪着她,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她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了,你说说话,别让我着急。”
程落眼中立刻蒙了层水雾,她强忍着哭腔,低着头吃饭。
赵霁月叹了口气,给她递了块纸巾,“感情上的事?张景泽你俩吵架了?”
程落没吭声,赵霁月就当作是默认,挽了挽袖子,“渣男!等我去劈了他!”
赵霁月老公季宥林刚进家门就听见自家夫人要去劈了某个渣男,他看了眼低着头像是个鸵鸟的程落,问:“要去劈了谁?”
赵霁月轻咳两声,“你别管。”
女孩子家家的事情,不要他们这群坏男人插嘴。
虽然是住在闺蜜家,和闺蜜男朋友毕竟回来了,不打声招呼不合适。
于是程落抬起头,对着季宥林干笑了一下。
季宥林也没再说话,说先去换身衣服就离开了,程落才舒了一口气。
赵霁月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你们俩因为啥事吵的架?”
程落摇摇头,“不是他,我们昨天刚分手。”
昨天刚分手,昨天晚上就和陈望洲睡到了一起。
程落的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赵霁月还要再说些什么,被程落的话堵住了,她说:“月月,我住哪间,我想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好累。”
现在,她的胳膊腿还是酸的。
赵霁月带着程落去了楼上的房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找睡衣。”
“嗯。”
赵霁月给她找了套新睡衣,“要我陪陪你吗?”
程落顿了下,摇摇头,她身上这些痕迹不能让赵霁月看见。她舒了口气,突然感觉来赵霁月这里也不对,她应该找个别的地方住。
程落起身,又说:“我先走了。”
赵霁月都要急疯了,程落从过来就一直神叨叨的,也不说到底发生什么事。她拉住程落的胳膊,把她按在椅子上,“你这样,你出去我能放心吗?”
也许是赵霁月刚刚有些着急,手上的力道有些大,手指划过她的脖子,美甲的钻石勾在了碰程落的毛衣链上。
赵霁月抬手,低眸间却看到了高领毛衣边缘没遮挡住的红色的一块。
身为一个已婚女士,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几乎是刹那间,赵霁月轻轻往下扯了一下程落的毛衣领,看到了那块完整的吻痕。
昨晚,程落和陈望洲两个人都疯了,没人在意哪些地方可以留下痕迹哪些地方不可以。
也无形埋下了一颗炸弹。
赵霁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问她:“这是张景泽弄的?”
除了张景泽这个程落名义上的男朋友,赵霁月想不出其他的男人。
程落身边的异性不少,优秀的人总是有人追,可那些都是叫不上号的。之前她和程落聊天的时候,都是用“那个寸头”、“那个电气男”之类的描述来形容那些男生。
程落摇摇头,头埋得更低了。
“那是谁啊,落儿?”赵霁月有些着急了,以为她被别人欺负了,“你快说啊,谁欺负你了?”
程落捂住了脸,声音从指缝间溢了出来,她说:“不是别人欺负我。”
陈望洲没有欺负她,在这种事上,他从来没强迫过她。两人做的时候,他也会照顾着她的感受,让她先舒服。
“那是什么?你说啊,落儿。”
程落咽了咽唾沫,觉得胸中闷了一口气,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堵塞着,让人难以呼吸。
缓了一会儿,气慢慢顺了,她嘴唇翕动,说了个难以启齿的名字。
自此,山崩地裂。
是她,主动戳破了这层禁忌的、阴暗的、扭曲的关系。
第27章 肿
程落从来没觉得“陈望洲”这个名字这么难以启齿过, 可当这三个字从喉咙里滑出来,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的睫毛轻颤着, 脸上依然写着慌乱和不知所措。
她抬眸, 赵霁月瞳孔放大, 明显也被这种关系震惊到了。赵霁月张了张口,“你?”她又蹙了蹙眉,“和三哥?”
赵霁月一直都觉得程落和陈望洲的关系亲密,可没想到亲密到能睡到同一张床上。
赵霁月摸了摸程落的脸颊, “你们是不是喝酒了?”
酒后乱性, 最合理的解释。
程落觉得自己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从这段畸形的情感在她的心里刚刚萌芽,到现在她和陈望洲再一次发生关系,足足跨越了五年。
五年, 她从来没敢和任何人说过她喜欢三哥,是那种脱离亲情的喜欢。
现在像是水阀突然打开,滔滔不绝的倾诉欲倾泻而出。
程落轻轻摇了摇头, 她的心理负荷在这一次达到了顶峰,她觉得她再不说出来,她再不和赵霁月说出来, 她会被憋疯的。
可她还是怂,还是不由自主地叮嘱赵霁月,“你不要和别人说, 你老公也不可以。”
赵霁月把她揽在怀里,一手托着她的两, 一手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
程落感觉到一行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声音也染上了哭腔,她说:“我们没喝酒,我们很清醒。”
她嘴角轻颤着,“我们两年前就在一起了。”
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段阴暗的往事终于还是被揭露,“纸包不住火”,这句话,程落现在信了。
赵霁月很震惊,可听完程落的说辞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身外他们这段感情的局外人,她反而觉得他们很般配,或者他们在一起是水到渠成。
而赵霁月心中的疑点也全部都找到了答案,这大概就是为什么陈望洲永远会肆无忌惮地宠着程落的原因。
抛开亲情,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
拿着友情、亲情当鸡毛令箭的话都是掩饰、是爱而不得、是难以开口。
“那张景泽是怎么回事?”
程落扯了扯嘴角,从她的怀里起来,“我故意气他的,挺愚蠢的行为吧。”
赵霁月没说话,捏了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两年前,我也怕,怕东窗事发,怕家里人知道,怕外面的人知道。可我还是很庆幸,我和他在一起了,我觉得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什么好事。”程落哽咽着说。
“可现在,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段关系,我想躲着他,可我又犯贱,忍不住和他亲近,我控制不住自己。昨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亲了他,然后就……”
她一团乱麻,头脑不清醒,恍恍惚惚又想起了昨晚。
一整夜,他们变换了很多姿势,最后,把战场转移到了卧室的小沙发上。
单人沙发,她跨坐着,头埋在他的肩头,像是泛舟而行,颠簸着,频率几乎接近她快要炸掉的心跳。
程落的脑子里全是那些碎片化的东西,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像是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荡。
她的脸颊也红得彻底,头越埋越低。
赵霁月以为她又哭了,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亲兄妹的,你心里压力别那么大。”
“可他是我三哥。”
赵霁月蹙了蹙眉,安慰她说:“可我,南漾,咱们这一群比他小的,都习惯性叫他三哥,不是吗?”
“三哥,就是一个称呼,又不是真的说明就是亲兄妹嘛。”
其实赵霁月现在也没缓过劲儿来,程落和陈望洲在一起,这事信息量太大了,足够惊掉她的下巴。
可她现在也不能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能追问程落,她要安慰她。
赵霁月又哄了她一会儿,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了,又帮她擦了擦挂在眼下的泪花。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程落抿了抿唇,手抠弄着桌角来转移注意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脑子是懵的,身体是酸疼的。其实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她已经两年没经历过情.事了,昨晚又战况太激烈了。
程落摇摇头,说:“我想睡觉。”
靠睡觉来休息,也靠睡觉来逃避。
赵霁月轻拍了下她的肩,“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叫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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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一个肉嘟嘟的小男孩在她身后追她,叫她妈妈。
追上她后,一手抱着她的腿,拉着她的手跟她讲道理,问她为什么叫爸爸三哥,说如果她叫爸爸三哥的话,那按照辈分他好像应该叫爸爸舅舅。
阳光很刺眼,在铺着红砖的游乐场有很多卖小玩具的人。
陈望洲手上拿着一个蓝色的蝴蝶结发卡过来,把发卡给她戴在头上,然后一把将小男孩拽了起来,蹙了蹙眉说:“年纪不大管那么多干嘛?”
小男孩很不忿,穿着牛仔裤的两条小腿乱蹬,说:“坏爸爸,坏爸爸欺负我,要妈妈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