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嗯。”
齐寻应了一声,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看到他如此,刘皇后心情更加复杂,却也不好说什么。
“往后也别整日待在王府,多参加一些宴会,若是有看重的女子,跟母后说一声。”
“儿臣知道了。”
“时候不早了,儿臣先告退。”
“好。”
目送齐寻离开,刘皇后看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小人,心情不由得更好,这小孙子,她喜欢,不光是因为他是长子所出,更重要的是他外祖如今在边疆,手上掌控了几十万的兵权。
齐寻走后,白嬷嬷带着乳母便进来了。
“带小殿下去后花园玩。”
“是。”
这孩子的乳母自然也是刘皇后安排的,该说的,她在外面都跟白嬷嬷说了,此刻白嬷嬷只要转告就成。
“娘娘,最近东宫后院也不太平,奴婢听说太子妃想自请下堂。”
刘皇后一愣,随后道:“不会吧。”
虽然太子妃不如这位侧妃娘家显赫,也没有子嗣,可只要她坐稳太子妃之位,日常安分守己,就这么熬着,有朝一日也能顺理成章的坐到皇后的位置。
“是真的。”
“陛下知道不?”
“应该不知道。”
太子妃娘家权势虽然远不如这位侧妃,但是她父亲曾经是有名的大儒,还曾教导过太子呢,算是他的恩师,当年这桩婚事,自然没什么不妥。
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坐稳皇位的居然是当今帝王,在当时,他的优势并不大。
“林侧妃早就想扶正了,奴婢听说她私下里没少朝着太子妃下手,再加上殿下对她一贯疼爱,太子妃可能也是心灰意冷了。”
白嬷嬷说完后,只觉得唏嘘,作为女子,她自然同情这位太子妃,可为了主子好,却也知道,若是太子妃能自请下堂,让出这太子妃之位对于林家来说,更重要。
侧妃虽然也上皇家玉牒,却也只是庶出,连带着孩子也会低人一等,一旦被扶正,凭借这位林侧妃的家世,她肯定会比如今的太子妃还要风光。
“叫太子过来。”
别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件事可不小,刘皇后不敢大意。
“是。”
太子自然来的很快,听自家母后说完,他并不意外,随后道:“儿臣不会同意的。”
听儿子这么说,刘皇后有些意外。
“母后应该知道,她父亲虽然死了,可她父亲曾经也有不少学生还活着吧,这些人做官的少,但也都是有名之士,虽然她没能为儿臣诞下一儿半女,但儿臣不能背上不尊恩师的骂名。”
刘皇后忽然想起,当初求娶太子妃,还是她亲自去求娶的。
“那林家那边……?”
“林家野心大,儿臣知道母后怎么想的,儿臣如今已经开始在军中谋划安排自己的人手,靠人不如靠己。”
“你这话也没错,母后终究是老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做什么,提前知会母后一声就行,今日阿寻也来了,虽然他还是老样子,但母后觉得他没野心,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凭借阿寻的实力,在军中也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都是亲生的,让刘皇后完全不管不问也是不可能的,她这话一出,太子面色一变,冷笑一声。
“他没野心,母后,您觉得可能吗?燕王府那么多幕僚,若是他真的没野心就该遣散这些人,还有军营里,多少人都是他曾经的旧部下,他若是真的没有,早就该在儿臣面前俯首称臣,是,他日常是敬重儿臣,可也只是表面罢了,若是真的臣服,他就带带着这些人来拜见儿臣,他回来多久了,可有如此。”
“儿臣知道母后担心什么,您放心,无论如何,儿臣会留他一命的,他年岁也不小了,该娶亲了。”
这话意思很明显了,自然不能让齐寻娶那高门大户的女子,绝不能给他助力,刘皇后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京城里的世家贵族多了去了,即便齐寻本人没意思,可保不齐那些林家的政敌没这个想法。
万一人家主动送上门,齐寻也不拒绝,皇帝对齐寻自然很宽宥,那就是养虎为患了,儿子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她也觉得很无力。
“夫妻之间感情最为重要,母后会帮她去相看的。”
“好。”
原本太子妃自请下堂这个消息只有东宫少数人知道,翌日一早,这个消息忽然传了出去,还有模有样的,一下子京城就沸腾了,甚至压住了蒙徐被革职的消息。
皇家秘闻,百姓们自然也好奇,众说纷纭,洛宁也听说了这件事,果然不到一个时辰,洛妍就跑了过来。
“姐姐,你说这消息是真的吗?这太子妃到底怎么想的,就算日常林侧妃得宠,她也该想着争宠才是,怎能有了下堂的想法。”
洛妍百思不得其解,她依旧想进东宫为侧妃,这太子妃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到时候那林侧妃说不定就不愿意帮她了。
“可能太子妃是真的愧疚吧。”
洛宁只说了这一句,内情到底如何,她们也不知道,作为女子,自请下堂,由此可见,她这几年有多绝望。
虽然她把错处都归拢在了自己身上,但依旧让人心痛,洛宁只觉得这世间残酷,对女子从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可对男子,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宽宥有加。
“要我说啊,这太子妃还是没出息,没生养的女子多了去了,那个跟她一样,自请下堂,说的好听,实则跟被人休弃有什么两样,日后也没机会在嫁人了,即便去寺庙道观,可这么青灯古佛的过这一辈子,有什么意思啊。”
看着洛妍,洛宁心里一叹,其实女子想高嫁,并没错处,所谓人往高处走,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权利富贵让人心动,不少人为此甚至付出了性命。
可她重来一世,最想的还是报仇雪恨,在亲事上,她必然得慎重,她跟洛妍想法不同,再说下去,怕是得吵架,她索性换了个话题。
燕王府,齐寻听说这件事后倒也没多意外。
一旁的章先生忽然道:“殿下,这件事其实对太子也没什么好处,不过在这之前毫无征兆,消息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怕是少不了那些推波助澜的人。”
他这个大哥自私凉薄又多疑,亲兄弟都被他猜忌至此,更别说对于底下臣子,虽面上总是那副平易近人,温和有礼的模样,但私下里,他怎么想的,齐寻也能猜个一二。
这件事,八成是云贵妃跟齐辉干的,齐寻闻言忽然道;“告诉府里那些人,最近注意些。”
蒙徐的事情,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并不是他安分,就行的。
这些人曾经跟随他出生入死,他也不可能就这么弃了他们不管不顾,不过在把人留在京城,他怕是也护不住,他得好好想想。
见齐寻眉头紧皱,章先生只觉得唏嘘。
他离开书房后,回到自己所居住的院子,看他这神情,他夫人忽然道:“若是当初殿下听了那人的,直接起兵造反就好,那时候军权在手,怎么都不会输,也不会到了今日这般被动的地步。”
章先生闻言一叹,转而又道:“夫人切勿多言,殿下品性俱佳。”
“人非草木,输赢这东西不好说,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离开京城吧,过几日我去跟殿下辞行。”
章夫人闻言并未反对,女子当了母亲之后,便多了份牵挂。
她也不求丈夫能高官厚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这比什么都好。
第6章
东宫
如今大街小巷上太子妃自请下堂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作为当事人的太子妃,穿着一袭青色宫装,正在屋内点茶,看起来悠闲自在。
在这之前她思量了许久,始终犹豫,如今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她自然不会放弃,没过多久,看到来人,她一笑,清冷的眸子里满是讽刺。
“都给孤滚出去。”
太子鲜少露出这暴怒的神情,殿内的伺候的下人本就不多,闻言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孤不知何时,太子妃居然有此想法?真的就过不下去了吗?难道你忘记了当初咱们成婚时候的誓言了吗?”
“妾身没忘,殿下,妾身无才无德,并未给殿下延绵子嗣,实在是有愧于殿下。”
“阿沁。”
猛地被人抱在怀里,太子妃一怔,随后道:“殿下不如看开一点,这样对你我都好,无休止的算计让妾身厌恶,若是在这府里,妾身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冷不丁的被人推开,太子妃差点摔倒,白皙的手腕碰到了桌沿,留下了一道红痕。
“你就这么不相信孤吗?”
太子神情暴虐,一下没了往日的风度,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自然不是,妾身是信不过自己。”
阿沁面色平和,言语冷淡。
“孤说过,等孤登基你就是……。”
“妾身不想等了,殿下,您就答应了,陛下那边妾身会去说的,就当是全了咱们这些年的夫妻情分,好聚好散,难道,您要逼死妾身不成。”
“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阿沁,我不会让你死的。”
“这盘糕点是厨房刚送来过来的,殿下尝一尝吧,不,殿下最好每日来,每日都吃一块。”
看到一旁小桌上精致的花糕,太子一怔,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良久之后,他有些狼狈的走出内室,一言不发,神情落寞。
目送太子离开,太子妃松了口气,随后跌坐在地上。
人啊,当断则断,她实在是厌恶了这里,离开或许对于他们都好,会心痛吗?当然会,她也只是个凡人,往事历历在目,不会那么容易就了断的。
不知何时,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郎变了,冷酷无情,满心算计,她厌倦了,也觉得疲乏,更多的还是失望,或许在他心里权利是最重要的,其余人都是可以被牺牲,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有什么意思?
御书房的管事公公没过多久就过来了,刘皇后听说后不免有些紧张,太子妃倒是很淡定。
她先请罪,而后反省,最后还是坚持,帝王看着跪在地下的女子,忽然想到了她父亲当初的模样,说来,当初也是他三番四次的去邀请,太子妃的父亲才给他的儿子当先生。
这桩婚事,当时他别提多满意了。
“你当真就要如此,你可知道,皇家媳妇不能在嫁,即便你已经自请下堂了,阿沁,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这不是小事,虽然你父母都不在了,但朕跟皇后还在,太子对你还是有些情意的。”
帝王起身直接走到大殿中央,太子妃并未犹豫,只说了一句,还请陛下成全。
“这宫里的日子,就是这样,即便朕是帝王,也难免算计,既然你执意如此,朕也不留你了,你走吧。”
帝王这话一出,太子妃磕头谢恩,往事随风,不知不觉,他们都变了,出了御书房,太子妃立马回去收拾东西。
要说最激动的还是林侧妃了。
众人也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宫里居然出了这样的大的事情,刘皇后听说后,沉默许久,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本以为阿沁临走之前会来拜会自己,可她却直接出宫了,看来是真的铁了心了。
出宫后,阿沁只觉得放松,马车内,一旁坐着的陪嫁丫鬟,却担忧不已,按照计划,他们要去护国寺修行。
“这一时半会不会有事,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太子妃就这么走了,她并未带走东宫内任何东西,收拾的衣物也都是出嫁前的,太子收到消息后,气的直接掀了书房的桌子。
“暗中安排人盯着她,保护好她。”
良久之后,他对自己的心腹护卫说了这么一句。
晚些时候,林侧妃带着儿子齐康求见,她今日打扮的倒是很简单,眼睛通红,好像哭过一样。
“殿下,康儿想您了,妾身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不过殿下就当她去寺庙小住祈福去了,说不定过些日子姐姐也就回来了。”
“说她做什么,既然她自请下堂,那就算了,往后怕是要辛苦你了。”
林侧妃闻言一喜,但面上还是尽量控制住,随后道:“殿下说这个做什么,过段时间姐姐想清楚了也就回来了,康儿虽然是妾身生的,但也是要叫她一声母亲的。”
太子闻言不再说话,他的思绪早已经飘远,还有可能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她此举无疑是已经不相信他了。
想到这里,太子便觉得心烦恼怒,却也不能对着眼前人发脾气。
林家可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万一林家在起了两边下注的心思,往燕王府塞人,那对他可是极为不利。
齐寻如今并未在军中任职,可皇帝宽宥他,母后看似偏心自己,可也不会全然不在意这个小儿子。
都是亲生的,何况齐寻比他优秀的多,要说唯一的遗憾,那便是比他出生晚。
“殿下,您怎么了?”
林侧妃见太子表情多变,心里不由得有些不舒服,说这话时,漂亮的眉头拧在一起,显然是有些不开心。
“在想阿寻呢,他年岁也不小了,却也没成亲,从前为了在外多年征战,落得一身伤,如今也没人能在他身边陪伴他,照顾他。”
太子这话一出,林侧妃瞬间就明白了,她也不是蠢人。
“殿下跟燕王手足情深,妾身想起前几日参加赏花宴,有个女子倒是不错,燕王殿下性子冷淡,这女子刚好相反,为人热情。”
林侧妃一下子就想到了洛妍。
“是吗?哪家的?”
太子转过头,林贵妃忽然道:“现任英国公之女。”
太子对于京城内的高门世家在熟悉不过,该拉拢的也得拉拢,从前的英国公他自然忌惮,但如今这个,压根没必要在意,最关键的是,国公府的姑娘,说出去,身份也配。
“妾身会找机会跟母后说的,殿下放心。”
“好。”
待了片刻,林侧妃牵着自家儿子出去了,回到自己居住的寝殿,一旁丫鬟有些不解。
“娘娘,这英国公府的姑娘之前不是想……?”
“如今东宫已经没了太子妃,陛下都同意了,即便殿下心里对那贱人有情,那又如何,她可是自请下堂,回头本侧妃跟家里写封信,往后这太子妃之位必属于我。”
“你也别被洛家那丫头骗了,这丫头啊不是一般人,心思多着呢,再者侧妃即便位份不低,可也是个妾啊,本侧妃这也是为了她好,当人正室多好的。”
林侧妃说到这里,看向一旁花瓶里的芍药,表情明朗,终有一日,她要让这屋内摆满牡丹。
“奴婢知道了。”
丫鬟闻言不语,仔细一想也能明白,太子妃自请下堂,这事太过突然,但对于他们主子来说,这可是大好事,毕竟太子妃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