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说着嫌弃,但眼睛里全是笑。
邵京棋的婶婶罗琼在身后,她只生了一个儿子,也很喜欢这个漂亮小姑娘,在一旁说:“来,小霜,给婶婶抱抱。”
“……”
期间邵京棋去交际,不久站在入门不远的空地方打电话。趁着他身边无人打扰,陈瓦霜决定过去聊聊那个网红的事,要不然明天上学,同桌蒋婕又要念叨。
走到他跟前,望着一向温和端方的男人,她叫了声:“京棋哥。”
“嗯,怎么不去座位上坐着?”邵京棋正好挂掉电话。
“有话跟你说。”
“?”
“就是……你昨天带的那个网红。”
他的眼睛里聚起了笑:“怎么了?”
“她发微博说跟你谈婚论嫁了。”
“然后呢?”他有点无所谓。
陈瓦霜郁闷了:“你不介意嘛……”
邵京棋十分散漫:“我介意啊,但手长在她身上,我能怎么办?砍掉她的手?”
陈瓦霜两手抓着邵京棋的一条胳膊晃了晃,开始撒娇:“可昨天在店里,她还对我和我同学翻白眼了。”
邵京棋笑:“哦,我明白了……你这叫睚眦必报。”
“不是的京棋哥,我……”
正想说什么,却察觉邵京棋不大对劲。他的目光越过她,直视门口。
她停止玩闹奇怪地回转过身,一瞬间愣住。
走进来的男人,竟然是那个长得好看,目光犀利的抽烟男。
*
陆墨白刚进宴会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正是自己的“好兄弟”邵京棋。
他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女孩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着在撒娇。而他垂头看那女孩,浅浅地笑,眼神温和,满脸宠溺,一副老父亲的模样。
陆墨白眼睛凝了凝,一步步靠近,锋利的目光与邵京棋的视线交汇。
随着女孩回头,陆墨白的视线亦落在女孩的脸上。
啧,果然是那个小丫头。
看见昔日的“好兄弟”,邵京棋朝他点了下头,眉梢微挑:“听说你退伍了?”
陆墨白语调平平:“啊,退伍了。”
“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退伍。”
十年了,还他妈不够?
陆墨白清淡地笑:“我倒是更没想到,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邵京棋:“……”
陈瓦霜:“……”
什么鬼!陈瓦霜第一感觉便是这个男人好讨厌!
尽管他们相撞的时候,他帮她挡掉了烟灰,但是如果不是他在那儿抽烟,她也不会走。
何况邵京棋才28岁,如此年轻,她也快成年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知晓,她怎么可能会是邵京棋的女儿……可他偏偏故意说她是京棋哥的女儿,话语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两个男人同时静默,陈瓦霜隐隐觉得,京棋哥也不喜欢这个刚退伍的男人。
等等,退伍?
陈瓦霜想起了什么,以前听说过,他有个发小哥们儿,比他小两岁,一起长大的……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反了目,再后来,这个发小哥们儿,服从家里安排考进了军校……那应该就是这个陆墨白了。
陈瓦霜睁着清澈的眸子,观察这个男人。
除了脸跟雕刻似的,整体还有一股子英姿飒爽的范儿,头发也短,目光尤其锋利有神,盯向她的时候仿佛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鉴于下午他们有过交集,陈瓦霜担心自己打电话时说的那些话,被他听了去……她下意识地往邵京棋身边靠拢了一些。
察觉到小姑娘的不安,邵京棋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看着陆墨白:“女儿么?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快十年了,当成是我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
陈瓦霜被收养时还没有满八岁,妈妈跟罗琼是好朋友,两家离得近,时常有往来。
邵京棋大学毕业前都住在罗琼婶婶家,因此二人时不时能遇到,他会辅导她的作业,带她去游乐园。有时候妈妈出国,爸爸又忙,陈瓦霜的几次家长会都是邵京棋去帮她开。
不过她仍然认真地否认:“我才不是京棋哥养大的,我是我爸爸妈妈养大的。”
“???”陆墨白愈发看不懂。
是他在部队太久?怎么不知道这个发小养了个女儿一样的妹妹?这小丫头到底谁啊?
仿佛是知道他在猜测什么,邵京棋偏不解释,只是说道:“小霜,叫陆哥哥。”
“哥哥?”陆墨白扯了一下嘴角,弯腰凑近,盯着这个小丫头的脸越靠越近,吓得小姑娘直往后倾。
“既然你叫他一声哥,论辈分,怎么着也得喊我一声叔叔吧。”
邵京棋脸上表情莫名,仿佛是不服,但又不得不憋着。
“担心这个称呼把你叫老了,毕竟你比我还小两岁。”
陆墨白微微一笑:“不怕,叫声叔叔,我担得起。”
虽然知道这两个男人一见面就在较劲,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圈子里的人谁都不要轻易得罪,一旦他们认真论资排辈,也很讲究。
陆家和邵家在一个level,而收养她的夏家,只不过是稍微有点钱的商户。考虑到自己才17岁,叫他一声叔叔,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陈瓦霜乖乖叫了声:“陆叔叔好。”
陆墨白笑笑:“乖,跟叔叔说说看,你爸爸是谁?”
像是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底细,邵京棋打岔:“小霜,元旦晚会你要跳芭蕾吧?记得把视频发我一份,让我看看。”
陈瓦霜想到刚才说网红的事,他都敷衍了事,哼道:“我才不发给你瞧呢!”
话音刚落,邵京棋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疼!”陈瓦霜嫌弃地拂开他的手,继续不满地哼,“就不发你!”
“娇纵。”邵京棋拍了一下她的背,“去桌子边坐着吧。”
被陆墨白盯得实在受不了,陈瓦霜飞快离开。
*
坐在座位上,陈瓦霜看向那两个battle的男人,两人明明有说有笑,却分明能感觉他们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触即发,乱箭射死对方。
罗琼问她:“小霜,跟京棋说话的人是谁?”
“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陆,刚从部队退伍。”
罗琼眼睛瞪大了一些:“陆墨白?哟,他退伍回来了?”
旁边坐着的两位长辈也看了过去,附和说:“陆家小少爷回来了?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了。”
“是的是的,他十五六岁就去军校读书了,后来进入海军部队,即使回来探亲也待两天就走,这几年更是没有回来过,一直在执行任务。”
说话间,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中年男人,看见陆墨白之后,也纷纷走向他,跟他寒暄。
陈瓦霜感觉这厮来头不小,声名远扬,一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他。不过陆家确实挺厉害的,据说之前几年低调沉寂,但这两年又崛起了。
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席,陆墨白也跟他们坐一桌。
邵京棋时不时给她夹菜,问她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要不要喝汤?她从小就是这么被邵京棋照顾大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坐她对面的男人,目光越过桌上摆着的精美食物,锐利地看着昔日发小好兄弟殷勤投喂一个小丫头,而这小丫头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跟机器人似的……男人的眼神充满疑惑,仿佛琢磨不透他们的关系。
偏偏他越是盯看,邵京棋就越是刻意,说话更温柔一些,一副恨不得亲手喂她的模样。
看得陆墨白几乎要爆粗口:这他妈是养大的妹妹?是小情人吧!
这小丫头究竟什么来历?
之前在会所还是一副看透人情世故的语气,这会儿完完全全就是一只听话的乖乖小白兔,虽然皮肤真的很白……
但是,装得可以啊。
……
第3章 她的来历
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陈瓦霜擅长在熟悉的人面前装乖装娇。
被收养后,陈庆媛便把她无微不至抚养长大,十四岁,少女之姿初长成,此后她一年比一年漂亮可人,百媚千娇……这样的陈瓦霜,妈妈喜欢,长辈喜欢,大家都喜欢,她习惯了这个自己,觉得没什么不好。
当下里,邵京棋刻意对她格外体贴周到,像是故意展现给陆墨白看。这使得坐在对面的陆墨白,眼睛跟利刃似的,仿佛在揣测他俩的关系,又像看穿了她戴着的面具,随时要拆穿她的真面目。
下午在SPA馆他一定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陈瓦霜再能装,毕竟才17岁,被陆墨白盯着,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本能地觉得他好危险,她不想被这个男人看,只好埋头吃东西。
陆墨白不动声色,直到看见一位相熟的长辈,这才过去打招呼。那道直白大胆的视线终于消失,陈瓦霜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开始走动,邵京棋也没再投喂,起身去社交。
有两个岁数差不多大的女孩,过来找陈瓦霜玩,大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天,聊接下来的考试、高考,聊身边的趣事,一时热闹不已。
小女生的笑闹声格外吸引人,陆墨白扫了一眼那几个小姑娘,眼底的情绪不明,恰好电话响了起来,他拿着手机出去。回来时见那小丫头站在一个中年男人跟前,似乎是她爸爸在交代什么,随后她乖乖点了点头,返回座位拿了自己的外套大衣和包包。
陆墨白走过去时,小丫头正好要离席,两个人眼见又要正面相遇。这回她生怕碰到,步子放缓,特地挪到一边,经过他的时候也不敢看他,特地低垂着脑袋,跟做贼似的快速迈着步子离开了宴会厅。
那模样那神情,简直就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陆墨白坐回了桌位,见邵京棋不在,很自然地问罗琼:“那个小姑娘是谁家的孩子?”
罗琼说:“陈庆媛领养的女儿啊,墨白你不知道?”
陈庆媛?谁啊?陆墨白只觉得这名字耳熟。
“这几年很少回家,回来也不怎么走动,确实没有见过,许多人都淡忘了。”陆墨白道,“她妈妈没来?”
“没来,这几天在法国照料老人,不过她爸爸夏新杰有来。”
夏新杰?也有些耳熟,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
夏家?
养女?
一刹那,脑海里的迷雾全都拨开了,十年前遥远的记忆也一齐涌进了脑海。
陈庆媛、夏新杰的亲生女儿叫夏凝,跟他同级,是个舞蹈特长生。夏凝是挺标致一姑娘,邵京棋还追求过她,可惜天妒红颜,这姑娘命薄,十七岁死于急性白血病。
想必是经历了丧女之痛的陈庆媛,才收养了陈瓦霜,让她随了母姓。
想一想,夏凝去世,已经是2006年的事了。
那年发生了挺多事……他也被家里安排,不情愿地考军校。
这十年,社会光速发展,而他不是待在军校,就是待在部队,经常随舰出海,见到的最多的生物,除了那群臭烘烘的男人,就是天空飞过的海鸟,大海里游的各种鱼。
……
宴会结束后,林家凯开车送老大回家。
陆墨白喝了些酒,但没什么醉意,侧头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璀璨灯光和繁华街景,忽然有些理解邵京棋为什么会这么宠溺地对待陈瓦霜了。
这位发小好兄弟,对小丫头妹妹不似妹妹,女儿不似女儿,情人不似情人地照顾着,多半也是出于补偿心理。
也难怪那个陈瓦霜,身上会有那么矛盾的特质呈现。
明明早熟又世故,却在这些人的面前那么乖巧听话,一副天真单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兔模样,一定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小丫头下午已经在会所吃了几样甜品,晚上又在邵京棋的投喂下,一个劲儿地吃了那么多食物。
胃口这么大的吗?
这么爱吃。
*
离开宴会厅,陈瓦霜乖乖坐车回家。
想到陆墨白的眼神,她的心里就有些发毛,那种能洞穿人心的锋利感,实在罕见,她几乎没碰到过。
圈子里的那些人,各有底子,各有靠山,平时见面都是话有十分,只说三分,低调、谦逊、有礼地收着表达。有什么心思想法,在外人面前根本不会表露出来,就算是自己人,也会让对方琢磨,更不可能总是盯着她这样的小姑娘看……
他还明目张胆地借她跟邵京棋较劲,非要高他一个辈分。
这样一来,以后碰面,岂不是都要叫他叔叔?陈瓦霜眉毛拧了拧,抱以侥幸地想,应该不会怎么碰到他吧。
接下来这两天,她像从前一样,老老实实在学校上课。
学校庆祝2017的元旦晚会上,她作为芭蕾舞蹈特长生,在台上与其他同学一起,跳了一支芭蕾舞。
不久,陈庆媛从巴黎回来,带了好些东西给她,包包、服装、化妆品,以及漂亮的芭蕾舞裙、舞鞋。
“宝贝,2月份的艺考初试要表演芭蕾和古典舞两种剧目,你就穿这身清新绿色的舞裙跳吧,裙子长度在膝盖以下,也可以跳古典舞。”
“好的呀。”
陈庆媛看着出落得越发精致的女儿,满眼都是爱,帮她试了试服装。
还问:“宝贝,紧张吗?”
“不紧张,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可以慢慢排练。”
初试要进行两个三分钟的剧目表演,对她而言并不难。
陈庆媛道:“本来打算今年过年我们去东南亚海岛旅行,想想还是等你高考完再说,万一奔波生了病,影响考试发挥。”
“嗯嗯,不着急的妈妈。”
摸着良心说,陈庆媛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
现在她一看到陈瓦霜,便浮现出满脸的喜悦与成就感,逐渐淡忘亲生女儿夏凝离世的悲伤。
陈瓦霜对夏凝姐姐并不了解,甚至没见过她的照片,被收养进夏家的时候,他们便搬到了新的别墅中,有关夏凝姐姐的一切,都留在了老房子里。
她只知道夏凝是陈庆媛唯一的骨肉,不像夏新杰,与前妻还有个儿子夏泽,儿子还很给力,因此女儿的去世,对他的打击没有那般大。
夏凝姐姐以前就是学芭蕾舞的,理想是考戏剧学院的舞剧表演专业。
因此她学跳芭蕾也好,接下来考舞剧表演专业也好,不过是为了实现夏凝姐姐的心愿,不让陈庆媛再有遗憾。
能实现夏凝姐姐的心愿,妈妈高兴,她也没什么不高兴。
……
*
这两日,林家凯在添置家具。
陆墨白住不惯家里,时不时就要跟家人吵上一架,干脆搬了出来。
他们家有套三室的公寓距离酒吧很近,但是只住了一晚上,公子爷就觉得公寓临近路边有些吵,干脆开启了住酒店的模式,反正这酒店也是他们家的产业,顶楼的套房都是自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