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陆叔叔你在这儿住了几年?】
陆墨白:【住到小学毕业,就在胡同口的小学念的。】
那是个有名的小学。
陈瓦霜:【我去胡同里转转,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吗?】
陆墨白:【现在没什么可玩的,大伙都盼着腾退呢,以前倒还有趣。】
陈瓦霜:【那我随便去逛逛。】
陆墨白:【先别出门,等我半小时,带你去邻居爷爷家逗鸟儿。】
他发完信息便对林家凯说:“掉头吧,去我伯父家。”
林家凯很不解:“不是约了张总吗?伯父家有事?”
“再约吧,反正不是那么重要。”陆墨白随口道。
林家凯:“……”
陈瓦霜乖乖坐在厢房改造的麻将房里,看她们搓麻将,一堆的胡、碰、杠,她兴趣缺缺,只好掏出手机东刷刷,西刷刷。
*
陆墨白非常准时地走进厢房,一眼就看到了穿了条浅粉色连衣冬裙的小兔,窝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手机。
他不露痕迹地笑,先跟搓麻将的几个人打招呼:“这么热闹,玩国粹呢。”
杨月梅道:“墨白,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有日子没来了,来瞧瞧。”
陈瓦霜都快睡着了,听见声音抬眼望过去,陆墨白也递了个眼神给她。
她站起身,走到了麻将桌边,叫了声:“陆叔叔。”
杨月梅刚好说:“哎胡了。”
她特别高兴:“墨白你要是有空,就去见见你邱叔叔的女儿,人刚从英国读了硕士回来。”
陆墨白十分果断:“没空,都快忙死了,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过来瞧瞧您,您哪来这么多叔叔阿姨的女儿介绍。”
“怎么说话呢?”杨月梅开始洗牌。
陆墨白见陈瓦霜搁那儿站着,听见这些还一副吃瓜的神情,没好气地说:“小霜在这儿听麻将声不嫌吵?跟叔叔出门遛达去看邻居家养的鸟儿。”
杨月梅道:“别我一说找对象的事,你就找借口走。你爸管不了你,托我管着,你以为我乐意介绍啊。”
“走不走?”他又不耐烦起来。
陈瓦霜只好向妈妈求助,陈庆媛说:“去吧,看了就回来,别耽搁太久。”
呆呆地“哦”了一声,陈瓦霜取下白色羊绒外套穿身上。
*
走到外面,陈瓦霜把手塞在外套的口袋里,缩了缩身子。陆墨白撇头看过来:“很冷啊?”
“刚出来,有点儿不适应。”她说。
陆墨白停下脚步,见她外套有个帽子,索性把帽子翻过来,给她戴在了头上。
毛绒绒,粉白白的,看得男人直点头微笑:“这样更像只兔子了,就是耳朵有点儿短。”
陈瓦霜皱眉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鸟儿吗?邻居爷爷养了很多?”
“估计得有十来只,百灵、画眉、黄雀、银耳相思……都有,但我也几年没去过了,听说还养着。”
说是邻居,其实也有段路,抵达金爷爷家后,陆墨白敲门打招呼:“金爷爷,还记得我么?小白。”
“哎哟,小白……我听说你退伍了?”
“都退了一年了。”
金爷爷看起来有七十多了,打量着陈瓦霜,问道:“这是你媳妇儿?”
陈瓦霜连连摆手:“不是,我是他侄女。”
“就一阿姨家的小姑娘,叔叔侄女地瞎叫。”他解释,“想带小姑娘过来看看您养的那些宝贝,现在还养着吗?”
“养着养着一直养着,这几年没了一只又添补上,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寺贰二贰五九衣四七伺候它们比伺候我老母亲还上心,快屋里坐。”
金爷爷的院子很小,却有不少盆栽绿植,绿意盎然,上方加了玻璃顶棚,冬天院子里太冷,老人家会把玻璃顶棚关上,里头弄得温暖如春。各种钩子上挂了大大小小十来只鸟笼,鸟儿清脆声一片。
陈瓦霜看了一会儿,她对鸟类没什么研究,也看不出名堂。
陆墨白说:“城里养的鸟儿都小,还是海上的那些鸟儿大,看起来更有活力。”
金爷爷笑道:“那哪能比,大点儿的也不叫鸟儿,直接叫它名字,比如鹰、海东青,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要不就鸽子,但养鸽子的也不跟我们养鸟儿的一起玩儿,他们有自己的鸽友会。老北城人提笼架鸟,都是我祖辈他们带过来的风气,他们爱养鸟听音,渐渐的有钱有闲的都好上这口了。”
提起养鸟的事儿,金爷爷就收不住,听得陈瓦霜乐呵呵的,问他:“爷爷,这套院子也是您家的祖产么?”
“是啊,分来卖去,传到我手上只剩这么点儿了。小白小时候就爱来我这儿玩,我记得他有次还放飞过一只红子,把我给气得。”
陆墨白赖账了:“我有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那时候皮得很,干的调皮捣蛋的事儿太多,哪能一一记得。”
陆墨白道:“那要不,我再赔您一只红子?”
“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红子不值钱,我这儿还养了只。”
陈瓦霜好奇道:“哪只是红子?”
金爷爷指着一个鸟笼:“就是这种鸟儿,小山雀,声音听起来像啾啾。”
陈瓦霜:“那金丝雀呢?”
“不赶巧,我这会儿没养。”金爷爷笑着说,“不过以前胡同37号的小爷倒是真的养了只金丝雀。”
陈瓦霜立刻会意:“她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漂不漂亮我也没瞧见过,但是那位小爷为了他的金丝雀,跟他父亲干上了,把他父亲气得,父子俩都抄上了家伙。后来我听说他把金丝雀放走了,娶了个门当户对的。”金爷爷感慨起来,“他父亲早几年去世,四合院也是公房,就交还给了单位。”
“……”
类似的故事,陈瓦霜有所耳闻,不过从金爷爷口中听见,仿佛更真实,也更令人唏嘘。
离开金爷爷家,走在灌满寒风的胡同街道上,两个人静默不语。
陈瓦霜看向陆墨白,问他:“你也听过那只金丝雀的事?”
“应该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陆墨白仿佛有什么心事,语调有些沉。
陈瓦霜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了这个故事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毕竟当年他爷爷也不同意,是因为有了陆墨白才结婚的。还是想起了自己被伯母安排相亲……
眼下说什么话都可能会踩雷,沉默为上策。
安静地跟随他的脚步走,忽然他停下步子,陈瓦霜也止住,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
他看过来的眼神不以从前那般凌厉,藏着一丝难以描述的情绪,仿佛是寂寥,又仿佛是隐忧,唇角扯起的弧度,亦不再那么舒展。
“马上就2018年了,打算去哪儿跨年?”
陈瓦霜道:“想去香港购物,顺便在维多利亚港看烟花。”
他的眉心蹙了蹙,似乎有些吃惊。
“怎么了?”
“我也打算过去,只是我现在出境还得找人担保。如果你要去,我可以陪你去。”
“你陪我去?”陈瓦霜微微惊讶,“可是我有我妈妈陪。”
他嘁了一声:“多大个人了,跨年看烟花这种年轻人干的事也要妈妈跟着,我待会儿就跟你妈说叔叔带你坐朋友的私人飞机过去,让她老人家别掺合。”
陈瓦霜:“……”
第35章 “陆墨白,你别太过分!”
察觉陆墨白神色颇认真,他似乎真有这个打算,陈瓦霜赶紧说:“我跟我妈妈的香港行早就计划好了,你才别掺合。”
“怎么跟叔叔说话呢?”他脸一沉,“你都快19了,马上就到法定婚龄,怎么还事事都听你妈的,将来你妈让你嫁不喜欢的人,你也嫁?”
陈瓦霜顿住,抬眸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地说:“终身大事听长辈的不会错。”
他没好气地从鼻腔冷哼了一声:“没主见。在泰国的时候我看你挺有想法啊。”
“那不一样。”
陆墨白低垂眼眸盯着她,安静不语,仿佛对她无话可说。陈瓦霜只隐约听见他沉沉的吐息,良久,她说:“回去吧。”
“急什么,抽根烟。”
他好像有些烦闷,从烟盒抖出一根香烟叼着,再用她送的那枚银狼打火机点燃,淡蓝色烟雾随寒风飘散开去。
以前陈瓦霜极讨厌他抽烟,可是现在似乎已经习惯,倘若看久一些,还会觉得他抽烟时挺有男人味儿。
回去的路上,二人双双沉默。走到院门口陆墨白才说:“叔叔先走了,你进去跟我伯母说一声。”说完头也不回朝车子位置走。
陈瓦霜注视他的背影,这才发现林家凯坐在车里待命,心下不由怔了怔。
陆墨白是特地抽时间过来陪她看那些鸟儿的,结果金丝雀的故事把他弄得不大开心。
回家路上陈庆媛问询刚才的事,陈瓦霜如实说只去了金爷爷家看鸟儿,后来陆叔叔在门口坐车走了。
陈庆媛摸了一下宝贝女儿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妈妈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陆叔叔待你也挺好。”
想到她跟陆墨白瞒了这么多事没让妈妈知道,陈瓦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是那些事不好说出来,比如在泰国逛夜店,还有跟邵京棋“争风吃醋”的事……
她回道:“陆叔叔是挺好的,把我当小辈看。”
陈庆媛注视着女儿,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过了一周,北城下了第一场不大的雪。
陈瓦霜周五回到家里,陪妈妈吃火锅,熨帖熨帖胃。
陈庆媛说:“前段时间不是说你京棋哥的事吹了么,这会儿又听你罗琼婶婶说,只怕还是得结婚才行。”
陈瓦霜愣住,筷子里夹着的羊肉停在空中。
“京棋哥愿意吗?”她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庆媛没有察觉到,只说:“他愿不愿意有什么要紧,你也见过赵小姐了,人还是蛮不错的,美丽大方,他之前找过多少女朋友,玩也玩够本了。”
话虽如此,可是想起前段时间,邵京棋一身轻松地对她说会好好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调整一番。那个时候她觉得邵京棋整个人都在发光,未来也一片光明。
可是现在……
不过妈妈说得对,他的意见并不重要,婚姻和感情也没有必然关系。
比如胡同里的那位小爷,最终屈于现实,放走了金丝雀,娶了个门当户对的,两人也能过下去,孩子都念大学了。又比如陆墨白的母亲,虽然结婚了,最后以离婚收场,导致他再也没有见过妈妈。
想到陆墨白,陈瓦霜忆起那天他问,如果妈妈让她嫁不喜欢的男人,她是不是也要嫁。
她思考过……
但没想出头绪。
*
2017年的最后一周,陈瓦霜的状态不太好,有次跟表演系的大三学姐林微微聊了聊感情困惑。
问她:“学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男生?”
“当然有啦,难道你没有?”
陈瓦霜摇头。
“想必是你眼光高,看不上他们吧。”
“也不是,我好像跟男生都是很正常的交往,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所以不知道喜欢是种什么感觉。”
“那就是还没有开窍,等开窍了你就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怎么回事了。”
陈瓦霜干干地道:“也许吧。”
林微微说:“不过女生一旦动了感情就容易受伤,你不知道很多男生也就那样,表面上挺好的,实际上花心大萝卜,或者不敢承诺,白嫖完就走,渣男一个。所以对我来说拍戏搞钱,出名走红才是王道。”
陈瓦霜愣了愣,感觉她口中的这类男生,不就是邵京棋?相比之下,陆墨白倒是白纸一张。她不禁问:“那要是二十七岁了还没有谈恋爱的男人,是不是就容易专一?”
林微微惊讶不已。
“学姐怎么了?”
“你身边还有这样的男人?不能够啊,你身边二十七岁的男人应该都是家庭条件很好的吧!”林微微有些纳闷,“二十七岁都没谈过,要么就是装纯情,要么就是有毛病,等等,不会是基佬吧。”
基、佬……陈瓦霜无语凝噎,赶紧摇头:“不是,他说看到那些臭男人就烦,想揍他们,不可能会是。”
“那很难说啊,比如他是不是很注重健身?是不是穿着打扮还挺有品味?是不是身边围绕的人里男性居多,他不怎么跟女生往来?要是长辈让他找对象他就说事业为重……”
陈瓦霜呆滞住,怎么好像每一条都中了?
林微微观察着学妹的表情,若有所思:“总之,你要遇上这样的男人,得擦亮双眼。”
越说越离谱,陆墨白的情况比较特殊,估计跟学姐说,学姐也不会相信。那样一个钢铁直男,怎么可能会是弯的?
不过算了,陈瓦霜甩甩脑袋,不去想这些,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
由于班里期末要排舞剧,她又是学习委员,时常要组织大家排练,为了让工作更好地进行,陈瓦霜也会去导演戏蹭课。上了几节课后,感觉做导演也蛮有意思的,一些事情能按自己的想法进行,自己掌控全局,而不是被人掌控。当然,能力也要具备,这样才能导出好的作品。
周五是29号,上完周五的课,就正式放元旦假。
家里的司机过来接她,还在车上,陆墨白打电话问她还去不去香港,陈瓦霜说不去了,因为妈妈前几天感冒,现在还不大舒服,说等寒假才过去,时间更宽松。
陆墨白道:“那行,叔叔也不去。”
陈瓦霜感觉怪怪的:“陆叔叔,你要是想去,那就去嘛,你不是要人担保才能出境吗?难得有人担保,出去逛一圈也不错。”